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喊打喊杀声响彻整个上空,血流如何,甚至盖过了从风行体内流出的黑色粘稠液体。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掌门徒弟之分,没有了门派之别,有的只是一场残忍的战斗。每一个并肩作战的人,或许前一秒还在相互协助,后一秒,便变成了枯骨,又累积成每一个人继续前进的道路,疯魔地向中心点,风行的所在之处攻击过去。
所有的人都杀红了眼,因为愤怒,因为血腥,也因为战争的残酷。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终于意识到魔的可怕,一旦从沧澜山脉蔓延至整个赤澜大陆,那么则是所有修道者的灾难之始。从前在利益上的敌人,面对风行时,此刻也成了拥有着羁绊的同伴。
随着魔人的不断倒下,大家的意志不断加强,战场开始逐渐向前推进。因为他们斩杀魔人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风行制造魔人的速度,战场里的魔人便越来越少,同时,他们距离风行也越来越近。眼看着,战争又要再一次走向尾声。
可一旦靠近时,众人无法不震惊、惊恐、还有怀疑,五味杂陈。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膨胀成巨大气球的风行,等到靠近时,不仅是形状上巨大,而且足够恶心骇人。那个气球呈现蓝黑色,表面凹凸不平,是无数张脸组成的。
而那些脸上,又被魔气侵蚀的丑陋不堪,五官脱落,全部都是一副扭曲且极为痛苦的模样。每隔一刻钟,那些脸便会开始变换表情,或憎恨,或怨怼,或毫无表情,有如行尸走肉。有一些,还会发出痛苦的低吟、嘶吼还有咒骂。
乍一看,他们是人,细看,却又让所有人心跳加速,内心翻涌如海,无不神魂激荡。好像,大家都在备受这些脸的诅咒的折磨一样。不出片刻功夫,先前还热血沸腾的讨伐部队,近距离面对这些脸后,一个个都开始出现各种不适,战斗力逐渐下降。
突然,气球正对着天空上方的那只大眼睛,就在这个时候睁开了。里面巨大的眼珠子特别凸出,似乎随时都要从那个眼眶中掉落下来一样。眼珠子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发出“咕咕”的声音,随后便直直地看向气球,仿佛在发号施令。
缪饶心跳如擂,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莫名地就后退了两步,踩到了景予的脚。她慌乱地收回脚,脸色难看,担忧地看向景予,不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仓惶地喊了一声,“师兄……”
“别怕,我就在你的背后,出了什么事,还有我给你垫背呢。”景予伸过手去,紧紧地握住了缪饶的手。可他另外一只手,却将昆仑剑握的太紧,紧的开始有些颤抖。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骇人的东西,心里同样没谱,可他是师兄,不能在缪饶面前露怯,不能让她产生动摇。他太清楚了,这种生死一线之际,任何一个心理上的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到决定,改变生死。
“你在害怕?”一个清幽的嗓音从景予心间升起一般,问道。
景予本能地四周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跟他说话的人,他连忙抬了抬昆仑剑,问道:“谁?”
“师兄?”缪饶通过那只握着的手,明显感知到了景予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也是一抖,追问道。
“没事,我听错了。”景予冲缪饶笑了笑,安抚道。话音刚落,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说道:“你没有听错,你也不必惊慌,我是昆仑剑的剑灵嵘羽。我在你的识海里,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只有你能够听见,你可以通过意识与我交流。”
“昆仑剑灵!”景予既震惊又激动,他下意识地看向手里的昆仑剑。这一看,景予更加疑惑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刚才他从风亦手中接过昆仑剑时,剑身的古字铭文闪了闪,亮了一两个,可现在再看,怎么又多了两个?
他不明所以,怀疑到底是记错了,还是真有其事。可昆仑剑这个级别的剑,剑身的铭文,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发生改变。他在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我的铭文发生了改变。”嵘羽刚刚说完,景予就皱起了眉头。景予只是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居然剑灵就能一清二楚。这时,嵘羽轻笑了一声,又接着解释道:“或许你不相信,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但是事情确实如此,你和我心意相通了。”
“至于那铭文,便是你我心意相通的标志,也可以说是证据。”嵘羽说着便将风亦打败风行,不顾一切,甚至燃烧生命也要唤醒昆仑剑灵的事,包括风亦如何力竭倒下,现在生命垂危,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景予。
“你说什么?我父亲他……”他倒下并不是因为风行太过强大,也不是被风行或者魔人所伤,而是因为燃烧了生命!景予急忙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父亲?”他意识问着嵘羽,不必露出声音,可表情却太过于怪异。
缪饶看着景予突然一脸担忧,五官皱在一起,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中焦灼着,就连他握着她的那只手,手心里也渗出了冷汗。缪饶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啊?没事。”景予一看缪饶还在看着他,他闭了闭眼,回道:“我有些担心我爹。”
“师父修为高强,只是受了点伤,不会有事的。”缪饶说完都觉得这话假的很,正一道长带来的治疗者那么多,他们这些晕倒的全都醒了,唯一风亦没有醒过来,而且诊断很难判定风亦的情况,很有可能会一觉不醒。
缪饶强颜欢笑,拍了拍景予的肩膀,又说:“吉人自有天相,再不济还有老祖在呢。他们没有办法的事情,老祖还能没办法?大不了到时候我去求求老祖,他最心软了。只要老祖出手,师父再大的问题也不是问题。放心吧!”
