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张家坳不远,靠近被污染而废弃的泉眼,正是赵奇峰等山匪联军的联合指挥部所在。
“闯贼此刻兵力虽强于我等,但他们要分心保护辎重,所以能集结起来作战的力量并不比我们强!”
“而经过我军奋战,闯贼缺乏牲畜拉车,除非他们放弃辎重,否则连撤退都困难。”
张文光说的慷慨激昂:“平西伯已经借了满人军队入关戡乱。满人啊,都传言满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果不其然打得闯贼损兵折将狼狈逃窜。如今天下已经传开了,平西伯将扶保太子重振河山。”
“若是咱们能将这支闯贼剿灭,再不济也留下他们的辎重,那必是大功一件,到时报到太子面前,那也是极长脸的事。”
张文光正是张家坳张家大宅的家主,虽然官只当到一州同知,但在张家坳这等偏僻地方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刘大脸有些忧心,“这帮贼子派出的信使已经被咱们拦住了三波,但鬼才知道他们一共派出了多少,有没有漏网之鱼。”
“要是真让他们喊来了援兵,那就是天大的祸事了!”
张文光道:“援军?哼,如今闯贼小一点的城池自顾不暇派不出援兵,离这儿最近的大城有两日路程,就算有信使逃脱,这一来一回三四天时间,等援兵来黄花菜都凉了。”
“要不我为何设计断闯贼的水源?人能三天不吃饭,我就不信他们能三天不喝水?”
冯全对刘大脸的忧心不以为然,他更关心的是这批闯军的车队:“赵首领,你可看清楚了,那车里果真装的是银子?”
赵奇峰拍胸脯保证道:“我看得清清楚楚,车上箱子掉地上,摔出来全是拳头大的银锭子,我们山上二当家也瞧得清清楚楚,老二,你说是不是?”
张尧此时有些魂不守舍,赵奇峰又喊了一声后,他才茫然点点头。
冯全激动无比:“好几百辆大车啊,上边箱子装得满满当当,总不能都是银子吧?那得多少银子啊!”
周老倌磕了磕烟杆,慢条斯理说:“哪怕只有一成箱子里是银子,那也够咱们花八辈子了。”
“先说好,你们怎么样我不管,我周老倌出的人最多,我要三成,不过分吧?”
冯全斜眼看着他:“人多有个鸟用,你手下人再多也是一群泥腿子,老子手下的兵一个能打你三个!”
“要是人多就分得多,那我把手下弟兄们的爷爷奶奶全招来,人比你的还多呢!”
周老倌拍桌子就要开骂,被赵奇峰拦住,道:“说这些还早,还早,等拿到手看有多少收获再说不迟!”
这场会议不欢而散,等人走后张尧才问张文光说:“叔父,你走时为何不带我老娘?”
张文光支支吾吾道:“闯贼来得急,实在是没有顾得上啊!”
“尧儿你莫急,嫂子她一个妇道人家,闯贼难为他有何用?”
张尧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我听杀进张家坳的弟兄说,在村里看见好多村民尸首,闯贼分明是已经屠村了!”
张文光劝道:“不会不会,定是他们看错了!”
张尧恶狠狠道:“我娘要是无事还好,她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好看!”
张文光怫然不悦:“选张家坳作为埋伏闯军之地,是你出的主意,真若有不测之祸,那也是你引狼入室,如何能怪到老夫头上?”
确实如张文光所言,若是没有粮食,闯军还能支撑,没有水源,那才真是要了人命。
那几百中毒的士兵拉肚子拉到脱水,若是饮水充足,也不算什么大事。偏生张家坳水井被污后,军中普遍缺水,导致中毒士兵倒有半数不治身亡。
到第二日夜间,张能久久得不到援军消息,尝试与山匪决战,山匪却玩起了敌进我退的把戏,始终只是拖住闯军,意图将闯军耗死。
终于,张能于第三日拂晓舍弃辎重率部突围。
这一招确实出乎山匪预料,他们万万没想到这股闯军竟然会有断臂求生的决断。
闯军退走,他们押送的银车还留在张家坳。土匪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这许多辎重,不由大喜过望。
尤其打开箱子,那一箱又一箱的黄白之物更是将这群土匪的贪心全勾引出来。他们万万想不到,这许多箱子竟然全装的是真金白银。
如此财富在眼前,冯全首先下手,朝刘大脸的金鸡寨土匪动起手来。赵奇峰不甘人后,也开始背刺周老倌。
四家土匪分赃不均,互相残杀起来。
张尧没空理会,飞奔回家中,搜遍院子内外不见母亲身影,顿时慌了。
山匪间刀光剑影的残杀中,张尧终于在被闯军屠杀的村民尸体中找到死不瞑目的老母,不禁心如刀绞。
他正待要找张文光算账,就觉腰间刺痛,转身一看,却是一直追随自己左右的随从。
“为什么?我待你不薄!”张尧怒骂着想要拔刀,却被随从又捅几刀,顿时全身瘫软倒在地上。
“你待他不薄,我待你也不薄啊!”张文光冷笑着走到张尧跟前:“你山大王当久了,忘了你能坐稳虎头山二当家,这中间是我出了多少力?”
鲜血在张尧身下积成一滩,生命力从腰间伤口飞速离他而去,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远处山匪惊慌的喊叫声:“闯贼杀回来了!”
远处山头上,余诚也正看着张家坳燃起的大火。
“这张能,倒也算个人物,玩的好一手反客为主啊!”
这批金银,闯军固然舍不得放手,难道那群山匪拿到后就舍得了吗?
张能敢于不顾金银率部突围,就是笃定山匪拿到金银也带不走,反而要被金银束缚住手脚,由此攻守易形。
所以张能突围后绕了一个圈子,等山匪进了张家坳后又杀了回来。至于山匪之间自相残杀,那还真是意外之喜了。
“可惜呀,鹬蚌相争,偏是我这渔翁得利,哈哈哈!”
余诚挥挥手,养精蓄锐了半个月的骑兵营在陈达的率领下全军尽出,骤然杀向张家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