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真气通过昆仑剑时,昆仑剑上的铭文闪了闪,剑意猛增,剑气纵横,似有无法阻挡之势。剑气通天,接天连地,嵘羽震惊之时,一道由剑气形成的屏障已然构建出来。
他活在青云派没错,但他生为昆仑剑,只懂昆仑剑法,先前能施展出纯阳剑法,完全是依靠着消耗透支风亦的生命力,才能做到的。而现在,他在景予的手中,景予不仅使出了纯阳剑法,甚至一点反作用都没有,这在嵘羽的记忆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景予?这种一来便可以达到人剑合一,剑灵与持有者心意相通的程度,绝不是偶然。嵘羽除了震撼,内心也是激荡的,他感受到平静了多年的心里世界,开始剧烈的起伏,前所未有的渴望和期待,似乎在这一瞬间,彤彤都要被实现。他激动着,震撼着,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手握昆仑剑的少年。
因为昆仑剑是青云派历代掌门相传之物,只有在下一任掌门被选出来时,上一任掌门才会将昆仑剑传下去,郑重叮嘱。所以景予知道青云派有昆仑剑,却从未见过长什么样子,也并不知其中的诸多奥秘,只是一心一意地与风行对抗着。
千钧一发之际,纯阳剑阵撑起了一片屏障,血雨打在屏障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却不能损坏剑阵半分。而那些落在剑阵其他地方的血雨,则侵入了地下,稍后便以魔人出现在眼前。这些魔人,失去了魔人所有的特征,与堕魔之前的风行无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缪饶看着剑阵外,已经将他们包围了的魔人,几乎一步也无法离开剑阵,而景予的情况,又不知道能支撑多久。他们就像是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完全不知生死,风雨飘摇,缪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目前这种情形看来,风行堕魔,大概是依靠吞噬魔气和魔人的力量,得到变成变异魔人的力量。他本身是魔人,不是完全的堕魔,所以吞噬的魔人越多,力量就越大。但同时,魔气也相当难以控制,力量越大,他也就越容易失控。现在,他体内的魔人和魔气正在侵蚀他,企图控制他,夺舍他的意志和身体。而风行……”
风临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即是无奈,又是悲凉,“看他的模样,大概是恨透了师兄,恨透了青云派,只要可以报仇,他宁愿出卖自己的灵魂,哪怕是变成这样不人不魔的模样。大家小心了,他现在被力量反噬,已经失控,魔气暴走了!”
怪物形态下的风行,突然就像是气球一样鼓起来,越鼓越大,随时都要爆炸一样,但没有爆炸,而是开出一个黑色的洞,射出一股黑色的气流,直冲天际,那道黑色的光在天上印下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诡异,惊悚,眼睛睁开,圆鼓鼓的眼珠滴溜溜地三百六十度转动,似乎在寻找敌人。一旦发现了目标,血雨立刻就开始喷发,铺天盖地,难以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幸免。
“剑阵快要支撑不住了!”景予咬着牙,艰难地说道。
“坚持住!”风临大喊一声,立马跳过去,一掌拍在景予的肩上,给他输送着真气。但是风行暴走的魔气力量太过惊人,简直就是毁天灭地,仅凭他们两个人远远不够。大家都默默上前,一个挨着一个,将真气传送至景予体内,共同支撑着剑阵。
随着时间推移,血雨还在持续,剑阵之外,沧澜山脉早就被毁的一塌糊涂,根本看不出是五灵脉的灵山。剑阵里面,大家满头大汗,逐渐不能支撑。先是缪饶,景楚还有景煜几个小辈,耗光了真气和体力,倒了下去,紧接着,重伤的白枫也不能坚持了。
陆陆续续,风临和诸位长老执事,都开始不断倒下,眼看着剑阵就要塌下,站在最前面,承受着所有人力量的景予,也开始脸色发白,汗如雨下,还在咬牙坚持。
“绝对不能放弃!”缪饶一掐大腿,强行唤醒一点理智,挣扎着爬起来,大吼着,“我就算真气消耗一空,也要用手推着你不能倒下。手不能用了,我还有脚,脚不能用了,我就用头顶着。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后退!”
