虽说是书房,在谢离的书房中,却只有几卷兵书,便是一些刀枪剑戟。
其间,谢宁臭着一张脸,就好似是来砸场子的。
谢离将书房中的兵器一样一样的摸了一遍,眼里像是看见了至宝一般。
“你猜,这些兵器里边,我最喜欢哪一件?”
谢宁瞧了一眼摆放整齐的兵器,直接脱口而出:“花枪。”
那杆花枪,乃是同谢离出生入死多年之物,意义自当不一样。
谢离会心一笑,将那杆花枪握在手中,当着谢宁的面便耍了起来。
幸亏书房够大,不然也无处施展。
只是,虽然看着气势磅礴,却没有多少威力。
没挥舞几下,他便停了下来,用袖口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他早就不是先前的大将军谢离了,就是花枪在手,也力不从心了。
谢宁皱了皱眉,冷声道:“为何当年非要自断筋脉?”
谢离苦笑,将花枪放回原处,也许是想起以前的事,又摇了摇头。
他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算是有内应将其出卖,他也能轻松逃脱,不至于筋脉尽断。
能伤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我若不识趣,只会死更多无辜之人,你知道的,我只求天下安稳。”
谢离长叹了一口气,他每日都会来书房,将这些兵器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就是不想让它们蒙尘。
当时天下已定,他以为圣上会收手了,可他无意间却收到了圣上的另一则旨意。
那便是将胡人之地蒙樾也收入北周囊中。
历来胡人便规规矩矩,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心思。
可圣上却没想过放过胡人,他好言相劝,却遭到圣上的记恨。
蒙樾国小,他若是听信圣上之言,征伐蒙樾,简直易如反掌。
正是因为如此,他便更不能行此不义之举了,蒙樾子民与北周边关睦邻友好,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看着蒙樾生灵涂炭。
他为了让圣上断了念想,战胜了东苍之后,便自断了筋脉。
圣上以为是计划得手了,殊不知,其实都在谢离的计划之中。
后来,蒙樾公主消失在北周境内,不知所踪。
蒙樾便以为是北周所为,可蒙樾毕竟是小国,撼动不了北周这样的强国。
恰逢西边的西陵向其表达了友好之情,蒙樾便入了西陵之境,有了西陵的庇护,圣上才彻底熄了心思。
谢离从不后悔他的决定,只是有时候,想起以前之事,难免有些感怀罢了。
谢宁却不认同他的这种大义:“可这天下,终究还是乱了,你却再也没有能力守护这片土地了。你以为能感动苍生,其实,只感动了你自己罢了。在我看来,你就是愚不可及!”
他才不会像父亲谢离那样,既然想要守护和平,便不能让自己失去自身强大的能力。
岂料谢离却微微一笑,指着谢宁说到:“所以我将希望都寄予在你的身上,你是我的儿子,亦是我最大的骄傲。”
他从不认为自己失败了,他有谢宁这个儿子,便足矣了。
他知道儿子的心思和自己是一样的,只不过守护的方式不同罢了。
谢宁语塞,他心底最敬佩之人,其实也是他。
不想再提及此事,谢离便说起了别的事。
“你对柳氏的敌意太明显了,稍微收敛一些。再怎么样,她将安儿照顾得细致入微,你也别太固执了。”
谢安想到谢宁对柳氏的态度,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他不说此事还好,一说,谢宁眉间一横,冷声问他:“你心疼了?”
柳氏年轻漂亮,又体贴入怀,都说谢离娶了个好妻子。
谢离无奈,儿子说话总是带刺,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你不必说了,她怎么样与我无关。你若是喜欢她,大可不必再暗中给她下药了。”
柳氏嫁进谢家这么些年,都无所出,旁人都说是她命中无子,其实是谢离每次云雨过后都给她下了药。
说完,谢宁便离去了。
谢宁走后,谢离在书房站了许久,才去看了谢安。
和江凌一起在禹冬院一直待到了日暮西沉,江荨才回了蘅芜院。
晚膳也是在禹冬院用的,唯一不快的,就是多了个江二爷。
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非要前来禹冬院用膳。
结果在饭桌上尽是在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永安郡主气急,就差没和他翻脸了。
可江二爷就非得死皮赖脸的赖着不走,在用完膳后便让永安郡主将他给撵走了。
还让府中下人看了笑话,兴许江二爷是真转性了,被永安郡主一番奚落,他也没动怒。
挽玉要关窗,江荨突然想起谢宁说过的话,便让挽玉留着一扇。
“小姐,夜里凉,要不还是关上吧。”挽玉怕她着凉,轻声劝着她。
江荨仍旧摇头,还将灯给吹灭了,挽玉拗不过她,便退了出去。
江荨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闯人闺房之事,谢宁也做不出来,可她心里还是存着一份期待的。
上辈子她和谢宁虽然住在一起,说话做事皆是守着礼数,不敢越矩半点。
到头来却是为世俗所不容,倒不如就冲破世俗,做自己想做之事,也好过抱憾终身。
等了许久,也未等到谢宁。
她便衬着手,进了梦乡。
在梦中,她梦到谢宁将她拥在怀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她的背,非常温暖。
直至天亮睁开眼睛,她才意识到,那并非是梦。
谢宁真的来了,她身侧还有余温,证明他是刚走不久。
本来半开着的窗户,此时却紧紧的闭着。
挽玉早就起身了,进来,看到江荨的精神气十足,还很惊讶。
江荨嘴角含笑,看来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咦?小姐,这是你画的吗?”挽玉见江荨的梳妆台上,摊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立在桃花深处,一颦一笑仿佛跃然于纸上,十分传神。
最让挽玉惊奇的是,那画上之人,好像就是她家小姐,准确来说,像是她家小姐长大之后的模样。
江荨这才注意到,她更加确信了,谢宁是昨夜是真的来了。
这副画描绘的是他们的初见,江荨接过画,指腹摩挲着画上的桃花,眉眼弯弯,与画中女子简直一模一样。
她却不答,挽玉便没有再问,小姐不说,自有小姐的道理,她一个做下人的,无需过问那么多。
江荨将其收了起来,她本想挂起来的,可奈何太过惹眼,她不好解释什么,只好藏起来了。
毕竟,她不会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