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镜花蛇纠缠不放,看似没什么攻击力,却难以摆脱,一旦被咬,苦不堪言。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拔出佩剑斩杀镜花蛇,后面到的人有样学样,血腥味浓烈难忍。即便后来者中有人认得镜花蛇,知晓抑制的方法,为时已晚。
如此下去,大家迟早惊起整个整个镜花蛇的族群,到个时候,恐怕就不是冻伤这么简单了。而山崖跟河滩距离不远,必然要受到波及,缪饶当不了恶人,可她从小在缪家那种泥淖中长大,也必定不是圣人,她绝不可能做出无谓的牺牲。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赶紧离开河滩,比问题留给制造问题的人解决。
“师兄,你想出办法了吗?”缪饶问道。
“有一个办法,但是山崖太高,你练体时间又太短,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山崖顶。”景予估算了山崖的高度,打量着缪饶,不敢肯定地说道。
“你不相信我?呵,先说来听听。”
“一会儿我解下腰带,一人绑一端,我先全力把你推上高空,你上去之后尽量稳住,用超越下落的速度将我拉上去并继续往上推,以此循环,你我相互借力往上。效率高,速度快,就是……虽说不需要一身横练的本事,但对爆发力的要求较高。你连续两天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山野里奔跑,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我有些担心你吃不消。”
景予想了想,干脆地摆摆手,“算了,是不是第一也没那么重要,也不必非得跟魏师兄争先后,我再想另外的办法。”
“你觉得他修为比我们高,所以理应也我们厉害?同样灵气都被压制,修不修为根本不重要了,仅仅因为修为的差距就先丧失了斗志,我做不到。是,我的体力达到了极限,可大家都一样,甚至有人超过了极限,还不是一样在坚持。师兄,第一或许确实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我必须证明我不是他们眼中所想的那么弱,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极限吗,那我就突破极限。”
缪饶想景予走近一步,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敢,你敢吗?”
“我爹说的没错,你果然成长了很多。”景予这就解下腰带,将另外一头栓在缪饶的腰上,一头绑在自己的手腕上,试了一下牢固程度,开着小玩笑,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怎么不喊父亲了?”缪饶眨眨眼睛,心想古话说的可真没错,多老成的孩子还是孩子。
“我……私下里都是这么叫的。”景予绝不承认,耳根却老实的先红了一片。他不给缪饶继续取笑自己的机会,右手拽紧了腰带,脚下用力一踏,蓄足了力气,立马一个全垒打的姿势就往上空扔去。缪饶划出一条完美的直线,飞上高空,可惜腰带长度有限,还没到达那一扔的晚点落点,就先达到了腰带的标准拉伸极限,没完美的控制在了两米高的地方,还没算上下落的距离。
“不妙。”缪饶反应还算快,赶紧提着腰带另外一头的人就往上扔,省略了中间计算好的一个过渡时间。虽然现场局促,还有些尴尬,要超他们预设好的画面轨迹,好在趋势还是对的,他们方向保持着不断往上。
也像是景予说的,确实是个爆发力要求高的行为,他们持续在流合谷奔跑了两天,这种方式攀爬坚持了两刻钟左右,两人就比这两天加起来还累。上攀的距离越来越短,全靠景予的辟谷丹维持体力,和一口不服输的劲趁着了。
这边,缪饶两人艰难地攀爬着山崖,突然山崖底下传来吵杂声。景予忙里抽空看了一眼,底下是水茫茫的一片,眉头一皱,加大了推送缪饶往上的力度,一边说道:“不好,最后一批人也到了,里头还有懂驭兽的,暂且看着不像是能驾驭厉害妖兽的模样,但对付整个镜花蛇的族群也够呛。”
控制镜花蛇的幽幽笛声不断传来,控制者驾驭着整个族群驮着人往山崖上爬,不仅提醒着后来者可能居上,还有可能后来者制造出非常大的麻烦,让他们名列前茅的两人甚至不能登上山崖顶。
