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了趟被烧毁的刘三家。
毕竟这个点,人肯定是碰不着了。
好巧不巧,她刚还这么想着,结果就让她给碰上了。
她隐匿在黑暗处瞧着那鬼鬼祟祟的人影进了那栋烧焦倒塌的房屋。
她能确定的是,进屋子里的不是凌绝教的人,更不可能是云策天。
墨瞳盯着那处废墟,微眯起了眼睛。
她不想打草惊蛇,就藏在那儿耐心等待着。
可不到片刻,墨瞳就又看到了一个人影跟在其后,天太黑,恰巧这时候天上连半点星子都没有,她根本无法判断那人是谁,她微微皱眉,凝神望着。
可稍后,她看到的,那人并没有跟着进去,反而是朝着她这边迅速走来。
墨瞳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并非是她害怕,只是她来这里是有目的的,更何况现在刘四还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她要是暴露了,她就一定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这般想着,墨瞳微微握拳,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了。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墨瞳连匕首都已经握在手里了,但突然脚步声却消失了,墨瞳心觉奇怪,但就在瞬间她便反应过来,暗道不好,一只带着掌风的手臂已经横了过来,墨瞳将将躲开,在黑暗中,墨瞳正准备反击,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夫人?”
“……白风?”
二人以这种方式打了照面以后,确定刘四没有发现,便躲在了一处。
刚刚那种情况真的很险,墨瞳小声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王爷让我暗中盯着相宜客栈的,他怕凌绝教的人对刘四不利,今天晚上我本来都准备休息了,结果看到他过了子时还从客栈里出来,于是就跟着他过来了。”白风如实说道,而后又问,“那您呢?您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想来调查一下这间屋子的。”墨瞳说,“云策天放火烧了这里,肯定是事出有因,我猜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白风点了点头,而后他看向那间已经被烧毁得差不多的残屋,却还不见刘四出来,他奇怪道:“这刘四大半夜的来这里不说,就这里面都被烧了,他怎么能待这么久?”
墨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看来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把这个刘四想得太简单了。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
白风问:“那咱们现在要进去看看吗?”
“不了,走吧。”
白风一怔,“走?”他有点儿懵,“可是您不都说了里面有什么,而且这刘四的举动这么奇怪,咱们不再具体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吗?”
“你跟我都没有刘四熟悉这间房子,就算我们现在去了,刘四也有的是理由糊弄我们,倒不如有机会自己去看看,我这么晚出现在这儿可不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墨瞳思考着,但是上次她来过刘三的家,她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明白了。”
墨瞳正准备离开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白风,问道:“欧阳掌老还在陇州吗?”
白风刚想说前些日子就离开了,但关键时刻他想起了慕怀祺让冷凝交给墨瞳的解药,瞬间刹住车改口说,“还没呢,现在还在客栈住着。”
恰恰这个停顿让墨瞳给捕捉到了,墨瞳沉默地盯着他半晌,却也没有揭穿,只冷淡地说了句“走了”,便先离开了。
白风皱起眉头,心里忐忑不定,刚刚墨瞳的态度他也摸不准是什么意思,毕竟周遭太黑了,他看不清墨瞳的表情,但他唯一可以注意到的就是墨瞳那双明亮的眸子在一瞬间暗了下,再加上最后那骤变的语气……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墨瞳察觉到他撒谎了……
这件事情得跟王爷汇报一下,如果说了,王爷会杀了他吗?但要是不说,夫人这边生气了,到时候王爷知道,找到了他,还是一样的结果……
那还是汇报一下吧。
白风做出了决定,正好今晚的事情也要说的。
他最后再朝那破败不堪的房屋看了一眼,也离开了。
而在那破屋子里全身心挖洞的刘四,根本没有察觉到外面发生的任何情况。
白风把情况跟慕怀祺说完以后,后者便知道刘四在那里面干什么了。
云策天他们说那屋子下面埋有朱砂,而凌绝教的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情况的,恐怕中间得有一个对那里特别熟悉的人通风报信了。
昨晚刘四回去,恐怕就是为了挖朱砂的。
“王爷……”
白风突然出声打断了慕怀祺的思考,后者回神看着他,“怎么?”
“那个我昨晚……还在那里碰到夫人了……”白风在想怎么措辞。
慕怀祺微微一愣,不用想都知道那丫头是去干什么的,旋即有些懊恼,“早知道该让你去找云策天,我去跟踪刘四的。”
白风:“……”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慕怀祺一眼。
这种神情自然是被慕怀祺捕捉到了,后者眯起眼睛看他,“你还有事儿瞒我?”
白风轻咳两声,躬身抱拳,狠下心一副要赴死的模样,说道:“昨夜夫人问我欧阳掌老是否离开了陇州城。”
慕怀祺心下一惊,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怎么说的?”
