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道:“您……您指的莫非是祭影……”沈世韵冷冷一笑,道:“你不必瞎猜了,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回去好好考虑一晚,明日晨时,再给本宫答复。你不是没头脑的人,相信你最终的决定不会令本宫失望!出去吧。”
程嘉璇手心里全是冷汗,忽听得房中脚步声渐近,正没着落,玄霜当机立断,猛地将她一扯,拖入邻室自己房间,刚将门关好,就听到走廊里胡为推门而出。程嘉璇抒了一口长气,背靠门板,悄悄看玄霜一眼,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贝勒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霜走到方桌边,手掌一撑,翻身坐上桌面,双腿翘起。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嘉璇,道:“这句话合该我问你才对吧?小璇,你不错呀,跟了爷这么久,果然有长进!怎么想出了偷听别人说话?”
程嘉璇脖子一梗,道:“你再说?我……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上次韵贵妃与太后娘娘闭门议事,是谁主张在外偷窥?”玄霜笑了笑,道:“笨蛋小璇,你可真够笨的!有价值的情报才值得听,上次一看额娘跟皇祖母的架势,我就猜出一定有事发生。这一回你隔着门板,还不知里边是什么状况,竟然就傻乎乎的凑上去?真是半点也没得着爷的真传!”说着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叹了几口长气。
程嘉璇气结道:“先前一概不知,仅凭推论就能判断出情势紧要与否,这才叫真正的本事呢!你敢说刚才他们所谈的不重要?”玄霜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抱着双肩,略微后仰,后背靠在墙上,道:“对,那也说得是!‘偷听’一词说来不雅,以后就称它为‘暗访’便了。刚才额娘说他们明天会去古墓中寻宝,咱们也一起去。”
程嘉璇为探明七煞至宝真相,早已打定主意暗中跟随,正犯愁怎生骗过玄霜这鬼灵精,却听他主动提出,惊呼道:“别胡说!你怎么能去?”玄霜跳下桌子,伸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我若是不去,谁来保护你啊?你这么笨,我还真不大放心。”
程嘉璇道:“哼,我还用你这小鬼来保护?”但想着玄霜从小性子就倔,他认准的事难以轻易扭转,不便强行劝服,也只好先假意答应,等到第二天再趁机甩脱他。
虽说拉上玄霜,要骗过皇上便会容易许多,但她又想:“义父一心追求独掌大权,对皇位也是虎视眈眈,看到玄霜这个未来储君更不会怀了好意,他死在古墓里,义父或许反而高兴。不过玄霜待我很够意思,我也不能对他不起。唉,小鬼头,我是在救你性命,你却一点也不明白我的苦心!”
出行以来,连日里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偏在祭祖当日,阴雨绵绵,乌云在上空层层叠叠,压得各人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顺治叹道:“以此观来,朕择今日祭祖,却是顺应天意!”旁边立刻有将领笑道:“皇上金口一开,他老天爷为了配合咱们祭祖,将晴朗天气也转为阴天,同时缅怀。不是皇上顺应天意,而是天意顺应皇上!皇上才是天地共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顺治没响应,帽子一旦扣得太高,总不免过显虚假,听了也没什么乐意。
那启运山宛若一条探头藏尾的巨龙,横陈于陵寝身后;波光潋滟的苏子河、草他河如同两条银色飘带,镶嵌于陵区。临河而驻,独有万水朝宗之感,在群山众水映衬下,别有一番庄严。陵宫正前一公里处,左右各有一个下马碑,碑上以满、蒙、汉、藏、维五种文字,刻有“诸王以下官员人等至此下马”的字样。顺治勒令随从依嘱而行,众人都下了马,步行前进。
由此往北,是一条宽四丈的黄沙大道,笔直伸向陵园“前宫门”。建筑时暗三间硬山工琉璃瓦顶,装有六扇朱漆木栅栏门。陵区由前院、方城、宝城三部分组成,首先是四座神功圣德碑亭映入眼帘,按中长次幼、左长右少次序,分别立有“肇祖原皇帝”、“兴祖直皇帝”、“景祖翼皇帝”、“显祖德皇帝”神功圣德碑亭四座,此时还仅微具雏形。自顺治十二年起大力兴建,可称得是当代的一桩浩大工程,历时七年才终告落成。
亭前东、西两侧为大班房与茶厨房,亭后东侧为果房,西侧为膳房。碑亭之北的方城南门即“启运门”,东西有照壁相对,入门正中是兴京陵正殿启运殿,是祭祀拜谒之所,建于长方形月台之上,殿单檐歇山式,黄琉璃瓦顶,四壁嵌饰五彩琉璃蟠龙,四门八窗。
顺治率众入殿,殿内有四座大暖阁,阁内设有宝床;又四座小暖阁,每阁之内供奉有两块神牌,阁前置八个龙凤宝座,四张五供案桌。东、西两侧各有配殿三楹,西配殿前有焚帛炉一座。顺治等人上香礼拜。胡为一直跟在沈世韵身边,盼着她能转变言词,但这一早上还没听她开过口,心里实是忐忑。
俗话说:是祸躲不过。没等多久,一阵山风吹来,沈世韵借势发挥,按住太阳穴,假装身子摇晃几下,果然立时引起顺治注意,关切道:“韵儿,你怎么了?”沈世韵假作柔弱,娇滴滴的道:“大概是前些时吹了点风,就已受凉,今日又淋了雨,伤寒转重之故。臣妾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不碍事的。”一面说着,又装出痛苦之色。
顺治道:“哎,也怪朕粗心,明知你身子不适,还是一时大意疏忽了。我们还得待几个时辰,你先回客栈吧。”沈世韵道:“那……那怎么行?祭祖是大事,中途离开不合规矩,而且臣妾既做了皇家的媳妇,自然希望在祖辈面前好好表现,咳咳……”一面说着,仍不时掺杂几声咳嗽。
顺治急道:“你看,咳嗽得这么厉害,还说没事?这也不过走个形式,待朕在祖辈面前替你多美言几句,也就是了。如果因此害上重病,才真叫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