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祺在墨瞳屋里待到快到五更天才离开。
离开墨瞳的院子后，慕怀祺上了屋顶，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俯瞰这座府邸，不一会儿冷凝来了。
“王爷。”
“怎么样？”
冷凝道：“那东方佑一整夜都在外头查案。”
慕怀祺凝眉，“查案？”
“对，前不久郊外有一户人家遭人灭口，这起案子之前是夫人一直在查的。”
慕怀祺了然地眯起眼睛，东方佑这个王八蛋这是在向他夫人献殷勤吗？
看来他得想办法警告一下这混蛋了。
“保护好夫人。”慕怀祺沉声道：“最重要的是，仔细观察她每天的状态，若有异常，一定要立即回报给我。”
这一夜虽然他没有看出墨瞳状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要谨慎，时间越来越短了……
“是。”
慕怀祺交代完，便离开了。
此时，天边也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冷凝也潜到难以被发现的地方隐藏起来了。
墨瞳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特别舒服，这种感觉她都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昨晚她只记得慕怀祺一直陪着她，后来她困意来袭，他也没有离开，再之后她就睡着了，慕怀祺离开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知觉。
要放在以前，稍微一点动静她绝对就醒了。
她知道，这种情况，一半是因为噬心蛊的作用，还有一半是因为慕怀祺，昨晚她躺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觉得很安心很舒适，之后也是自然地入睡。
清醒后，墨瞳打算先去看看涂卓。
在去涂卓住的院子的路上，她瞧见了两个人，慕怀元和东方佑。
但因为距离和角度，他们二人看不见她。
自从昨晚跟慕怀祺讨论了这两人的关系的可能性以后，她就没法再直视他俩了。
慕怀元和东方佑并肩走着，前者面无表情，但却有一种刻意压抑情绪的感觉。
东方佑还是那副吊样。
二人是朝着西南方向去的，慕怀元住的院子就在那边。
墨瞳思考片刻，便没再看，转身走了。
“你感觉怎么样了？”
涂卓点点头，“好多了，再过几天，属下就可以继续干活了。”
“你先安心养伤吧，还干活呢！这府里又不是没人了，你那么拼干什么？”
涂卓凝眉，“那不一样。”
“他们自然也可以为将军所用，但他们也可为雍王他们所用。”
墨瞳闻言笑了，“你这么说确实挺对的。”
“但是目前也没有什么秘密任务需要执行的。”墨瞳说，“而且就算有，你这样……我也不太放心让你去办，毕竟你要知道，我的秘密任务，可都是比较有难度的，让现在的你去办，那等于是让你去送死。”
涂卓沉默了，他倒不是被这番话打击到了，相反他正好借此看清了自己的实力。
“没能帮上将军，属下实在心有愧疚。”
墨瞳：“你说这话可就有点儿刻意想让我夸你的意思了。”
涂卓忙道：“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什么叫没能帮上忙？自打咱们认识开始，你可就帮了我不少了，无论是之前在西州府去找拂及谈判，还是这次你和瞿海发现了凌绝教右使是个女人，尤其是这次你们的发现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突破。”
“但是我们没能擒住她，反而还……”
“擒住她？那这就稍微有点不现实了，毕竟对方可是凌绝教的右使，要是没有一点本事的话，怎么能坐上这个位置？你们能从她手上逃脱已经是很不错了。”
涂卓低着头不说话。
“涂卓，我让你待着是让你好好养伤的，不是让你胡思乱想的，你要老是发散思维的话，这很影响你身体的恢复速度，你这样下去我也没法交代任务给你，能明白吗？”墨瞳淡道。
涂卓咬牙点头，他心里清楚墨瞳这是在安慰他。
“属下明白。”涂卓又想起来什么，说道：“将军，之前在调查刘三一家被灭门一案时，属下得知那刘三还有个兄弟。”
墨瞳淡淡地应了声，刘三那兄弟她是见过了的。
“属下以为如今须得早些找到那刘三的兄弟，凌绝教的人也知晓了他的存在，若是叫他们抢先，只怕会凶多吉少。”
墨瞳颔首，她也想到这个了，先前她就与刘四碰过面，那人一副要替刘三一家报仇的决心，要是碰到了凌绝教，硬碰硬的话，只怕下场比他哥哥一家还要惨。
