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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一身黑色锦袍,浑身散发出阴暗的气息。

一声令下,隐没在四周的暗卫出现,将护卫团团围住

秦冰冰原是为了防备苏巧巧,适才带了六名护卫,对付一个弱质女流,绰绰有余。可今儿个却是踢到铁板上!

护卫看着马车上的人,惊住了。

看着包围他们的暗卫,紧了紧手里的佩刀,面面相觑。他们不过懂得一些防身的功夫,怎得能与严密训练过的暗卫过手?何况,马车上的人是皇贵妃与晋王!

瞬间,他们明白过来,许是打错人了?

“拿下!”晋王浑身充满了戾气,光天化日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截晋王府的马车?

护卫还手的能力都没有,立即束手就擒。

晋王看出了一丝端倪,他们并非是刺客,对手定不会派三脚猫的功夫的人暗杀他!

“你们是谁派来的?”晋王如鹰般锐利的眸子落在为首的护卫身上。

护卫心惊胆颤,不敢吱声。

骤然,晋王飞掠至墙头,看着转角处一辆马车朝巷口奔出。身形如电般掠去,手里的暗器击打在马腿上,马匹一阵嘶鸣,霎时跪在地上。

马车内的秦冰冰防备不及,瞬间跌出了马车,磕破了头。

晋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女人,狠狠的皱眉,似乎没有料到会是秦冰冰。

前不久她构陷凤瑶,若非是顾忌萧家颜面,皇贵妃定是不会罢手。转眼间,这女人胆大包天,竟敢袭击皇贵妃!

秦冰冰看着浑身充满煞气的晋王,吓得面无人色,身上传来的痛楚也无暇顾及。正要张嘴解释,却被暗卫提着扔到了皇贵妃乘坐的马车旁。

皇贵妃穿着缃色襦群,浑身难掩威严贵气。冷眼睨着跪在地上的秦冰冰,面染薄怒。从入宫闱之后,便无人敢明目张胆的‘教训’她!

若非她坐在中间,方才从窗子的那一棍杖,便是挥舞在她的头上,

“秦大人的第三女?”皇贵妃对她印象深刻,殿试她的成绩出彩,令皇上难以抉择。之后她构陷凤瑶,若非萧蒋氏求情,恐怕便不是以今日这种方式再相见。樱红的唇瓣弯出一道弧度,嘴角凝着一抹冷笑,手指指着跪在地上一众护卫道:“本宫难得出宫,只因庇护你而辜负了姐姐的托付。今日出宫回萧府瞧一瞧,倒是没有想到秦小姐备了一份大礼送给本宫。”

秦冰冰胆寒,皇贵妃的话,字字含有深意。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跟着凤瑶出来,看着她上了马车,怎得里头乘坐的却是皇贵妃?

恍然间明白过来,为何凤瑶以往用的是青蓬双辕马车,怎得从之后便换成了黑蓬马车,原来她早就开始一步步的算计!

秦冰冰眼底蓄满了泪水,她这一回当真是怕了。父亲连小小的户部尚书都要求萧家摆平。如今她直接开罪了皇贵妃与晋王,就算萧蒋氏想要庇护她也是有心无力。

“贵妃娘娘,臣女知错。”秦冰冰磕头认错,嘴里解释道:“臣女并非是要截了您的道,只是认错了……”

“秦小姐的这份厚礼送错了人啊?”皇贵妃浸淫后宫斗争多年,又如何不明白呢?

心里不禁哼笑了一声,瑶儿那丫头今次可是将她也给算计进来了。她平息了秦冰冰在她生辰宴上的过错,还是借由她的手对付秦冰冰。

毕竟,任谁对秦冰冰动手,都极有可能是与她做对,拂了她的脸面。

皇贵妃轻叹了一声,从她要见凤瑶,她提议到水月楼里来,便觉得不同寻常。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

睚眦必报?

皇贵妃一双美眸里闪过一道流光,看着手里的一双绣鞋,这是方才凤瑶乘坐马车从她车旁快速经过时,她扔进来的。眼下明白她为何不在见面时给她,而是刻意绕了一圈,不过是为了引秦冰冰上钩。

秦冰冰咬紧了唇瓣,她断不能说她要教训凤瑶,皇贵妃对凤瑶的维护,宫宴上她亲眼所见。

晋王并没有皇贵妃心思细腻,他只当凤瑶是真的忘记给皇贵妃鞋子,刻意从前面绕到后门。目光阴沉的看着秦冰冰,冷硬的说道:“果然是心术不正,心狠手辣之辈。萧家傲骨清风,她会污了萧家门楣,配不上萧然兄!”

