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汤祖望对臧雄山的过往记录并不多。
但是几个关键信息他都捕捉到了。
臧雄山制定‘初夜权’的时间是在205年秋，汤祖望记录道：这个时间节点疑似与孙绍殷、沈艺殊婚期相吻合。
他记录着：
孙、沈二人的婚事出了波折，孙家有人死亡（疑似死的是重要人物）。
结合这一对新人并未成婚，汤祖望大胆推测：是否孙绍殷死了？
孙绍殷之死，是否与‘初夜权’的制定有关？
如果与‘安夜权’有关，沈艺殊是不是因为这个法则被掳进镇魔司呢？
要是以上推测成立，那么孙府的鬼祸竟是源起于上阳郡中。
……
可弄清楚源头之后，汤祖望也无可奈何。
一来臧雄山早在大汉205年卸任，汤祖望费尽心机，没有找到有关他下落的记录——此时想来，他恐怕早死于厉鬼复苏。
二来假设臧雄山实力过人，老而不死，那么真活这么长寿的驭鬼者，那定是达到了金将级的实力，也非汤祖望一个区区金县镇魔司令司能惹得起的。
意识到这一点，汤祖望立即明哲保身，决定不再追查孙府案件起源了。
可不查源头，鬼祸发生了却总是要解决的。
案件的重心重新回到了孙府鬼祸之上。
吴家人的到来，让汤祖望看到了一个解决鬼祸的新希望。
正如他早前所考虑，要想解决鬼祸，先要想办法摸清厉鬼法则。
在自身实力不足以辗压厉鬼的情况下，安全的方法是以其他人的命作赌注。
汤祖望原本是打算先让镇魔司令使分批进入，以存活的人数再探测孙府内的具体情况，但吴家人的到来改变了他原本的打算。
“……吴氏一族领头人名叫吴继祖，据他所说，他的父亲跟臧雄山有交情，当年曾受臧雄山照顾。”
驭鬼者的品性如何，没有人比汤祖望这个驭鬼者清楚。
与鬼朝夕相处，驭鬼者很难再保持‘人性’，也不可能会与一个偏远县村的家族有多深交情——两者之间地位不对等，如果有交集，那么必定是与利益攸关了。
臧雄山是个驭使了灾级厉鬼的银将级人物，钱财对他来说唾手可得，能让他与吴家产生交集的，那必定是与诡异事物相关的东西，无非是厉鬼或者大凶之物。
再结合吴家人身上若隐似无的煞气，出于驭鬼者对鬼气敏锐的感知，汤祖望意识到吴家人应该是被厉鬼标记了。
“这家人被鬼标记而未死，要么是因为时候未到（鬼物杀人也分先来后到，根据法则的排名依次杀戮，例如要饭胡同一名册事件），要么则是吴家另有方法压制厉鬼的杀人法则。”
汤祖望想到这一点，就意识到没有比吴家更适合进入孙府的人了。
吴家人所谓的与臧雄山之间的交情不值一提——不要说臧雄山极有可能已经死了，哪怕他还活着，搞不好连吴家人是谁也记不清了，就算记得，汤祖望真将吴家人‘留’在金县，臧雄山说不定还会满意汤祖望替他处理了这一大麻烦家子。
吴家与臧雄山有交集的时间是在16年前，恰是与孙府鬼祸相关的前后时期，说不定两者之间也有渊源。
汤祖望也是驭鬼者，算计吴家人半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
……
他当时全靠推测，但在多年之后，赵福生再看这一件事时，汤祖望倒是歪打正着——吴氏一族确实与孙府相关的鬼案有一定交集。
总而言之，吴家与汤祖望双方都对彼此不怀好意。
汤祖望热情的接待了吴家人，并名义上拨给了吴家一栋豪宅暂居，将吴家送入了鬼宅；
吴家也非省油的灯。
正如汤祖望所猜测的一样，他们家也是依靠鬼的法则镇压祸事，如今两者要压制不住，担忧生祸，到达金县，也想引汤祖望入局。
汤祖望与吴家人不同，是真正的驭鬼者，吴家人指望借他的鬼，将自身的祸根镇住。
双方各怀鬼胎，最终的结果赵福生等人也看到了。
吴家死在了孙府，卷入了时光轮回，自此不停的循环重复买妾日常。
而汤祖望也失了手，被吴家带入了孙府之中，同样被困在了鬼域。
汤祖望已经死了，他当年如何入局的事赵福生等人并不清楚，事件记录到这里，算是一个结局。
……