墨瞳折返回自己屋时，就看到东方佑坐在她院子里。
“你去哪儿了？”东方佑一见她进来，便凝视她，沉声问道。
墨瞳都懒得搭理他，径直往主卧走去。
东方佑见自己被无视了，脸瞬间就黑了，他上前一步欲抓住墨瞳，后者灵巧地躲开了，墨瞳往后撤几步，与东方佑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她冷冷地睨着东方佑，“大早上的非要找不痛快？”
东方佑一看到她这副冷漠中带着几分轻蔑的神色，就恨不得掐死她，他咬牙道：“东方未曦，你别太得寸进尺！我对你已经够有耐心的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
“东方佑，你少在这儿自我感动了。”墨瞳冷嗤，“你以为你做的这些就足够弥补你对这副身体所做过的一切了？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你随便做点什么，别人就得买你的账？”
东方佑脸色十分难看，皱着眉头死盯着墨瞳，却不言语。
“真是可笑。”墨瞳越说眼神就越是冷上一分，“东方佑，你要是记性不好，那我就再提醒你一遍，我跟你，除了死敌，没有其他的解法。”
东方佑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就那么恨我？那么想我死？”东方佑的声音如同在冰窖里浸泡过似的，冻得刺骨。
“不然你以为呢？”墨瞳毫不遮掩对他的厌恶，“所以你如果想靠着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就让我跟你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的话，那你就纯属是想太多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同我拼个你死我活？”
墨瞳闻言冷笑了声，“你以为是因为什么？你以为是我对你留有情面？”
东方佑不言语，墨瞳被整乐了，不知何时，她掌心便多了一把匕首，她摩挲着刀柄上镶着的琉璃珠，嗤道，“如果放在以前，我拼尽所有，哪怕胜算只有百分之五十，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拉你下地狱。”
“但现在不一样，我有任务在身，既然我受皇上委派在此剿灭邪教，那我就一定是以任务为重。”
这也是作为一个特工的基本素养。
更重要的，这个世界上她还有在意的人，她不能做到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跟一个人渣同归于尽。
除非是到了极限……
但起码不是现在，她还想跟慕怀祺多相处段日子，越到了这种时候，她和慕怀祺相处的时间，都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东方佑，无论是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还是你凌绝教左使的身份，你跟我都只有一个人能活。”墨瞳玩够了匕首，就将它收起来了，“所以别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待真正的大战开始，就是你我做了断的时候。”
说罢，墨瞳也懒得再理会他，扭头就往屋里去了。
东方佑仿佛像是被什么定在了原地似的，瞪着那扇紧闭着的门一动不动。
他行事一向我行我素，从不看人脸色做事，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可是现在他只知道墨瞳对他表现出来的防备和厌恶就好像他们注定是敌人，这种感觉让他极度不舒服，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如果当初他没有……
东方佑忽然冷静下来，忍不住自嘲地轻笑一声，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怎么能为自己做的事情而感到后悔呢？更何况当时也找不到比东方未曦更好的药罐子！
东方佑忽而想到什么，眸光一闪，若是他……
半个时辰后，墨瞳才出院子，然后去找了肖宗义，她主要是想让肖宗义把刘家的户籍以及刘四的住址给调出来她看看，这样方便她找人，自上次见过以后，她也不清楚去哪里找他。