字字句句,直戳秦冰冰的心窝。

脸色瞬然惨白,手指紧紧的捏成拳。便听到皇贵妃发话道:“得了,将她交给京兆尹处理。”

这是打算秉公处理。

不!

秦冰冰面色凄惶,京兆尹是荣王府的地盘,今日是凤瑶设的局。皇贵妃转眼将她送到京兆尹,便是顺了凤瑶的心意,任由她处置!

“贵妃娘娘,臣女一时糊涂,请您开恩……”秦冰冰话未说完,晋王一挥手,暗卫便将她给提走。

晋王放下帘子,宽慰道:“母妃可有受到惊吓?”

皇贵妃敛目,缓缓的摇头:“回宫罢。”心中对凤瑶的作为,丝毫不见恼,反倒是很欣慰。

如此,今后便不怕她护不了自己。

纵然他们能够护她,可关键时刻,终究靠的只有自己。

马车缓缓的驶出巷子,流入喧闹的街道。清风吹拂着窗帘,皇贵妃目光眷念的看着宫墙之外的平凡生活。倏然,目光微微一顿。落在卖糖葫芦旁边的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上。他俊逸的面容,依旧没有随着岁月流动而改变。只是原来那一双悠然清逸宛如月光皎皎的眸子,如今却是失了神采,紧盯着商贩手里的糖葫芦露出了不舍。手里捧着一个小泥人,一步三回头。

“停下。”直到看不见那道身影,皇贵妃忽然开口。叮咛了身旁的宫婢几句,宫婢愣了一下,转身下了马车。

晋王掀开帘子,看着宫婢买了两串糖葫芦,放下帘子道:“母妃爱吃糖葫芦?”

皇贵妃娇艳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目光有些空,似陷入了回忆,带着神往之情:“不爱吃,就是喜欢酸甜的味道。”

极矛盾的一句话

晋王似懂非懂。

皇贵妃眼眶微湿,从进宫的那一刻,便再也无人每日给她一串糖葫芦、表情各异的小泥人。

一样的街道、一样的喧闹、一样的场景,如今身临其境,却恍如隔世。

物是人非。

不一会儿,宫婢掀帘进来。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一个小泥人。

“只有一串?”晋王剑眉微蹙。

“方才有一人身上没有银两,他很想吃糖葫芦。我便想起贵妃娘娘喜欢小物件儿,便拿着一串糖葫芦和他换了小泥人。”宫婢解释道。

晋王不以为然,定是小孩子贪吃。目光淡淡的扫过小泥人,移开视线落在皇贵妃的脸上,看着她仓惶的别开头,一滴水渍落在手背上。目光不由的深幽,看着她手指发白的紧紧握着小泥人,安慰道:“母妃这是触景伤情了?”

皇贵妃轻轻的点头,将小泥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袖中。

“母妃不喜欢宫里的生活?”晋王再次询问道。

“韶华已逝,何谈喜不喜欢?”皇贵妃整理好情绪,没有再说话。

马车朝宫门而去,陵王站在阴暗的巷口,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看了看不见踪影的马车,咧嘴一笑,颇有些傻气。

侍卫找到陵王,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关切的说道:“王爷,您不能吃这些东西,快给属下。”

“好吃。”陵王将糖葫芦放在嘴里舔了一口,呆住了。

侍卫一怔,怕糖葫芦有问题,连忙问道:“王爷,怎么了?”

陵王垂眸盯着手里的糖葫芦,委屈的说道:“酸的、苦的。”再也没有吃一口。

侍卫看着上了马车的陵王,心里头疑惑,糖葫芦不该是甜的?

**

秦冰冰被关进京兆尹,暗卫对李尺说道:“刺杀皇贵妃。”

李尺颇为的头大。

片刻,石韦亲自来告诉李尺:“国师大人说了,让您秉公处理。皇贵妃若是顾忌秦大人,断不会将人送到您这里来。”

李尺心里顿时有了数。

可行刺皇贵妃是何罪名?

那是要杀头的大罪!

