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图上来看，四川盆地北有大巴山和秦岭、西有横断山脉和青藏高原、南有云贵高原。
这三个方向的地形地貌在后世徒步穿行都有生命危险，又何况是完全没有道路等基础设施存在的古代呢？
所以光是地形，川蜀之地就基本屏蔽了来自这三个方向的攻击。
而唯一地势相对比较“平缓”的东方，也依然有着大娄山以及武陵山作为屏障……况且秦府的蜀山要塞群就建立在这两座大山中间，基本掐死了所有进犯蜀地的道路。
不过蜀地的防御依然有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四川盆地的东北角——蜀江就是从这里流出蜀地的。
而即便是这个“漏洞”，也依然有座大山卡在这里……那就是巫山。
原本肖恒也曾考虑过在巫山修建要塞来卡住这个出入川蜀的唯一漏洞，不过他甚至都没跟下属讨论，光是查询了现代的部分资料他就放弃了。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消耗太大，效果却并不明显。
要知道大娄山和武陵山之间的位置可是出入川蜀的重要通道，历代皇帝都对这段官道修缮有加。
可别小看这种基础设施，若是连路都没有，这水泥可就得肩抗手抬的往上运了……这其中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十倍都不止！
而巫山，没有任何基础设施。这有的只是山民踩出来的山路、丛林间的羊肠小道，别说通行车辆了，就连扛着扁担从这里通行都费劲！
在这里运货的正确打开方式是……驴子。
大山之间的山民就是靠崇山峻岭之间的一条条小路与外界沟通的，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走出大山一步。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里想搞什么基础工程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对于秦府来说如此，对于蒙人来说更是如此。
这里的山地环境非常不适合他们活动，所以最终他们的选择就只剩下走水路了。
对于肖恒来说却是个难题……此时沿江两岸到处都是驻扎的蒙军，河面上也飘着无数平底沙船。
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到了这里河道可就变窄了许多，大嘴鸟号是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万军从中混进去。
下游，距离蒙军军营远一些的地方，探查归来的肖恒一行人重新上了船。
“看着架势，短时间内咱们应该是没办法混过去了。”
肖恒摊开了地图，稍微量了一下距离，不禁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围在一边的士兵以及周小龙道：
“咱们现在距离恭州还有至少400公里，若是弃船上岸……咱们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恭州了。”
“可不弃船咱们也过去不去啊！”周小龙冥思苦想也找不到对策。
而其他士兵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都低着脑袋看着地图，仿佛地图上有朵花。
“嗯这样吧，咱们给后方发个电报，告诉他们巫山这边的情况。”
肖恒拍了怕周小龙的肩膀——这里除了他之外也就剩周小龙进行过无线电培训了。
“内容嘛，就说……我等抵达巫山，发现大量蒙军正准备逆流而上，请恭州方面做好准备。”
“好。”周小龙点点头，去旁边舱室摆弄无线电了。
然后整个舱内就陷入了沉默。
肖恒左右看了看，忽然问道：“三驴，我记得你老家好像是川北大山里的吧？对这边的地形熟悉吗？会不会说这边的方言？”
“会点，不过十里不同音，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听懂。”
那位叫做“三驴”的黝黑士兵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平原地区由于交流频繁的关系，所以语言上还是相对比较统一的，各地方言差距不是特别大，即便差别最大的地区说的慢了也能听懂。