众人看完卷宗，坐在椅子处沉默了良久。
半晌后，赵福生这才将卷宗一一卷起，叠到了一处。
此次金县镇魔司之行也算是颇有收获，既查到了沈艺殊案子的源头，知道了她当年死因，破解了红鞋鬼案之谜，同时查到了孙绍殷，了解到了厉鬼的轮回法则。
并且在金县镇魔司内，通过汤祖望当年的记录，甚至查到了当年害死沈艺殊的银将一些线索，算是此行的意外之喜。
“汤祖望的记录十分重要，”二范正与丁大同记录孙府鬼案，不知前因后果，赵福生道：
“这些记录因厉鬼法则的缘故，记得断断续续，需要重新整理归册，稍后交给二范去做这个事。”
刘义真点了点头，想起范无救性格，提醒道：
“不过大小范都已经驭鬼，这样的事是不是可以换个人做呢？”
金县这些年尚算太平，因明面上汤祖望还在，所以一切如常运转，并没有乱套。
镇魔司的府衙内账房、文书杂役等一应俱全，要想找个抄录鬼祸卷宗的师爷是很便捷的，没必要让驭鬼的令使亲自做这样的事。
赵福生看了他一眼：
“驭鬼归驭鬼。”
有鬼辅助只是武力的增强，但与鬼打交道，见识、认知缺一不可。
“借助鬼的力量解决鬼祸只是下策，二范虽然驭鬼方式特殊，但总靠蛮力，将来难免会遇到更强大的厉鬼，不用脑子不是好事。”
赵福生之所以指名让范必死二人抄录卷宗，也是想让二人积累经验，增长见识。
刘义真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转而提及另一个话题：
“金县的事情一了，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我打算将镇魔司的牌匾取下，然后在金县先留两天时间，最后再入上阳郡，与那位谢家的金将会合。”
赵福生的打算一说出口，孟婆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你准备还在金县留两天？”
刘义真看了孟婆一眼，替她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镇魔司的牌匾有什么作用？你在文兴县时，也取走了镇魔司的牌匾。”
当日郑河投奔赵福生时，也带来了宝知县镇魔司的牌匾作为礼物，送给了赵福生。
刘义真话音一落，赵福生就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们。”
她目光落到了桌面的卷宗上，开口：
“我怀疑镇魔司的牌匾有镇鬼的力量。”
陈多子原本并非镇魔司中人，这样的说法对她来说十分新奇，她瞪大了眼睛。
但刘义真及孟婆却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你们也知道，只有鬼的力量能镇鬼，所以我怀疑镇魔司的牌匾，本身就是被分解的厉鬼残躯之一。”
她的说法令得众人表情逐渐严肃。
“这样一来，有利有弊。”她沉吟了片刻：
“当日纸人张指使老张在镇魔司开棺材铺子，应该就是守着咱们万安县的匾额。”
她怕纸人张的目的是收集这些牌匾，到时出现大乱子。
所以在纸人张动手前，赵福生要尽量收集一部分匾额，无论纸人张有什么计划，赵福生总不能让他完全得呈。
刘义真与孟婆面面相觑，孟婆想起张家父子二人举动，恨得牙痒痒的。
这两人包藏祸心，制造了多起连环大鬼案，害得她母女生离死别，不知有多少人因这二人失去性命。
“大人，如果镇魔司的招牌本身是大鬼被分解的鬼躯，那么仅凭碎片就能镇慑一方，可见这厉鬼非同一般，绝不能让张氏父子阴谋得呈。”
孟婆恨恨的道：
“可是大人，这件事也有蹊跷。”她说道：“如今咱们一路行来，发现张氏父子处处不在，却处处有他们的影子。”
沈艺殊走失疑似与张家父子有关，宝知县的黄泉戏班之死也与纸人张有关系。
