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后含泪悲呛的追问,慕玄月深感难答。
皇后心里有怨,人之常情。
但她也并不能跟皇后坦白所有。
有些事只能烂在他们姐弟俩的肚子里,带进棺材里,永远不能说。
她只能告诉皇后:“陛下本就是好战的性子,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要雄霸天下,这是他从小立下的志向,为此他可以不顾一切。”
“不,陛下原本不会不顾一切的。”
皇后不同意皇姐的说法,“陛下自然有他的雄心壮志,但他原本并没有出海征战的打算。他从南疆回来后就计划着要亲自教宇儿习武,他连宇儿三岁到十岁跟他练什么都计划好了,可他把这些都放下就走了。”
这让皇后坚信天子出征海外是临时起意。
而这临时起意也许与她有关。
“自从发生被下药那档子事后,陛下变了许多,我原先不理解,但我现在知道了,是因为我不能再受孕陛下才与我保持距离。”
皇后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即使这样陛下都不愿意纳妃。我知道陛下心里有我,也是为了我就好才不在凤栖宫留宿,可是我不需要他以这样的方式保护我!”
“我可以喝红花汤绝育,如此陛下就不需担忧隐忍,我可以让陛下在宫中不那么苦闷无趣的啊!”
但凡有个温柔乡来缓解天子的烦闷,皇后相信天子都不会那么轻易放下朝堂要出去冒险。
因为他们什么都好好的时候,天子对未来的计划里一直有她和儿子。
皇后的话让慕玄月一时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喝红花汤绝育,是杜绝后患,但也会伤及皇后原本就就受损了的身体。
莫说她,就是天子也不会同意她这么做。
若是没有发生林家女下药的事,帝后两人的生活和谐根本不会受影响。
也就不会让皇后如此自责于心,这本不是她的错。
而皇后话里透出另一层也许并非有意的埋怨,亦让慕玄月自视自身。
这些年来与弟弟分权理政,也许是个错误。
做得太多让弟弟太过省心,他才会有随时能放下一切的干脆。
她叹了口气,因着对自己都生出了怀疑而有些思绪生乱。
但即使如此,她也尽所能的跟皇后解释:“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都说道,他心向高远,不会因为谁而停步不前。无论是我,还是你或者宇儿,都不能阻挡他征战四方的步伐。\"
皇后啜泣:“陛下是天子,且大雍并非无将可用,何须他事事亲为,不过是他觉得在朝中和宫中都无趣罢了。”
批折子批到牢骚不断的天子,皇后自然见过无数次。
只要一想到天子那么辛苦治国理政,回头到后宫除了逗儿子外就活成了和尚,皇后愈发的伤心内疚。
若不是她困于自苦,陛下也许就不会离京出征。
面对说着说着就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皇后,慕玄月很是无奈。
就算确实有那么一点因果,但那不是主因。
“皇后你无需这般想,陛下对男女之事并非不可缺,他若志在此,后宫就不会只有你一人。”
慕玄月说得直白,“陛下能不管不顾的抛下我们去冒险,一是有我监国他无忧,二是宇儿有你教养他放心。他就是个像你说的觉得在朝中无趣,需得出去自由折腾的人。”
她也剖析自己这些年过度扶持,“若是没有我可依赖,也许陛下会以另一种方式挥斥方遒,等这次陛下回来,我会考虑卸除镇国之权,如此也许才能让陛下成为他该成为的英明帝皇。”
皇后一惊,她连忙解释:“皇姐,我并无埋怨你监国而让陛下依赖之意,你莫要误会。”
大雍若无皇姐治理,根本不可能有今天这般稳定强大,皇后很清楚明嘉公主对大雍的重要性不比天子小。
“我不会误会你,但这是我该深入思考的问题。”慕玄月笑了笑,喝了一杯半温的茶。
“陛下出征,皇后挂虑,我都理解。只是我还是那句话,要往好的想,也要做坏的准备,这是我们皇家该有的格局。君安臣才安,臣安民方宁。”
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都不要自乱阵脚。
触及到万一之事,皇后就禁不住的泪目。
“皇姐说得对,陛下他,他定能平安归来的。”
“是,陛下一定会平安回来。”慕玄月给了皇后想要的回应。
离开凤栖宫前,慕玄月循例考察了大皇子的功课。
但走出皇宫后,一细量就不由苦笑。
终非长远之道啊!
回到府中已经天黑,刚好碰上去吃席的婆母回来,慕玄月在门口等婆母一起进门时问了句:“濮家表弟对去交趾东赴任可有为难之处?”
去濮家庆祝外甥得以派官的镇北侯夫人,笑呵呵的告诉儿媳:“没有为难,能有什么为难,那可是大雍新疆土,大有作为之地。”
对于他们这种武将世家出来的文官,要的不是富庶地的安逸政绩,而是把荒蛮变良州的磨炼。
因为这样更能证明个人能力,且能走得更快更高。
在北境新州耕耘数年的韦彦之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上任未到五年,就已经达成天子所要求的目标,如今已经是新州通判,不过几年间就官升两级。
虽羡煞同期,但多数人怕苦寒贪安逸,宁愿慢慢熬,也不愿太辛苦自己。
中了进士的濮方玉却以韦彦之为榜样,想在新州上锻炼自己。
本来濮方玉得以安排去的是卫家管辖的北边新州任职,户部却持不同意见复议。
还未上任就落个仗亲谋政嫌疑,于官途名声非好事。
换到没人想去的南疆新州,才算是堵了别人的嘴。
听到濮家表弟没有怨言,慕玄月赞许点头:“敢迎难而上,已胜许多身娇体贵之辈。”
“那是,别看玉哥儿白白净净的,他可不怕吃苦,就是眼看立业还未成家,家里人都着急得很。”
这问题慕玄月可解决不了。
她只问了两句就让婆母找机会带濮家表弟去朱家走动一下,跟忠义伯取取经。
毕竟南疆那地界跟京都不一样,要了解的要准备的,都该找懂得的人打听。
“嗯,我明日就带玉哥儿去忠义伯府拜访拜访。”
能让外甥少吃苦头的捷径,有得走不走是傻瓜。
婆媳二人都有了默契,提一言就知全意。
卫家和朱家,再加上濮家,北境,南疆,和江南。
这三地只要都绝对掌控住,大雍安稳强盛的基石基本就打牢了。
四海不征自来贺,那才是真正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