肖宗义让人把刘家的地址调了出来，墨瞳翻看刘家的户籍，他发现刘四还没有跟刘三分家，他是住在刘三家的。
难道他现在是住在客栈？
正这时，忽然有人来报，肖宗义让人进来。
“怎么了？”
“将军，大人。”侍卫道：“外头来了个自称是一家遇害的刘三的兄弟，喊着让大人帮忙抓凶手。”
闻言肖宗义看向墨瞳，后者微一挑眉，“这不巧了吗。”
肖宗义让人先把刘四带去大堂。
“肖大人，待会儿我在一旁看着，你问他吧。”
肖宗义一愣，想问原因，但又觉得墨瞳让他问肯定有她的道理，便什么也没问，应下了。
待他们也去到大堂时，刘四在大堂里坐立难安，表情焦急。
墨瞳注意到刘四比起她几天前碰到的时候要消瘦许多，人也憔悴了不少。
看来是是这几天经历了不少事情。
“将军，大人。”
听到大堂外面有人行礼，刘四赶紧出去看，瞧见来人是一男一女，其中女子还是他前几天遇到的那个。
他猜测过这女子是官府的人，但想着女子在朝为官的着实少见，没想到……方才他听见那侍卫喊了声将军，这更是让他吃惊了。
“你就是刘四？”肖宗义先问。
刘四反应过来赶忙跪下行礼，“小人见过肖大人……见过将军。”
墨瞳走到茶水桌旁坐下。
肖宗义说得很官方，“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关于你兄长一家惨遭杀害的案子，我们也在全力调查当中。”
刘四忽然抬头一脸愤懑道：“小人已经见过杀害兄嫂一家的凶手了。”
墨瞳平静地看向他，好奇地挑了挑眉。
肖宗义亦是一惊，他看了眼墨瞳，但见后完全没有要提问的意思，便问出心中所想，“在什么地方见的？凶手是何人？”
“就在小人的兄长家门外。”刘四望着墨瞳，“那凶手鬼鬼祟祟地在家门口观望，当时小人躲着想看看那人要做什么，他在门口观察了半晌，正准备进去时，又有一人前来，只是那人穿着黑衣，披着斗篷，看不清脸，两人不知道说了点什么，很快就打起来了，但是那黑衣人明显不是那凶手的对手，很快就败阵了，他落败后想逃，但终究没能逃走，那凶手使了暗器，把人杀了，之后，他竟点了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
墨瞳终于出声了，“你由此断定那人就是凶手？”
“难道不对？”刘四争辩道：“那人若不是凶手，他为何会出现在小人兄长的家门口，又为何最后一把火将那屋子给烧了呢？他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墨瞳倒也没有继续同他争论，只是道：“你可有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模样？”
“那凶手一直是背对着小人，脸没有看清，只是小人知道他当日穿一身青白华服，看样子像是个富家子弟。”
“富家子弟？”肖宗义有些疑惑，富家子弟杀刘三一家做什么？他并未查到刘三与谁人结怨啊？
光是听刘四这么形容，墨瞳就已经猜到出现在刘三家门口的人是谁了，只是她很好奇他去那里做什么，为什么又要一把火把人家房子烧了？
“但好在你还算聪明，知道躲起来，而不是硬拼，否则你今儿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闻言，刘四尴尬得脸色都变了，“小人知道自己无能，出去学武多年，如今却是连给自己遇害的亲人报仇都是难事。”
他有想过去找凶手报仇，但就现实来讲，他见过那人的身手，他们之间悬殊太大，他根本报不了仇，最后反而连自己都会丧命。
肖宗义见状安慰他，“该羞愧的应当时凶手，而非你，别想太多了，官府定会抓住凶手，也算给你兄长一家的在天之灵一个慰藉。”
“小人在此先谢过大人！”刘四犹豫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小人还有一事，望大人答应。”
“什么？”
“待抓到凶手时，大人可否通知小人一声，小人想亲眼看看那凶手的模样，也想亲眼瞧着那凶手如何遭报应的。”
肖宗义有些犹豫地看向墨瞳，后者在想别的事情，有些出神，与肖宗义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她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好。”
刘四跪下连连道谢，而后他自报家门，“小人现在住在相宜客栈，大人要通知小人或是有需要小人帮忙的地方的话，差人去那里知会小人一声即可。”
“好。”
然此时屋顶飞快闪过一个影子，却无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