李尺审讯秦冰冰的同时,京兆尹又来了一个人。

凤瑶摘掉头上的帷帽,官差立即去请李尺。凤瑶抬手制止:“不必,带我进去看看。”

“这……”官差有些犹豫。

凤瑶笑着在他手里塞了银锭子:“你只管带我去便可。”

官差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带着凤瑶进去了

李尺正好拿着秦冰冰画押的罪证出来,迎面碰上凤瑶微微一怔。

“认罪了?”凤瑶目光粗略的扫过罪状。

“嗯。”

“呈递皇上?”凤瑶挑眉道,清冷的目光透过微开的缝隙,看着遍体鳞伤的秦冰冰,鲜血染红了她嫩黄的纱裙,触目惊心。心思翻转,便明白了过来。想必是秦冰冰嘴硬,被动刑了。

“事关皇贵妃,须得请皇上定夺。”李尺为人耿直,却也知道官场规则。秦容虽然官降一品,丞相之位无人上任,便是依旧等着秦容立功给他官复原职。

他负责审理此案,皇上定罪,之后秦冰冰的下场便与他无关。

“大人审案神速,我倒是慢了一步,辜负了皇贵妃的一片心意。”凤瑶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尺不明白凤瑶为何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瞬然,便明白过来。云初特地派人来知会他不必手下留情,转眼凤瑶如此关心案件进展,立时与荣王府秦冰冰得罪凤瑶的事情联系起来。

“皇贵妃有何吩咐?”李尺给了凤瑶面子,退了一步。

凤瑶从袖中掏出另一张罪状:“大人应该将这张罪状呈递给皇上,眼下只好劳烦大人重新审讯。”

二人一同坐在案后。

凤瑶看着被狱卒拖着进来的秦冰冰,她的面色惨白,虚弱不堪。

秦冰冰看着凤瑶的目光狠唳,面容狰狞,仿似厉鬼。

凤瑶出不出面,秦冰冰都是对她恨之入骨。两相比较,凤瑶决定出来亲眼看着秦冰冰承受折磨。

重活一回,她便发誓,人若欺她,她便十倍还之。

秦冰冰一直当她软骨,搓圆揉扁,害她性命。她不声不响,并非是处处忍受,而是等待着一个时机,让她彻底无法翻身!

樱红的唇瓣掠过一抹冷笑,寻找皇贵妃做靠山,自己便借由她的手亲自毁了靠山。

她倒要看看萧蒋氏,这回用什么替秦冰冰求情!

“罪犯秦冰冰,你可认罪?”李尺将凤瑶的那张罪状命人给秦冰冰,让她画押。

秦冰冰咬牙道:“大人,我方才已经画押。”她不愿意在凤瑶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即使身上的鞭伤痛之入骨,她依旧跪得腰板挺直。

“大人重新调查,发现你有其他的案例,所以再次审讯。”身旁的官差说道。

秦冰冰恨不得咬碎一口白牙,她如何不知是凤瑶搞的鬼?

“我听闻大人清正廉明……”

“正是清正廉明,所以才会要慎之又慎,不能冤枉了清白之人,也不能错漏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凤瑶打断了秦冰冰的话,眼底蕴含着一丝笑意。

“你……”秦冰冰目光凶狠如饿狼一般盯着凤瑶,恨不得生啖其肉

李尺却是不耐烦了,给人递了一个眼色,示意按着秦冰冰画押。

秦冰冰疯狂的挣扎,紧紧的捏成拳头,她豁出去了,死也不愿画押!

凤瑶轻笑道:“大人,您这是强迫她认罪,有损您的公正廉明。”

李尺目光冰冷的看向凤瑶。

“秦小姐如今不过是伤的太重,头脑不清明,看不懂罪状抵抗认罪罢了。咱们不能用水泼醒她?”凤瑶好心的建议。

李尺怀疑的看向凤瑶,仅是如此?

狱卒提来一桶热水。

石乔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一袋粗盐倒进木桶里搅浑了。

李尺本来有些犹豫,可见到石乔,便认为是云初的命令。便一挥手,狱卒提着木桶,泼在她的身上。

“啊——”秦冰冰眼底布满了恐惧之色,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宛如刀刃在一下一下的割着她的肉,锥心刺骨般的疼痛朝她四肢百骸蔓延。

“千万别冷着了,快提着炉火给秦小姐烤着。虽然左右不过死路一条,但是咱们也不能虐待了她。这细皮嫩肉的,可不禁折磨。”凤瑶嘴里说着关切的话,眼底却是冰冻三尺。

李尺看着凤瑶的目光愈发的幽深莫测,粗盐粒子倒进水里,根本就不会消融,泼在秦冰冰的身上,粗盐粒子会落在她皮开肉绽的伤口里。经过大火烤盐粒子消融,腐蚀着她的伤口加剧疼痛,那种疼痛渗入了血肉里,伤口的血水也不会凝固。

这是要秦冰冰的命!