“我明白了。”此刻不拼还能拼何时?一着急紧张,缪饶瞬间和景予达到了高度默契,对时间差的把控更加精准,两个人都不服输,反而诱发了奇迹。山崖高空上演着一场拉锯一样的表演,重在有效,压力之下,居然让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内登上了山崖顶端。
山崖之上,又是另外的风景。
一轮朗月之下,山崖之顶,也是山顶,一切都格外清晰,耸立在浓雾之上,反而像是终于擦干净的眼镜片,看得清楚了。几丈见方的地方上,屈指可数的几颗顽强的大树,在山风的摧残中挺立不倒。而这几丈见方之外,隔着浓雾弥漫的山谷,还有遥远的另外一端的山顶。
除了这两个山顶之外,别无其他,而想要离开这里,便是魏峰所说的绳索,也是连接两座山顶之间唯一的出路。那条出路,正在随风荡漾,强力的山风让它没有一刻的安静时光。看上去,竟有点像风雨之夜里,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
魏峰呢,金鸡独立,单脚站在绳索上,背着双手,也随着山风摇来荡去,随时都要掉入山谷一般。而唯一的安慰,却是曾经影响视力的浓雾,此刻也遮挡住了山谷底下的一切,看不出深浅,也不能确切地衡量出危险系数。
“才来啊,我都等了你们半天了。”魏峰看着还在喘气恢复体力的两人,鼓动道,“还啰嗦什么,跟上吧。”说着他也不管后头两人,径直先走了。
缪饶先往山崖看瞧了一眼,镜花蛇的大队几乎已经到达了山崖的中断,她估计照这个数量和重量,本就在风中飘摇的绳索不一定承受的住,相比山风,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后面的那个大队更加可怕些。
看着月亮的高度算算现在的时间,还未到寅时,可魏峰一早就说了,要想通过绳索差不多就是午时,也是验收通过人数的时候。从时间的长短来看,绳索显然是整个铁人三项中最为艰难的部分,而他们必须在午时之前通过绳索才行。
连续两天不眠不休,身体的疲惫程度可想而知,体力脑力都大打折扣,要想在这个时候按时通过考核,显然也是一个难题。
“你觉不觉得这个绳索有些蹊跷?”缪饶摸着下巴问道。
景予点点头,分析道:“要只是一条山风中摇摆不定的绳索,完全不必把通过的时间定在午时。只怕……绳索之外还有其他的考验。”
“到现在为止,山林中拜访妖兽老巢,考我们面对妖兽的应变能力,河滩上面对镜花蛇,考我们的知识宽度,爬山崖,大约考我们的合作。这突然拿出最耗心神的绳索关卡,无非就是考我们如何根据魏峰的提示分析考核的内容,然后再三天之中又如何合理的分配体力,除此之外,还能有考验?”缪饶也担心有诈,奈何也想不出还有什么陷阱,更何况重点就在前方。
“不知道。总之,时间有限,真遇到了什么再随机应变。我先跟上,你等我手势”景予率先跳上绳索,走了一段之后,山风就算厉害,只要把握住其中的规律,并无不妥,他便回头跟缪饶招了招了手,示意她跟上。
绳索上每增加一个人,晃荡的程度就好像翻了倍,就好像是仙人在山于山之间扎的一个巨大秋千。
缪饶稳住心神,集中于绳索上,背着双手,保持平衡,也跟景予保持一定的平衡距离。风吹,绳索荡,他们也跟着荡,慢悠悠,却稳扎稳打地移动着。看着危险,比攀爬山崖还来得快,不多久就过了半,眼瞧着胜利在望。
这时,魏峰一跃,登上了对面的山顶,坏笑一闪而过,此时专心致志过绳索的两人,都没注意。
“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些?”除了风就是月,太安静的夜,缪饶根本受不了,加上莫名有些慌,小声在后头询问道。
还不等景予回答,山风现将对岸魏峰的回答吹了过来。他说:“你猜的没错,可惜有点晚了。”话落,只见他往浓雾里丢了个什么东西,绳索上的两人还纳闷呢,浓雾顿时就炸裂似的,有什么在涌动着,试图冲破浓雾的束缚。
“嗖”的一声,一条长着翅膀的鱼从浓雾中冲了出来,跳出浓雾两三米高之后又落了下去。随后,接二连三的都是这样的鱼冲出浓雾,一水的都是又尖又长的嘴,猩红的眼,瞄准了缪饶和景予。
“哈?”缪饶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长翅膀不能飞,是鱼不游水,这是个啥?”问完还自己再心里吐槽:这话说着怎么那么像脑筋急转弯啊?不对不对,现在是说急转弯的时候吗?她赶紧一个下腰,匆忙躲避着尖嘴的攻击。
“是雾兽,常年生活在微毒的浓雾中,一般不会跳出雾面,除非……有什么刺激了它。”景予意有所指地看向魏峰。“看来,这是魏师兄有意惊扰了雾兽,要给大家做见面礼呢。”
雾兽?飞鱼就飞鱼,起什么怪名字,怎么不悟饭呢?
