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前国和筑前国的战事开启,长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以往送来的倭民少了许多,不过,现在港口建设已经接近尾声,再多的倭民送来长崎也没有什么用。
纷争渐起,那些被抓的壮丁,除了当劳力,主要便是充入军伍之中。
这些人之中,只有少部分会逃跑,对于壮丁而言,就算是逃了,也很难活下去,至于在军中哗变,那基本上不可能。
他们会被打散分入不同的队伍之中,和喜儿对那两个倭民所做的事情差不多,其中自然会有希望享受权力的人,而这些人,便是最常见的督战队。
至于真正的督战队,那必然是大名亲卫队,想要逃跑,想要反叛,就要面对督战队精良的武器装备。
更何况,作为当前的优势方,肥前国的士兵十分享受战争给他们带来的权力。
钱、粮、女人,前两者,或许普通士兵无法支配,可后者,就是可以供他们随意发泄的物品。
一旦拿下了新的村子,那么倭兵必然扫荡,以先到先得的潜规则,男的充军,女的自然而然成了战利品,不断被倭兵欺负凌辱。
长崎的朱仪等人,虽然不清楚前线的情况,但也通过了只言片语的消息,知道那藤原满实已经开始行动。
这比他们想的还要快许多,但也能理解。
明军的存在,所需要的粮饷,可不是藤原满实徐徐图之就能够满足的,朱仪他们自然是没有想着依赖藤原满实的物资支持,可这也没有跟藤原满实明说,光是倭国大名自己胡思乱想,就能自己给自己压力。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迫使他们需要更快的掠夺物资,用以战养战的方式,来养明军。
对筑前国出兵,大村郡自然也有兵额,整个肥前国的大名都是如此,而大村纯忠,自然也就找上了喜儿。
自家的领民多被送到长崎,总该收回一些,转换成武士,再送上前线。
“所以,你这是想要多少人?”
喜儿看着弯腰站在自己前面的大村纯忠,明白了对方来意便直接问道。
港口建完之后,需要填补的就是市舶的行政人员,这些人,可不是那目不识丁的倭民就能充任的。
“不多,我大村郡只需要出百人便可。”
大村郡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郡,所以需要出的兵额也不需要很多。
闻言,喜儿直接摆了摆手,道:“要谁就自己去挑,如今工地也用不上那么多人,留着也没什么用。”
“谢大人,谢大人。”
大村纯忠的要跟弹簧一样,不断鞠躬着道谢。
那些人,有一部分就是他带来的,而现在,从中调取人力,他还需要谢谢喜儿的宽容。
而喜儿也是通过大村纯忠这里得知了当前的一些情况。
明面上出兵和动用一些武士,那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也从侧面印证了,倭国的战事将起。
不过,喜儿他们能做的也不多,依旧是保持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出兵是不可能出兵的,长崎这里风景好,又不愁吃喝,没事去掺和别人打架做甚?
现在长崎的重点除了工地,那就是耕地。
春耕在华夏百姓中有着重要意义,万物始发的季节,关乎着百姓一年能否吃饱。
民以食为天,就算是在长崎,也是极为受重视,战士们之中,不管是军户还是农户,都有着丰富的种地经验,捏一下土,大概就知道好不好。
“对了,我选了几个人,跟你一起前往大村郡,杂志选址就由他们作主。”
喜儿可没忘了正事,恰好大村纯忠刚要带人回去,那就让自己人也跟着,大明不是闭关锁国,那么长崎也不会封闭自身。
但是,填补计划之中,就是要在长崎推行汉字汉语,杂志也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是,大人。”
这早就说好的事情,大村纯忠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倭国识字者不过尔尔,杂志这种新玩意儿,也不过是给贵族看的,若杂志用的是华夏字,那就更是如此了。
大村纯忠想的自然是没有喜儿那么深,文化入侵这种事情,放在现在,那就是服王化,但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那便是实力。
只有拳头硬,别人才会耐心听你说话,给你讲道理。
“好了,那你去点人吧。”
喜儿摆了摆手道。
而此时的工地之中,有两个倭人明显和武士还有其他人不一样。
就连武士在面对那两个倭人时,目光中竟然带着谄媚。
隐隐约约之间,已然成为了整个工地的头领。
大村纯忠看着好奇,但很快就从旁人口中得知,那两人得到了贵人的赏识,再多,大村纯忠就没有在深问。
“让那两人过来。”
大村纯忠指着远处正在喝骂工人的倭人,朝着身边的人说道。
没多久,两人就被带了过来,面对大村纯忠,两人自然不会像对待武士那样,毕竟眼前的可是大名,再怎么狂妄,也不会觉得自己现在有能踩在大名头顶的资格
“尔等,替吾挑选七十力壮带走。”
大村纯忠并没有问对方姓名,倭民大多是没有的,而若是有贵人赐下,那么刚才武士就会告诉他。
闻言,两倭人相互对视,随后一人出声问道:“七十?七十是多少?”
“应该是七个十吧?”
另一个倭人十指张开,虽然有些不够用,但稍微也能理解。
对于他们这种没有上过学的人而言,十以上的数字都是十分陌生的。
“你很聪明。”
大村纯忠缓缓点头,对于能够直接理解的倭人很满意,道:“就是七个十,由你们选,大人已经允许吾将人带走。”
“那,大人是要将人送去哪里?”