凤瑶得知李尺要将案件呈递给皇上定夺的时候,便改变了主意。皇上可用之人并不多,若是判了秦冰冰死罪,那么秦容的仕途也会有影响。但若是轻判有损皇威,定会彻查此案,将她也牵扯进去。

所以,她改变了法子,让秦冰冰认了要杀自己的罪名。所以京兆尹动刑,到时候秦容也不得追究。

心里这口恶气堵压在胸口已久,既然已经动手,她断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秦冰冰!

今日若非她设计,秦冰冰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注定不死不休,她何必手软?

大火炙烤,痛得秦冰冰在地上打滚。双手紧紧的抠在地上,拼命的克制住自己不要去碰触伤口。

可那痛楚没有缓和,反而越来越剧烈。

秦冰冰脸白如雪,满头冷汗。虚弱的求救:“我错了,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秦冰冰强忍着痛,跪在地上,拼命的给凤瑶磕头。

被折磨得心里的恨意消散,只求快点解脱。

凤瑶看着她这副模样,将罪状扔在地上:“错了便画押!”

秦冰冰没有迟疑,快速的按了指印,生怕凤瑶会反悔。

“你谋害我,也得到因有的惩罚。我大人大量,放过你一回。”凤瑶眼底闪过一抹光芒,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望秦小姐莫要忘了今日之恩。”

秦冰冰只觉得她温和的语气透着彻骨的冷意,浑身打了寒颤,又被剧烈的痛楚淹没。

凤瑶冷笑了一声,缓缓地出去了。

李尺望着凤瑶的背影,心想这女人倒是个心狠之人!

秦冰冰牙齿打颤的说道:“大……大人,我……”

“你可以走了!”李尺拿着手里的罪状出来,便瞧见凤瑶等在门口,提点他道:“你派人去告诉丞相,原本今日是秦冰冰冲撞了皇贵妃,该是死罪。可晋王欠你一个人情,你与他求情皇贵妃毫发无伤便算是积德,从轻处罚。”纤细的手指指着李尺手里的罪状道:“秦冰冰承认是要加害我,却是不能再维护秦冰冰,所以动了刑,算作给我的交代。”

“你……”李尺听着她的言论,觉得不可思议。

“狗急了会跳墙,秦冰冰虽然三番四次加害我,却是没有想过害我性命,只是让我名声尽毁,无法立足罢了。我也不能恶毒的要她的性命,到时候秦容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我们也讨不得好。”顿了顿,凤瑶晦暗莫测的谁都:“李大人不觉得秦容此刻孤立无援,献王自身难保,秦冰冰得罪的是皇贵妃,无人给他雪中送炭。今日你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日定有大用处!”

李尺心中一震,凤瑶她当真是好深的城府。她引秦冰冰入坑,明明折磨了秦冰冰,令秦冰冰生不如死。一转眼,她利用此事卖个人情给秦容。之后呢?

她又要做什么?

凤瑶对他审视的目光仿若未见,冷眼看着狱卒将秦冰冰拖着送到门口。

秦冰冰坐在地上,浑身痛得使不上力气。勉强爬站起来,缓缓的走下石阶。突然不知从不何处冲出来三十几岁的妇人,拿着棍杖用力的打在秦冰冰的身上。

“啊……”秦冰冰吃痛的抬手去挡,棍棒如雨点落了下来,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妇人穿着富贵,指着秦冰冰哭喊道:“你这个贱人,勾引我的夫君,迷惑他将家产给了你,将我们娘几个赶出府。孩子是夫君的骨肉,她又是官家小姐,怎得会嫁给我夫君?夫君暗中接济我们娘几个,她这个狠毒的女人,竟是命人害了我的夫君,侵占了我夫君的家产。”

妇人看着人围拢了起来,一边指责唾骂,一边毫不留情的殴打秦冰冰。

人群里有人认出秦冰冰来,一时间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这是秦大人的嫡女,与萧家议亲,婚期就近了。原说她心术不正,心肠狠毒,萧家要退了这门亲事,可谁知萧大夫人用性命相逼,这才没有取消婚约。眼下倒是有戏看了,原来不止心肠狠毒,还是淫荡之人。”人群里不知谁传出这样一句话。

“这下子就算萧大夫人吊死在萧老夫人跟前,都不会准这女人进门了。什么高门贵女?与勾栏里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勾栏女人没有她身价高!”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哄笑开来。

秦冰冰蜷缩在地上,瘦弱的身躯承受着妇人的暴行,浑身痛得已经麻木。污秽难以入耳的话语,穿过她的耳膜,落在她的心头。秦冰冰只觉得头顶的天塌了,她的未来一片黑暗。踏出京兆尹大门的时候,她原以为解脱了,可是如今却才是真正的地狱。

屈辱的泪水从秦冰冰的眼角滚落,若知是如此,她倒不如死在里头。

她素来清高自矜,如今被人骂作下贱之人,生生的拆了她的傲骨。

秦冰冰恨不得这人将她打死了才好!