在整个流合谷的食物链中,同样是群居动物,如果镜花蛇处在排头的位置,雾兽就一定在它上端,距离还比较远,自然也不是一瓶药粉下去就能解决的。
对于这一点,魏峰有足够的自信,他看着天色,知道考生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就地侧躺下,准备先睡一会儿,跟绳索上仅有的两人叮嘱道:“你们还有三个多时辰,不着急。”
雾兽常年生活在浓雾中,眼睛退化,小到几乎没有,尖嘴成为了它们觅食的武器,同时也是感知的工具。要想从雾兽的包围中脱困,必须先斩断它们的尖嘴。
“保持前进的速度,拔剑吧。”景予拔出青钢剑,一跃而起,大喝一声:“莲华三落!”三道剑光从天而降,将绳索左右跃起的雾兽大面积斩击了三群,攻击力范围广阔,可惜无法调动体内修为,只有剑势,没有剑气,被击中的雾兽有一部分距离远的只是受伤,并未击杀,这么一来反而激怒了它们。
“嗖嗖嗖!”好像处于百万大军的箭林阵中,雾兽冲出浓雾的速度越来越快,数量也越来越多,去路被堵,根本没有空间和时间给景予施展下一个大招,只能拔剑就砍,还算能够应对。旁边的缪饶,却是仇大怨深的样子,赤手空拳,全靠拳头解决,打不死也打不晕,一不小心腿上被扎了好几个洞了。
景予赶紧拉长了这一剑的剑势,替狼狈的缪饶解决了就前的几只雾兽,凑过去跟缪饶背向而立,一边稳住平衡,一边对抗着雾兽,催促道:“赶紧拔剑吧。”
“我也想啊。”缪饶此刻后悔的都想哭了,“我背上的就是个装饰,没有刀刃,没用啊。”拔出来干嘛,逗笑雾兽,让它们统统都笑晕过去吗?
这时,一缕笛音逐渐靠近,驭兽攀崖的那个人到了,缪饶又升起一丝希望。正好又一只雾兽跃起,瞄准了缪饶的左腿,她仓皇一抬脚,结果忘记了脚下是绳索,强风一过,她没站稳,身子歪了几下就尖叫着掉了下去。
景予一惊,右手拽着腰带猛然一抬,缪饶抹了一把汗,直叹“幸好”,她在绳索下飞舞了一圈,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之后飞上绳索。景予趁势一剑而出,将好几只雾兽砍成了两段,艰难地往前移动了几步。
突然,笛音戛然而止,一个少年的身影从山崖下一跃而起,落在山顶之上,镜花蛇失去了控制纷纷下坠,打落了好不容易爬上山崖的一大片人。少年看着底下的热闹场景得意的笑着,转头一看雾兽和两人打的不可开交,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第一第二名,怎么这幅狼狈的惨样?看来第一关的考核是我的魁首了。”说着他耍帅地转了一圈手上的长笛,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笛音一起,浓雾之中的雾兽一顿,有些效果,他立马跳上绳索,飞快的移动着,笛音不断变换,迅速渐进。
只是一顿,雾兽成波浪形在浓雾中翻滚,那少年一愣,自己也没有想到,笛音继续变换,雾兽方向一改,像是大潮水来了一般涌动着,齐齐向那少年而去。
那少年的驭兽本事还不高,未到控制雾兽的能力,强行使用适得其反了。
“师妹,机会来了。”景予佩剑回鞘,立马给缪饶了一眼神,两人心照不宣,有人当了出头鸟,他们只管前进就是了。他们跃起,踩着涌动的雾兽的背,如履平地,比山风之下的绳索还安全,一个飞跃,就跳到了另外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