较有主见的倭人开口问道,毕竟人被带走,那么他能管的人就变少了,享受的爽意也就减少了。
大村纯忠笑着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看着那倭人,这样的目光下,那倭人立马就反应过来,带去的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毕竟他们也离开领地有些时间,又还没有新人送过来,所以也不知晓肥前国和筑前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大村纯忠没有说话,他身边的人倒是开口,道:“不该问的别问。”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倭人没有再多问,立刻推了同伴一下,往工地跑去。
大村纯忠不介意卖给这两人一个人情,让他们把工地中看不对眼的人送上前线,也算是给予了两人一点实际权力。
现在港口已经铺上了硬土砂石,大村纯忠踩在上面可比踩在自己府邸的地面还要舒服多了。
用大量石块垒砌起来的平台,就在岸边突出,让更多吃水深的船能够平稳靠岸。
工地中,那两个倭人风风火火带着武士,开始用手指着工人,凡是被他指到的人,立刻就会被武士给提溜出来。
很快,被挑选出来的工人就被聚集了起来,一个个看起来都算是力壮,只不过,那些工人好不容易撑到了工地快完工,现在工作量下去了,没有之前那么辛苦,可莫名其妙又被召集,工人眼中带着惶恐。
大村纯忠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看向工人们,道:“好,好,不错。”
他没有其他大名那么有野心,至少能抱住总督和钦差的大腿,他的位置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更何况送出去的人,怎么也比不过藤原氏的旁系和松浦氏。
所以,比起争,大村纯忠选择不争。
“尔等跟吾回大村郡。”
大村纯忠开口继续,道:“到了大村郡,吾尔等将成为吾之武士。”
话音落下,那些被选择的大部分人都眼前一亮,这可以说是他们的阶层得到了一次跃迁,不过,也有少部分人面露忧愁之色。
天上可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在倭国,想要阶层跃迁,那可是要打破几百甚至上千年的阶级屏障。
而现在,光眼前大人的一句话,他们就从贱民乃至农户直接变成武士,没有被冲昏头脑的人,一下子就感觉有些不对了。
不过,在大村纯忠的扫视下,那些人也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尔等可愿意?”
大村纯忠主动开口问道。
闻言,立马有大批人应和着说好,还有人甚至在下跪感谢大村纯忠。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享受了一番被人跪拜感谢地感觉,大村纯忠才摆摆手,让人起来,继续道:“那便跟吾上路吧。”
将这些人送到战场,若是能活下来的话,大村纯忠还真会让他们用战功换武士,可以说,富贵险中求,虽然上战场可能会死,可这又何曾不是个机会呢?
一大群人就这么屁颠屁颠跟着大村纯忠离开。
朱仪站在城主府门口,无奈摇头,对着身旁的喜儿说道:“就这样的兵,上了战场,又有几个敢用命?”
闻言,喜儿挑了挑眉,道:“又不关我等之事,更何况,壮丁这种本就如此,到了战场,前有先锋,后有督战,能逃也是本事。”
大明的军户流民问题也是在清理田亩之后才得到改善缓解,否则的话,实战起来还真不一定。
朱仪领兵的起点太高,袭爵便领了大明精锐,所以眼光高一些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倒也是,反正都是劫掠的行为,胸怀利器,杀心自起。”
点着头,朱仪道:“那些个兵行匪举之事,某倒是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他已经能想到,这倭国是要掀起烽烟,而且还是由大明的交易对象所掀起。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大明和藤原氏的交易有契书,这契书甚至都不需要天皇或者大将军的承认,倭国的制度就表明了大名拥有对自己领地的决定权。
至于出云,现在虽然不是藤原氏所控制,可以后就说不定了。
所以,朱仪也是支持藤原氏加速行动,至于除开交易之外的帮助,那是不可能的。
明军的命,只会为了大明的国家利益而奋战,甚至不可能为了朱仪的私人利益而战,就算朱仪有这个想法,现在想要实施也很难,否则海军便不是大明精锐了。
“我已经让人前往大村郡安排杂志事宜,咱们这边也要抓紧了。”
喜儿开口说道:“也是时候给那些倭人一些甜头,一味的施压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是喜儿还是朱仪,或多或少都会点御下之术,知道一个巴掌一个枣的简单做法。
“钦差不是找了两个倭人?”
朱仪看向喜儿问道,见喜儿点头,才继续道:“之后的工程,便让他们协助工兵管理倭人,如此可好?”
“极好。”
喜儿不断点头,道:“除此外,我还想教那两倭人识字,逐渐挑选出第一批人。”
“这些事,钦差看着办便可。”
朱仪摆了摆手,对于喜儿的做法,他也能理解,就是要培养倭奸,从而成为大明在倭国的代言人,这些代言人,不像大名贵族,他们会从事各行各业,而喜儿会将他们扶上领头人的位置。
用后世的说法,这些人就是某些意见领袖,由他们所带领的倭人,在长期的影响下,会天然心向大明,见到明人就会忍不住低人一等。
按照喜儿近期的观察,那俩倭人很有潜质,而这事的可行性很高,相比利益上的趋势,思想上的自我矮化会更加坚固。
“谢总督大人。”
喜儿拱手说道,朱仪能如此放权,让他很有发挥的空间,这当然要谢一谢。
“圣上命钦差来此,可不是来谢某得。”
朱仪仰头笑道:“只要钦差别搞得天怒人怨,自然有大军做钦差靠山。”
拳头硬,说话就是有底气,反正喜儿的做法就不可能出现什么人命之事,按当前情况来看,那些倭人或许还要谢谢喜儿,毕竟比起当倭人,在他们手上做事,至少不会剥削那么严重。
长崎有着大军坐镇,现在也不是所有士兵都在劳动,张北海来了之后,各种排班都安排下去,军事探索和训练也都实施了起来。
再过不了多久,长崎真正成为大明的长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