纵然背上杀人的罪名,也好过被传成*之人。

“你这贱妇,你这毒妇,还我的夫君,将我的夫君还来!”夫人声泪俱下,浑身充满了悲伤。

凤瑶走出京兆尹,看着秦冰冰躺在血泊中,众人指指点点,面无表情。清冷的目光落在包围的人群之外,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苏巧巧掀开车帘子,冲凤瑶微微一笑,放下帘子,马车缓缓的驶离。

不知过了多久,秦冰冰仿佛只剩下了一口气,秦家来了人,将秦冰冰带走。

众人恍然,真的是秦家人啊!

消息铺天盖地的传到大街小巷,紧接着水月楼的戏本也传来,秦冰冰的名声彻底的败坏。

李尺探究的看着凤瑶,沉声道:“你做的?”

凤瑶摊手:“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李尺冷酷的面容突然露出一抹笑意,略有深意的说道:“你不怕秦容报复你?方才可是一击致命!彻底的毁了她。”

“秦容他敢?”凤瑶指着那跪在地上大哭的妇人,冷声道:“你不认识她?我记得她来京兆尹申冤,只不过被秦容给掩盖了。她是从阜城来的人,她家本是当地大地主,秦容使了阴损的伎俩,将她们家的家产土地占为己有,逼死了她的夫君。官官相护,无人给她主持公道。自古以来民斗不过官,她一直心存怨气,今日她只不过将对秦容的怨转嫁到秦冰冰身上而已。”

李尺一怔,他倒是没有料到其中还有这渊源。若是如此,秦容便是吃了一记哑巴亏。他若是要抓捕了这妇人,可能凤瑶还留有一手。恐怕秦容也会想到有人借此引他出手,他反而就忍气吞声了!

“云初心思本就深沉,你也诡计多端,谁还敢得罪你们?”李尺笑说道,前却也是肺腑之言。

谁敢惹?

掌管这大舜国生杀大权的人,就想端了他们。

凤瑶讥诮的说道:“我们可是好人。”谁不想简单无忧的活着?长大成人,成亲生子,一直到寿终正寝。可这世间,被利益所充斥,为人、为物、为权,你总是不知觉间成了旁人的碍脚石。若不多长个心眼,接着便是惨烈的死去。变成如今这副冷硬的心肠,不过是被人心所逼。

这般活着太累,尽管如此,她依旧拼命的想活着。有时候在梦境中,守着那片安宁都不愿醒来。

**

秦府

秦夫人看着陷入昏迷中,不断呓语的秦冰冰,泪水直淌

秦容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女医给秦冰冰在上药,即使昏睡中,仍旧痛得嚎叫。

“老爷,您可要替冰儿报仇,她今日的罪,可不能白受!”秦夫人撕扯着手中的帕子,仿佛手里捏着仇人,恨不得一条条的撕碎。

秦容面色阴沉,怒不可遏的说道:“报仇?你瞧瞧她做了什么好事?带着护卫刺杀皇贵妃!那是死罪!”甚至他的仕途从此止步于此!

“老爷,李大人不是说了,冰儿她是要杀凤瑶……”秦夫人不甘心的说道,话未说完,便被秦容打断:“杀凤瑶?若是荣王府要追究,她还能活着出来?早就死在狱中!若非李大人与晋王和荣王府有交情,替咱们请求,你现在就是给她收尸!”

秦夫人面色大变,秦容这是怪秦冰冰咎由自取。可转念一想,若是凤瑶如此害秦冰冰,她定会设法让凤瑶不能活着出来。秦冰冰几次针对她,可凤瑶却是轻易的放过了秦冰冰。

不!