“啊!!!”缪饶踉跄了两步,冲上去,一把将一位险些倒下的长老推住。大家彼此看了一眼,相视一笑,死都不怕了,害怕什么,至少死前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陪着,死也值了!大家挣扎着站起来,大喊一声,冲上去,推在了后面。
他们不能让景予倒下,决不能让剑阵倒下。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大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坚持也变成了永无止尽的虚无,看不到尽头。到了最后,他们似乎不是在坚持,而是一种本能,一种信念盔甲,促使着他们哪怕是死,也要站着,保持着推着前面的人这个姿势而死。
终于,持续了两个时辰的血雨,终于停止。血雨一停,剑阵立马破碎,大家还坚持那个动作没动,好半晌之后,“咚”的一声,又齐齐倒下,一动不能动。
“景予……醒醒!醒醒!”风临是唯一还清醒,没有晕倒的人,距离他最近的便是景予。他一看景予情况不妙,在地上爬着,爬到景予面前,拍了拍景予的脸,“快醒醒!”
“吼!”这时,魔人趁着剑阵破碎,齐齐攻来。大家都已经昏迷不醒,唯一醒着的风临也几乎无法动弹,本来一招就能被他斩杀的魔人,他现在却连抬抬胳膊都困难,有心无力。眼见着景予唤不醒,魔人的攻击近在眼前,风临又无能为力,他苍凉地仰头闭眼,“只能到这里了吗?”
“杀!”突然,一阵喊杀声由远而近,风临一惊,顿时睁开眼睛,一个法术射来,准备攻击他的魔人应声倒地。紧接着便有人陆陆续续冲了过来,他们扶起倒在地上的众人,给大家喂下恢复的丹药,疗伤,包扎伤口。
“这……”风临看着这一切,简直就是做梦一样,虚幻的有些不真实。
“把这个吃下去!”正一道长话未说完,一粒丹药就已经丢进了风临的嘴里。正一道长“啧啧”有声地说道:“风亦都倒下了,我跟他较真了多年,没想到他比我还先倒下,真是解气!”话说完正一道长脸色便严肃起来,“我刚才看过了,他岌岌可危,怎么回事?”
“师兄他……”风临回头望了一眼,摇摇头,叹口气,说道:“他唤醒了昆仑剑的剑灵。”
“什么?”正一道长张大了嘴。他看着膨胀成一个球的怪物,天上已经闭起来的眼睛,倒了一地的人,还有正在与魔人战斗的前来支援的人,正一道长突然有些冒冷汗,就连风亦和昆仑剑灵都对付不了的人,他们到底时在和什么样的怪物作战?
正一道长握了握拳头,像是给大家吃定心丸,也像是安慰自己一般,说道:“放心,我带来的人不少,我把随我攻去万明峰的人都带来了,后方的治疗人员也都跟上了,补给和战斗都在,咱们打不过,耗也要耗死他。”
他本来不想看到风亦,故意去了万明峰,可刚刚杀入万明峰时,手刃的魔人还没有超过一只手,突然魔人就全部消失了。他派人上山搜查,确实一只都没有看到,反倒是半途差点被剑气所伤。从沧澜峰飞来一剑,直接将万明峰削掉了,要不是他躲得快,只怕也要完蛋。
一开始,他还只当是风行所为,没想到用神识一探,居然是风亦。正一道长气不打一出来,本来他们就是彼此看不顺眼的竞争关系。危急关头,他不计前嫌地前来帮忙,却险些命丧黄泉,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当即,正一道长就吩咐弟子去后方把补给队伍调来,然后大部队向沧澜峰赶来,本来是想耀威扬威一下,让风亦知道他大军在握,当众给他道歉,找补点面子。没想到,中途血雨降临,要不是他们刚好就在山洞附近,得以躲避,恐怕活不成了。
等到再次赶到沧澜峰时,哪曾想却是这么一番景象。他一边重新审视风行的力量,一边赶紧了解情况。得知跟随缪饶他们同时前来的大部队,已经选择了撤退时,正一道长大骂糊涂,随即就让人去追回来,又想:血雨之后,也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活下来。
“风行躲去了哪里?”正一道长心想经过了这么激烈的战斗,此刻的风行必然也不会好过,应该抓住机会,将风行一招毙命。