“好。”景予勉强笑了笑,确实这也不施为一个好办法。有了老祖这张牌之后,景予心情稍微平和了一些,内心逐渐安定下来。他用意识问道:“嵘羽前辈,我父亲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你这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也不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说了风亦燃烧了生命,岌岌可危,昏迷之前还拜托我帮助青云派走出困境。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改善。”嵘羽知道景予现在事关风亦的事,很难冷静,必然还要追问他,他也就不等风亦追问,便详细地解释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和你心意相通之后,一些情况发生了改变,我才在刚才主动跟你说话,经过确认,你确实能听到我的意识交流,证明了我们心意相通。那么,其他的事情,我也就都能确认了。”
“首先,我是听过燃烧风亦的生命而苏醒的,我醒着的没一刻,消耗的都是风亦的生命,那么他的情况好坏也就直接关系着我的情况。可是从风亦将我交到你的手中,他昏迷之后,我却没有出现任何陷入沉睡的痕迹。是你,以你的意志点亮了剑身的铭文,从铭文被点亮的多少,可以看出你懂昆仑剑多少,从而成为了昆仑剑主人的候选人。所以四个铭文亮起时,你便与我心意相通了,而我的苏醒,倚靠着的是你的力量,不再是风亦的生命。所以我对他的消耗结束了,那么他的生命也就不再流失。”
“这么说我父亲没事了?”景予第一反应想到的还是风亦的情况,不是他可能成为昆仑剑的主人。
“暂且无碍,不过想要消除一切风险,你必须点亮剑身所有的铭文,与我订立契约。现在只是我的神识住进了你的识海,我的真身昆仑剑还停留在外面,随时有可能吸取风亦的生命。契约一旦确立,我便会永远的留在你的识海,镇守你的识海。以后你需要使用昆仑剑时,意识一到,我便会从识海中飞出去助你。”嵘羽说道。
“太好了!”景予握了握手中的昆仑剑,它的分量太重,而得到这份力量相助,景予简直不敢想象。他如何也不能相信,有朝一日,他能拥有昆仑剑,与昆仑剑的剑灵达成心意相通。
正在景予兴奋之时,气球上的脸又变换了一轮。即便有景予在,缪饶还是难免紧张,那股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突然,那些开始动了,缪饶双眼瞪大,大喊一声:“大好,大家小心!那些脸有问题,千万不要盯着看!”
然而为时已晚,那些脸仿佛活过来了一样,齐齐张嘴,喷射出一层薄薄的烟雾。烟雾中,那些脸不再扭曲,变的清晰非常,一个个挣扎着从祈求中走了出来,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他们走出来的那一刻,大家都傻了。
“爹!爹,是你吗?”有人激动的哭了。战争的残酷,早就让他开始怀念家庭的温暖,只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不得不咬紧了牙关,屏住一口气地往前冲。此时此刻遇到了家人,所有的情绪全部释放,再也无法自拔。
除了这个人,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现了类似的情况。那些脸变换的人,全都是在场之人中的家人,或者亲近之人,从情感上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可就在大家失去了战斗力同时,另外一波脸变换的人,便攻击了过来。
“不好,这是个圈套。”缪饶突然意识到,那些脸很有可能真的是大家的亲人,只是都已经被风行所杀,以某种方式呈现了出来。也有可能是那层烟雾制造的幻觉,不过她不敢肯定。唯一可以确定的,这些脸是敌人无疑。“大家不要被蒙蔽了,他们不是你们的家人,是敌人!”
“你撒谎,她分明就是我娘!”有人哭着喊着,扑进了她“娘亲”的怀抱。
战场的残酷,杀戮的恐惧,让突如其来的亲情显得弥足珍贵,越来越多的人深陷其中。即便此刻他们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或许也不愿意清醒过来,哪怕是死前最后一刻的温暖,他们也想如此这般,毫无遗憾的死去。
缪饶一见大家普遍呈现出不正常的状态,一连大声喊了好几声,劝说无效,缪饶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哪怕那些人真的就是他们的家人,这个恶人,她必须当。
为今的情形,正需要缪饶大开大破的做法,以此来打开局面。但在众人与家人团聚,和乐之际,缪饶无疑就是比风行更加恐怖残忍的存在。大家群起而攻之,势必要手刃缪饶。敌人从风行转变成了缪饶。
“当断不断,自受其害。”缪饶义正言辞地喊道,“如果你们都无法对身边的至亲下手,那么就由我来吧。一切都让我来开始,也让去结束吧,我愿意揽下一切怨恨,放在你们所有人的前面,成为千古罪人。”
接着,缪饶斩落了一群人之后,第一个冲到了风行跟前,她举起逝水刀,正要手起刀落,将这个罪魁祸首斩立决时,那个气球居然裂开了,像是花骨朵开放了一样。整个气球立马绽放,几片蓝黑色的花瓣伸展开,一个旋转,将缪饶包裹其中,再次合并,就重新变回了那个气球。而这个过程只在一瞬之间,甚至站在距离缪饶最近的景予都没反应过来,缪饶就已经被吞入了气球之中。
景予大骇,大吼一声,撞开那些人脸变换出来的人,一头冲到气球面前,手握昆仑剑上下乱砍。然而气球坚不可摧,哪怕是昆仑剑,也难以伤到它半豪。
这时的气球里面,缪饶只感觉白光一闪,眼前一黑一亮,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般。她睁开双眼,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除了碧蓝的海水,视线里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哪怕一点杂质。
“这是哪儿?”缪饶只记得上一秒她还在沧澜峰,风行变化的气球怪物绽放,吞噬可她,再睁眼时……“难道我在风行的肚子里?”缪饶被自己这个发现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