不对——

“那妇人定是凤瑶唤来的,她会如此好心?”秦夫人恨得咬紧了后牙槽,眼底闪过了怨毒。

秦容脚步猛然一顿,脸色难看的说道:“你别乱来,那妇人是阜城来的人。一直在盛京递罪状,告我强占了她的家产,逼死了她的夫君,此事被我一手压了下来。她恐怕是听到了风声,所以一直等在京兆尹,谁知没有等到我们,倒是等到了冰儿,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秦夫人浑身发抖,摸着桌子缓缓的坐了下来,想着心里便生了寒气。若是这般,的确是自作孽,怨不得人。

可她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那冰儿的罪白受了?”秦夫人不甘心的问道。

“你还想如何?她能保着一条命,已经是烧了高香!”秦容警告的说道:“如今是非常时期,你不许轻举妄动!我们就等萧家,看看他们怎么说。”

秦夫人面色变了变,坊间的传闻她听到了,简直难以入耳。她只求菩萨保佑,萧蒋氏能够挡住萧家二老。眼见着还有五六日便是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这时,管家匆匆的走来,战战兢兢的说道:“老爷,萧家来人了。”

秦容与秦夫人骤然看向管家。

管家硬着头皮说道:“是……是来退亲。”

秦夫人脸刷的白了,瞬间没有了主见:“老爷……”

秦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上一回只是陷害凤瑶,萧家二老便不同意,后来不过是看在他是萧老太傅的学生,又有萧蒋氏以死相逼,这才保存了婚约。可这一次,篓子捅大了。

“如何说?”秦容低沉的说道。

“来的是萧府管家,将东西都送来了。管家说是萧家主动退亲,适才不会要回聘礼,只须老爷将庚贴归还。”管家觉得萧家算是仁至义尽。

秦夫人摇了摇头,她不会同意。

秦容叹声道:“闹出去,你要冰儿如何自处?这件事本就是我们不对,萧家也算是仁义,给全了咱们体面。”

“若是给了咱们体面,婚期到了,为何不娶了冰儿?”秦夫人愤然的说道。

“胡闹!快拿出来!”秦容愠怒的说道。

“老爷,你以为我不想退了亲?强行嫁过去,冰儿也日子不好过。可如今她的名声臭了,还有谁会娶?她的年纪也大了,闹得这样大,如何能平息下去?她这辈子只能在家庙过了,我于心不忍。”秦夫人呜咽哭泣。

秦容沉吟道:“她伤好了,送去祖宅。”

“老爷!”秦夫人情绪激动,送到祖宅,与送去家庙有何区别?

秦冰冰这是成了弃子!

秦夫人悲凉的说道:“我早该看明白,老爷是铁石心肠的人。你看重冰冰,不过是看重她的才智能给你带来利益。如今他阻碍你的前程,失去了价值,你还有那么多的儿女,她自然就不重要了。可妾身只有冰冰和子楚这两个孩子,将她送到祖宅,当真是要了妾身的命!倒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你才甘心?”秦容挥手将秦夫人推落在地上,满面怒火的说道:“你将她留下来,才是真的害了她!”说罢,命令碧莲给秦冰冰收拾箱笼:“明日走水路回祖宅。”

秦夫人看着秦容离开的背影,哭倒在地上,却也无法改变秦冰冰的命运。

**

翌日

秦冰冰一大早便被送到码头,坐船离开了盛京。

消息转眼传到了凤瑶的耳中。

凤瑶并无意外,秦冰冰留下来才会成为秦容的祸端,送走才是上策。

苏巧巧给凤瑶斟茶,甜甜的笑道:“世子妃,今次多亏了你。她不走,我寝食难安。那日在水月楼,着实吓死我了,生怕她会咬定是我安排,对我下手。”似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就不应该了,特地招引秦冰冰,若是皇贵妃见你之后早就乘坐马车离开,你岂不是被护卫给打了?”后面一桩桩的事情,凤瑶行为都极为的胆大,仿佛笃定了秦家不会如何。可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出了变故。

如今秦冰冰离京,她才总算是舒了口气。

“人生本就是一场博弈,我若不赌,怎么会赢?”凤瑶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秦冰冰终究是个祸害,只要不回京了才好。

苏巧巧但笑不语,她胆子小,所以一直是输家。只有这一回,她豁出去了,这才痛快的赢了一场!

端着茶水饮了一口,嘴里溢满了淡淡的清香。倏然,看着一袭青衫男子行来,温厚儒雅,身姿挺拔如青松颇有傲骨。

“萧公子来寻你了。”苏巧巧碰了碰凤瑶的手肘,低垂着眼睫,眼珠子不敢乱睃。

萧然撩开袍摆,就着凤瑶身旁坐下。看了一眼苏巧巧,也没有避讳的说道:“你为我做的?”