不过对于大山里的山民来说，这口音可就成了大问题了。
由于各个村落基本都是被大山隔绝起来的封闭岛屿，所以这里的生态也就渐渐地各自独立发展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语言。
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口音，十里不同音在这片大山里可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如果肖恒要从陆路走的话，那么就必须得到本地山民的帮助，或是找到一个驴队做向导，否则很容易就迷失在大山之中。
而这首当其冲就是语言问题。
“唉。”
肖恒思考了很久，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倒不是因为口音，最主要的是这附近的山民估计都已经被蒙元所征服了，万一通风报信什么的肖恒他们这帮人可就栽了。
“不然咱们晚上突围吧？”周小龙从旁边舱室回来，电报他已经发完了，只等恭州那边的回信了。
“也是个办法……”肖恒点头，“只是咱们这煤气机声音太大，晚上在河中心简直就是个靶子。”
“唔……”周小龙一时语塞。
这单缸煤气机性能不咋地，动静却不小。若是在深更半夜地在河面上行船，肯定会惊动两岸的守军……到时候估计肖恒他们会受到草船借箭里面的“草船”待遇。
“这样，我们把煤气发生器打开，但是煤气机先不开……”
彻底思考了利弊之后，肖恒终于还是放弃了走陆路……毕竟400公里太远了，用脚量的话时间必定很长，而这段时间天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
走陆路意外因素太多，还不如凭借着大嘴鸟号的速度拼一把——只要过了这个河段，那么蒙军就根本追不上大嘴鸟号了。
进行了一番商议之后，一个小队就重新上了山，去监视蒙元那边的情况，而大嘴鸟号也降了帆，找了个树木茂密的小河湾停了下来。
在他们停船的时候，后方的电报也传了过来，上面言简意赅的写了几个字，大概意思是“已经做好迎击准备，是否需要支援？”
支援……
肖恒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其实风险不大，毕竟大嘴鸟号有航速优势，并且船上还配备了两挺波波沙，其实硬闯虽然有一定的风险，即便是打起来也不一定会吃亏。
而若是再加上夜晚，那他们的成功率可就更高了。
不过思来想去最大的问题居然是……他们没桨！而且大嘴鸟号上也根本没有预留划桨的地方！
而问题是现在已经深入内陆了，这风可不是时时都有的，而没有风的话大嘴鸟号的帆也就成了摆设。
想到这里肖恒也没心思休息了，下了船砍了些木棍，然后再在木棍上钉上块木板……这样一个简易的船桨就做好了。
虽然未必有多好用，但至少解决了有与无的问题。
等到天黑，肖恒在高地留了个观察哨。
有了这个观察哨，肖恒他们就能了解到蒙军营地内部的情况，而不会在对方防御严密的情况下一头撞进去……可以说这个观察哨就是他们闯关成功的保障。
而后，肖恒带人全副武装穿好了装备，等待着观察哨那边传来的消息。
夜渐渐深了。
河道上的冷风变得愈加寒冷起来，最开始吹在脸上仿佛刀子一样，但渐渐的就开始麻木了。
“呼……”
肖恒呼出了一口热气，然后使劲的搓了搓脸，这才让麻木的神经稍微恢复一点感觉。
好消息是江面上渐渐起了雾，不过坏消息也是如此——这样他们就没办法看清前方的路了。
就在肖恒在脑海中重新预演整件事情的经过时，忽然听到那个巨大的对讲机中传来了三驴的声音：
“呼叫大嘴鸟、呼叫大嘴鸟，我是鹰眼。狼群已经入睡，计划可以开始了。完毕。”
“大嘴鸟明白，计划开始……鹰眼请绕到预定位置。完毕。”
“鹰眼收到，正在转移中。完毕。”
“……”
无线电静默了下来，而肖恒等人也悄无声息的将船推离岸边。
肖恒手中拿着简易船桨，将它像铲子一样铲入江水，然后手臂上的肌肉隆起，用力的将它往回拉……其他几位水手也都配合着肖恒的速度和力度，而大嘴鸟好就向着巫山方向缓缓的滑了过去。
透过稀薄的雾气，依稀能够看到河岸两边的火堆……
此时蒙军的大部分兵丁都已经睡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值夜的时不时的沿着火堆转悠一圈。