“我当时没想到解药的事儿,迟疑了一秒,我……可能就是那一秒让夫人捕捉到了,她……”
慕怀祺脸色瞬间晴转阴,还有要下雨的迹象。
他冷声道:“你的应变能力真是比冷凝要迟钝多了。”
“……”
白风并不否认这点,但其实也要看对谁,如果只是些不相干的人,他应变能力那也绝对是没得说,但是面对墨瞳,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撒谎,自然是在第一时间表现出最真实的反应了。
可这些当下可不能说,只怕慕怀祺会更加生气。
“王爷,我错了,你罚我吧。”
“罚你有什么用。”慕怀祺烦躁地叹了口气,他心里有些焦急,本来就是因为墨瞳知道那药里有了他的血做药引,她不肯服用,他才借欧阳宽的名义的,现在她还是知道了。
不过看来,从她收到药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这样的话,也瞒不过去。
看来,他只能再找机会去一趟肖府了。
墨瞳早上刚一睡着,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昨晚从刘三家回来以后,他先是思考着那间破屋子里可能是藏着什么东西的可能,之后她又拿出慕怀祺让冷凝交给她的药瓶看了半晌,一想到慕怀祺还在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子给她炼药,她就根本服不下去,她清楚慕怀祺为什么交代说是欧阳宽炼的,为的就是能让她安心吃药,可她怎么可能会信?她明知自己已经没救了,是绝对不可能再让慕怀祺去做这种无用功消耗自己的,想到这些事情,她心里烦闷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到了早上疲倦的神经终于战胜了情绪以后,她一睡下,外边就有了动静。
这一天天的,看来她到死都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墨瞳真挺不想管这些事情的,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又很是无奈,只好出去看看。
正巧她碰上了往西南方向去的汪子旭,对方正好也看到她了,朝着她这边走来,墨瞳问:“大清早的什么情况?”
“下官也不是很清楚。”汪子旭道。“只是听说好像是……”
汪子旭说着又停顿住了,他看着墨瞳的淡漠却又带着点好奇的表情,犹豫着说了,“好像是那位将军……出什么事儿了。”
“东方佑?”墨瞳听乐了,“他要死了?那这是好消息啊!”
汪子旭:“……”
他实在不敢发表想法。
“那您要随下官一同前去看看吗?”
“不去。”墨瞳摆摆手,她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既然是有关东方佑的,那她就可以回去补觉了,正好还困着呢,“等他死了再来通知我吧。”
说完,人已经返回院子里去了。
汪子旭一噎,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这俩之间恩怨,他一个外人也不能说什么,随后他继续往西南方向的院子去了。
东方佑的房里目前只有两人。
他痛苦得脸都扭曲了,整个人瘫坐在角落里,头发散乱,眼神空洞,揪着心口的手背青筋暴凸,东方佑难受地呲着牙,脸上汗如雨下,而周遭一片狼藉,纸笔墨书,装花的瓷器通通都摔在地上,就连屋子里的桌椅也全都翻的翻了,碎的碎了。
不难想象,在这不久之前这间房里发生过什么。
“你是疯了吗?!”慕怀元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居然……”
他简直气得说不出来,他缓了缓,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咬牙道,“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噬心蛊是怎么样的一种毒,你竟然还……还用在自己身上?”
东方佑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喃喃道:“没想到中了噬心蛊是这样的感觉……”
就连他都承受这种毒侵蚀的时候,都这样痛苦,更别说当初的东方未曦了,她能撑着活下来真是个奇迹了……
“我看你真是疯了!”慕怀元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愤怒,心疼,嫉妒,被背叛,甚至还掺着那么一点点恨意,各种情绪简直快要战胜他的理智,“你、你以为你这么做东方未曦就能原谅你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竟然能为了她……”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外头的敲门声打断了。
慕怀元瞥了瘫坐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东方佑一眼后,只花了几秒的时间,稳住呼吸,把自己的所有情绪全都压制下去,然后从容地走过去开门。
见来人是汪子旭,慕怀元便淡道:“汪大人怎么来了?”
汪子旭行了礼,眼神绕过慕怀元往里看了一眼,说得很委婉,“下官听闻将军有些不舒服,过来问候一下。”
“哦,汪大人有心了。”慕怀元平静得仿佛刚刚在里面气得声音都在发颤的人只是一个错觉,“他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听到慕怀元这么说,汪子旭便宽心地笑着点点头,“那就好。”
东方佑靠着墙闭上了眼睛,而后便因为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有蚂蚁在啃噬一般,疼得他不自觉地打冷颤。
如果他经历了墨瞳经历的,那她会不会……
慕怀元的话却直接打破了他抱有的念头。
“东方未曦恨不得你死,你就算给自己下了噬心蛊,她也不会同情你半分的!”
慕怀元把汪子旭打发走以后,就进了屋子,一看到东方佑这副模样,他就恼,不只是恼他对墨瞳生出别的情感,还包含了其他的。
“况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她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你、你以为这么做就能改变什么吗?”
“不……”
慕怀元感觉他好像说什么,而自己没有听清,他微微蹙眉,“什么?”
东方佑此刻被噬心蛊折磨得理智所剩不多了,他靠着仅存的一点儿清醒的意识,呼吸不流畅地说,“她不是东方未曦……一定不是……”
哪怕她不肯承认,但他感觉得出来。
慕怀元只能听清楚一半的内容,可这话在他听来,却觉得东方佑就是在说疯话,因为这些都是他心底的执念导致的。
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呢?
慕怀元有种被背叛了的愤怒,明明就在几个月前,他甚至都还在给东方未曦下毒,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以前他只是觉得东方佑叛逆任性,不喜欢受人约束,但是在一些事情的商讨上,最终决定还是会听从他的,这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现在,他越发地觉得这一切都开始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感觉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东方佑。
这样一来,那他的所有计划也都毁了。
慕怀元眯起眼睛紧紧盯着东方佑,那双一向能隐藏所有心思的黑眸此刻却涌出各种各样的情绪,如果墨瞳的存在会让这一切都变得不受他的控制的话。
那只好先停下所有计划。
除掉墨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或许,只要她一死,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