“表哥真爱说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这样的结果,大家不是都喜闻乐见?萧家年轻一辈,也就只有你能顶事,外放了外祖母可得念叨了。”凤瑶不忍心萧然娶了秦冰冰这样的女人。

萧然温和浅笑,若有所思的说道:“好在你如今过的好,否则,我倒是愧疚难当了。”

凤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莞尔道:“今后你只管对我好,对你没有坏处。”

萧然看着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轻笑了一声,浅淡的笑容仿若春风拂面,令人极为的舒心。清朗的说道:“好。”

凤瑶不过是说笑,并未放在心上。看着云初信步而来,微微眯了眯眼,嘀咕道:“这段时日来的倒是挺勤快的,不用进宫述职吗?”

“皇上念在国师新婚燕尔,便体恤他,休沐一月。”萧然意味深长的看着凤瑶,替云初抱不平的说道:“贵妃娘娘倒好,聘你为夫子,两人成婚几日便分隔,一点都不体谅。”

“是吗?”凤瑶见到云初心里怪不自在,那日解开心结之后,相处虽然相安无事,但是总觉得气氛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时常看着她入神,那深幽的眼神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随即又高深莫测的看着她,好似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起初那两日,她提心吊胆,疑神疑鬼。

久不见他有何表示与动静,自个又忙于私塾,倒也没有太多心思琢磨他。

“水患治好了,宫里便不用你这个国师了?”凤瑶见他在身旁坐下,不自在的朝萧然身旁挪了挪。

云初目光一顿,淡淡的睨了一眼,不显山不露水的说道:“国师总归也是人,夫人都护不好,何以护国?自知能力浅薄,只好藏拙,继续休沐在府中。”漆黑幽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意味深长的说道:“为国效力多年,可不曾懈怠过。岳母大人让我多多陪伴你,免你孤单。只好将这些年的假期一同休了,如今看来夫人并无多大欢喜。可是为夫做错了?”

凤瑶一噎,惊异的看着云初,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萧然盯着杯中的茶水,听着云初的话,不禁失笑。“国师入宫有六七年,一年可休沐十几日,会有小半年在府上。”

云初挑高眉梢,意外的说道:“萧大人得皇上重任,一年才只能休沐十几日。许是我太过清闲,皇上准许我一年可休三月。”

“皇上是怜你身子欠佳,这才给你多多修养。”凤瑶皱了皱眉,开口道。

“嗯,许是念在父王的功勋,这才给我一个闲职。如今一比较,萧大人倒是任务繁重。”云初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浅饮一口,凤瑶想要制止来不及,那是她的茶杯,茶水倒了已久,恐怕凉了。

果然,云初眉心微动,搁下了茶杯。

萧然不由的苦笑,他这是在说自己来这边来的太勤?

凤瑶听出一丝不同寻常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你说什么呢?表哥这不是替你说话?”

云初目光沉静如水,拢袖凝视着眼前水雾袅袅的茶杯,薄唇紧抿,缄默不语。

萧然轻叹了一声,不想令凤瑶难为,起身告辞:“母亲身子不适,我先告辞,下回得空再来探望你。”

“替我向舅母问候。”凤瑶起身相送,方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咳嗽声。回头望去,见他撑在石桌上,微微倾身,捂着唇闷声咳嗽,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

萧然看了一眼道:“国师身子不适,你去照料他。”

凤瑶歉疚的说道:“许是方才饮了凉茶,我便不多送了。”看着萧然离开,凤瑶折了回来,替他拍着背,担忧的说道:“方才怎得那么不小心?茶是凉的为何不吐出来?”

“咳咳……咳……”云初咳了几声,摆了摆手,玉白的面容染着一层浅薄的粉色,漆黑的眸子里覆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愈发的深幽透亮。哑声道:“你怎得不送一送萧大人?”