“他在哪里。”风临服用了丹药,又调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三四层,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那个膨胀如球的怪物说道。他对上正一道长疑惑,又不敢置信的眼神,他点点头,严肃地说道:“他就是货真价实的风行,力量暴走,已经变成了十足十的怪物。”
正一道长仿佛受到了惊吓,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有几分把握?”他像是在询问风临,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尽力而为。”风临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他好几度都以为风行必死无疑,而每一次都是失望的。好像风行吞噬了众多魔人,就用了众多条生命一般,不管将他斩杀几次,最终风行的生命都会重新开始,以健全完整的他对付一群重伤,且体力透支耗尽之人,一次次将他们逼至绝望的边缘。对于这样的敌人,除了“尽力而为”四个字以外,风临给不出其他的答案了。
这时,天边一群人影晃动,是大部队。他们经受了血雨的摧残之后,大部队损失近小半,得到正一道长的指令后,反而觉得不下山,留在沧澜峰更加安全。于是,大家成群结队,相互搀扶着受伤者,又返回了沧澜峰。
可大家一看,连风亦都倒下了,仍在昏迷当中,原本还抱有希望的众人,此刻又掉回了谷底。离开是死,返回也是死,难道就没有第二条选择了吗?众人感觉像是被戏耍了,总是看见了希望,又重新开始面临绝望,情绪极其不稳定,都在失控崩溃的边缘徘徊着。
“呵,真是没想到啊!”林方鉴冷笑一声,干脆脱了外衣,挽起袖子,向前走去。没走两步就被柳萧拉住了,柳萧急急地说道:“师兄那可是怪物,风亦都不敌,绝不是我们能应对的,你不要命了?”
“战,可能不敌,但不战,便只有死。”此刻的林方鉴,目的变的单纯,只有一条,为了活着。似乎也只有到了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候,他才觉出一些可贵的东西,比如与其想方设法地逃生,他更加喜欢纯粹的战斗,甚至享受战斗的快感。
斩落魔人头颅的那一刻,林方鉴不得不说,他热血沸腾,有种重回拼搏的年纪的感觉。生与死,他已然不在乎了,那么剩下的,就让他去自由吧。
修道之人,到底还是血性之人占多数,有了林方鉴的例子,大家陆陆续续加入到了讨伐风行的行列,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增加赢的可能性,改变修道界的未来。
“啊!冲啊!”大家高举着武器,前赴后继地冲向了风行变化成的气球怪物。然而,冲在最前面的一波人,就像是被涨潮的海浪卷走了一样,突然就全部倒下了。只是因为怪物的一个横扫,第一波人就全军覆没了。
风行的绝对实力面前,元婴期的修士冲上去,也像是蚂蚁一样让他轻而易举地捏死了,一波又一波的实力碾压,终于让大家看到了实力面前的差距,都失去了斗志。或是畏畏缩缩不敢前进,或是大喊大哭着,或者抱怨咒骂的,或是崩溃疯狂的,数不胜数。
缪饶还未完全恢复,便冲出来,故技重施,举着逝水刀大喊道:“我要突围,有人一起吗?没有也没关系,因为我足够厉害,可以一个人突围,但是你们就不一样了,一群懦弱担心的废物,只会躲在背后暗中观察风向。我会去冲锋陷阵,你们就在后面为自己的弱小和胆小怕事哭泣吧,最后像蟑螂一样,死在黑暗的阴沟里,肮脏腐臭一辈子。”
说着缪饶便不要命地冲在前面,一边斩杀魔人,一边向怪物发动攻击,一边又呐喊着,给后面的人打样,也给他们增加士气。
被缪饶这样一个激将法,大家反而不愿承认自己的懦弱了,都紧跟缪饶身后,向风行所在的中心位置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