肖恒他们的运气不错，河道两边不仅有火堆指引方向，等他们过来之前巡逻的士兵也刚好离开……这也给大嘴鸟号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等第二轮巡逻兵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大嘴鸟号已经穿过了一多半的距离……
然后，巡逻兵们终于发现了它。
“有船！江中有船！！”一个巡逻兵大叫起来。
“有船？”
顿时梆声、锣声大起。
“煤气机点火……兄弟们！使劲划啊！！”肖恒大吼一声，所有人都不再控制着声音，而是用力的刨起水来。
“噗……噗噗噗噗……”
随着煤气机的发动，那种特殊的噗噗声连成一片，大嘴鸟号的速度很快就提升起来，并且越来越快……还没等苏醒过来的蒙军上船，大嘴鸟号就已经开的不见踪影了！
不过等过了蒙军驻扎的那个河湾之后，肖恒他们的速度立即慢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没有了河道两边的篝火，现在可就有些分不清哪是水、哪是山了。
另外，他们还要接走观察哨的人。
“鹰眼、鹰眼，我是大嘴鸟……你们情况如何？”周小龙拿起话筒呼叫道。
无线电的那边，只是一阵沉默。
周小龙看了肖恒一眼，继续呼叫道：“鹰眼……“
就这样呼叫了几个轮次，终于听到了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
“大嘴鸟，我是鹰眼……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我们的人受了点伤，耽误了点时间，请继续前进，不用等我！重复，不用等我！完毕。”
肖恒当然也听到了，对着周小龙招了招手，要过了话筒后立即问道：“鹰眼，我是肖恒，立即报告你们的情况。”
“是！我们绕路的时候惊动了蒙军的暗哨，不过目前尚未有正是交战，但是他们正跟在我们后面……我们的通信兵崴了脚，现在由我担任通信兵。完毕。”
“……”
在这种乌漆墨黑的夜晚，尽管有着对讲机，但这远远不够……
除非有军用级别的卫星定位系统，否则肖恒想要找到鹰眼小队，就只能依靠更原始的手段了。
“鹰眼鹰眼，抬头看天，完毕。”肖恒说完放下了话筒，亲自拿出一根夜用哨炮并将其点燃。
“嗖……”
“砰！”
一朵红色的花朵，在夜空中亮起。
“鹰眼，看到了哨炮了吗？完毕。”
“看到了，完毕。”
“距离多远？完毕。”
“很近……但追兵也很近！我等抵达时追兵亦会抵达！建议放弃救援！完毕。”
“我军奉行不抛弃，不放弃。完毕。”
“……”
“鹰眼！我命令你小组活着活来！完毕。”
“是！坚决完成任务！完毕。”
空中的电波，承载着几轮交锋，最终达成了一致。
远方的江面上隐隐有骚乱声传来，似乎蒙军营地也发现了礼花哨炮，肖恒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划桨的声音……
太近了。
若是没有这雾，他们可能已经发现大嘴鸟号了。
当然了，反过来说若是没有这雾，鹰眼小队也不会撞到敌方的暗哨上。
这场雾气对于敌我双方来说都有所影响。
“准备……亮起探照灯！一个对准河面一个对准岸边。”
肖恒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命令船员打开了探照灯。
随后，两道光柱冲破了迷雾，照亮了大片的森林和小片的河面。
然后，肖恒就在河面上看到了正在奋起划桨的水手们——他们都是汉人面孔。
“打！”
尽管对方并非蒙人，但肖恒依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砰砰砰砰……”
连绵不绝的枪声响起，探照灯范围内的蒙元船只被进行了重点照顾……而就在这时，鹰眼小队也从树林之中冲了出来。他们一共四人，一个士兵背着原本的通信兵，而三驴则自己背着沉重的对讲机。
而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中，有不少影影绰绰的人正在追击他们。
“火力压制。”
肖恒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波波沙，而周小龙也早就准备好了……两人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扫射着无辜的树木。
等鹰眼小队回归后，大嘴鸟号立即开足了马力，很快就甩脱了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