卢珠儿的‘婚事’也受到了某种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同时与她有婚约的是‘臧’家人，与当年上阳郡的银将臧雄山同属一姓。
……
在这些事件中，张氏父子隐在暗处，有无数机会将各地镇魔司的牌匾取走，为什么至今他们不取？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赵福生性情谨慎，在事情没有把握之前，她并不会随意猜测。
刘义真倒是没有这个顾忌，直接道：
“牌匾有镇鬼护一方平安的作用，朝廷对此应该十分重视，是不是担忧取走之后会引来大祸？”
说完，又猜测：“还有一个可能，匾额如果真是鬼物被分解，一旦合并，可能会反噬自身。”
“反正不论如何，能取一部分先取一部分。”赵福生道：“金县的鬼祸已经解决，将来没有孙府的鬼案平衡，一旦再有人死亡，可能也会出现厉鬼复苏的案件。”
她如果将镇魔司的牌匾取走，这里可能会陷入危机之中。
“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在这里留两天，打下一部分门神烙印。”
她打算借门神鬼印取代镇魔司匾额的镇压力，同时百姓的香火祭拜也能变相滋养鬼神，令门神晋阶。
“事后再从陶立方三人之中留一人下来，暂时坐镇金县。”
丁大同已经确认要随她回万安县，胡容、陶立方及姜英三人身上都有她打下的门神鬼印，状态稳定，可以在此次事件之后留守金县，令金县不至于出了乱局。
这样一来双重保障，短时间内出不了大问题。
“大人思虑周全，这样做金县无忧。”
孟婆赞了一句。
几人商议完后，赵福生随即令陈多子、蒯满周去取金县的招牌，同时又唤了赵金焕前来，向他交待了一些事宜。
赵金焕初时听说汤祖望‘已死’，还有些惊讶，随即又听到赵福生会安排另一个驭鬼者坐镇金县时，心中又忐忑不安。
金县太平了许多年，如今突遇变故，众人难免怔懵。
等到赵金焕将消息一步步传递下去，金县镇魔司内一干令使、杂役面对新的变革，俱都手足无措。
蒯满周与陈多子很快将金县镇魔司的招牌取了下来，赵福生将其暂时收进了地狱之中，随即将镇魔司的大门上打下了门神烙印，以此借助匾额镇压方圆四周的鬼祸。
之后城中镇魔司变革，以及通知城内百姓在两日之内请门神入千家万户的事便交给丁大同等人去忙碌，赵福生倒趁此时机享受了一个清静的下午。
有了空余的时间，她终于有机会盘查此次进入并州之后的得失了。
从入并州以来，她解决了数桩鬼祸，在文兴、金县获得了不少奖励，如今的功德值也达到了之多。
她的封神榜一共开启了四张榜位，如今共入驻四位鬼神：门神、阴差马面、鬼车夜游神、黄泉引路的戏班；
而地狱则开启了七层，可以震压煞级的鬼物。
赵福生的意识停留在第五格神位之上，封神榜提示音响起：是否消耗功德值开启神榜位置？
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否。
封神榜的神榜位置是需要开启的，不止是需要开启，且同时需要开启两个。
万安县的乔越生、刘化成二鬼虽说相互对峙，陷入沉睡，可这二鬼对赵福生来说始终是个心腹大患，不收入封神榜彻底掌控，她是无法安心的。
以她开启了地狱所需功德值的经验看，赵福生预估之后的两榜神位至少需要，这样一来，她如今拥有的功德值是足够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在此时提前将封神榜打开，而是准备折返回万安县后。
这一趟入京之旅，兴许并不会一帆风顺，她要留着功德值傍身，以应付不时之需。
她的意识沉入地狱。
封神榜提示：
七层地狱镇压的厉鬼数量过多，是否消耗功德值开启第八层地狱？
提醒宿主：开启第八层地狱后，可以关押凶级及以下厉鬼，可以镇压煞级鬼物，威慑祸级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