“又不是贵客,你身子要紧。外头风大,快些回屋子去。”凤瑶催促道,心里忧心他的身子,采芙又不在身旁,只得先安顿好他再去煎药。

云初眉眼舒展,与她一同回了厢房。

“你先躺着休息,我去厨房给你煎药。”凤瑶指着她的床榻道。

云初温和的说道:“不必了,许是凉着嗓子咳了几声,身子并无大碍。”

凤瑶狐疑的看着他。

云初不动声色的说道:“那日你做的汤面不错,可以做一碗。”

“身子当真无碍?”凤瑶目光幽幽沉敛,一瞬不顺的盯着他。

“嗯。”

“不行,母妃离京前也叮咛我不能躲懒,你身子弱,不得马虎。虽然不是要紧事,喝点药预防一下也好。”凤瑶温柔的牵着他的袖摆,让他坐在床榻上休息,不容他拒绝的走了。

大约几刻钟,凤瑶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云初闻着一股刺鼻的苦味,眉头紧蹙,指着一旁的小几道:“冷一冷。”

“我已经吹冷了,趁热喝了,待会冷了会更苦。”凤瑶将药碗塞在他的手里,催促她快些喝了。“夫君也不想我失信母妃吧?”

云初放在唇边饮了一口,浓郁的苦味麻痹了他的味觉,充斥整个口腔。难忍的吞咽下去,仓促的端着茶水饮了几口,动作仍旧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黄连。”云初压下嘴里的苦味,目光如炬的盯着凤瑶。

凤瑶冷笑了一声:“天干热燥,下下火。”

竟敢装病,害得她白白担心紧张了一回。

云初丝毫没有拆穿的尴尬,反而很坦然,眉眼温润平和。幽幽的说道:“我并未用午膳。”

凤瑶一怔,没好气的说道:“饿死你得了!”话虽然这般说,却还是去了厨房给他做汤面。

**

姜将氏一直在为了姜左的事情奔波,依旧无人肯帮忙。

这日来京兆尹打算见一见姜左,问他还有什么话要与她说。便瞧见了意外的一幕,凤瑶与李尺站在门口,看着秦冰冰被那妇人殴打。

京兆尹是何地方?专门管辖犯罪闹事的事情。

可偏生妇人行凶,李尺仿佛没有瞧见一般,心里不禁起了疑心,猜测这定是凤瑶拉住了李尺。

心里这样想着,姜将氏便匆匆回了府。将这件事悄悄的说给了老夫人听,请老夫人拿拿主意,要不要用这一件事要挟凤瑶救姜左出狱。

可老夫人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自然不会一心偏向了姜大老爷。一听姜将氏的计策,便不赞同的说道:“我已经与林将军商议了此事,他们与皇后、献王紧紧的捆绑在一起,断不会放弃了献王。绾姐儿毕竟与献王有婚约在,我提过这件事,他们愿意帮忙。只是委屈左儿多吃些苦头,平息下去,便将左儿救出来。”

姜将氏心中惊讶,老夫人竟然心平气和?以往一说起荣王府里的人,老夫人便会气得心口疼,今日眼瞅着倒是言语间有些袒护凤瑶!

心思翻转,莫不是府中传言是真的?

老夫人与荣王妃冰释前嫌了?

那姜左怎么办?

“母亲,您是不打算管夫君了?”姜将氏心里发寒,紧紧的捏着锦帕。老夫人儿女好几个,她却只有姜左一人,大房全依仗着姜左,若是他没了,三房不得日后与她对着干?

老夫人心烦意乱,这件事当真是姜左咎由自取,可是她的儿子,她怎么能不管?

但是很棘手,不是说救便能救!

这个混帐东西,当初险些将荣王府搭进去。她如今得知真相,断然没有脸去央求荣王府里的人救姜左。那一批人里,该处罚的都处罚了,杀头的也都杀头了。她又怎得不明白,若非是荣王府动用了关系,恐怕姜左也被杀头了!

“你三妹护住了左儿的性命,若是能搭救,自然也救了,恐怕也是没有法子。你切不可去逼迫他们,等事情再缓缓,再将左儿救出来。”老夫人沉吟道。

姜将氏却暗恨在心,姜老夫人这话里话外都是向着荣王府。

姜左没有杀头,那是银子吐出了大半。姜姝救了姜左?都要笑掉大牙了!

“母亲这样说,我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我先回去,看看能不能想别的法子。老爷在里面过得苦,人都瘦了好几圈。”姜将氏垂着眼帘,见老夫人没有动静,便知不会多说什么,匆匆离开。

啪——

姜将氏愤怒的甩下了帘子,满目阴霾。

“夫人,老夫人如何说?”莲心看着姜将氏阴晴不定,便知道肯定是没有戏。

果然,姜将氏冷哼了一声:“你去替我给凤瑶递个帖子。”

她与荣王府没有多大的情份,她只有姜左。老夫人不愿意想法子,那么她就自己来!

紧紧的绞拧着手中的帕子,她捏着凤瑶的把柄,只能孤注一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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