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盂韶待在公主教养府的日子里见过了蓝天白云,宫墙瓦砾。
还有微风吹过时,越过公主教养府宫墙的柳枝,除此以外,小盂韶再也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
可是就算她是公主,也是被囚禁在公主教养府的落魄公主。
她总在入睡前,一遍一遍的扯着父亲的袍子,问道,“父亲,父亲,母亲她爱我吗?她真的爱我吗?”
父亲总会一遍一遍安慰她说,“你的母亲是最爱你的人。”
“那母亲为什么不愿见我?”
“韶儿,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知为何,望着破破烂烂的公主教养府的一切,盂韶一时触景伤怀,眼眶处不禁湿润起来。
自从她离开公主教养府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这里,随后关于这里的记忆仿佛消失了一般。
直到今日再次踏入这里,记忆才像是活水一般注入到了她的回忆里。
“公主,公主?”黑漆漆的环境里,阿碧的声音在萧索的院子里显得突兀。
盂韶进入到公主教养府是早上,阿碧因为需要交接一些手续上的事情,耽误了一天的功夫,直到傍晚——落日完全埋进山头,皇宫上下点燃了宫灯时分,阿碧才推开公主教养府的大门。
整座公主教养府没有燃起一盏灯,只有黑漆漆的一片黑夜。
“公主,公主。”阿碧手里提了一把宫灯,推开破烂的门窗。
盂韶坐在床沿边上,神情肃穆,一动不动的望向手里的物什。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父亲给小盂韶做的玩具,南泠手里也一个。
这个玩具只要撤掉发条,就可以自由的往前走,手舞足蹈的非常滑稽。
那天小盂韶一个人玩得很开心,几乎忘乎所以,不知不觉跟在玩具背后离开了公主教养府。
南泠因为忘记带玩具,回房间去找玩具了。
父亲好像是在东屋,谁都没有发现盂韶不见了。
“你是哪个宫的?”小盂韶抬头向上看时,看到了一个比她年纪稍大一些的姐姐。
“我……”小盂韶不知应不应该告诉她自己住在公主教养府里。
“你想吃桂花糕吗?”
“桂花糕是什么啊?”小盂韶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很好吃的糕点,香香甜甜,是我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了。我带你去尝尝。”说完,面前的姐姐笑容可掬的牵起小盂韶的手带她离开。
“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我得回去了……”小盂韶小声说道,但心里也不禁好奇桂花糕究竟是什么味道。
“去我那里不用很长时间的,来回的时间统共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要担心。”姐姐摸了摸小盂韶的脑袋,“妹妹这么乖,可以从我那里多带一些桂花糕分给其他人尝一尝,他们说不定也会很喜欢。”
小盂韶想了想如果父亲和南泠吃到了好吃的会是什么表情,受不了姐姐的诱惑,牵着姐姐的手,跟着离开了。
“就离开一小会儿?”走之前,小盂韶仍不确定的问道。
'“就离开一小会儿。”姐姐笑道。
在公主教养府的西墙处,悄悄燃起的火苗直冲天际,很快吞噬了整座厢房。
南宫决从东屋出来时,看着燃起的火势,直接冲进了西厢房,“韶儿,韶儿——”
火势太大了,浓烟滚滚,遮住了视线,南宫觉根本分辨不清盂韶所在大体的位置。
他在火海中艰难前行,终于在一处角落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南泠,盂韶呢?”
南泠已经昏过去了,南宫决只能先把南泠从房间里带出去。
没有找到盂韶,南宫决再次冲进了火海中,房间中的火势冲天,腐蚀掉了房梁,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房屋濒临崩塌。
若是再不从房间出去,南宫决将会与砸下来的房梁,一同葬身火海中。
“韶儿,韶儿——”从火海的角落里,突然划出了一道暗器,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南宫决一定可以躲过去。
待南宫决发现暗器直冲自己而来时,堪堪侧过身子。
但暗器还是划破了南宫决的脖颈,毒液入体,南宫决一时丧失了力气,顷刻间倒在地上,伴随而来的是房梁终于承受不住火势的侵袭,落到地上产生的声音。
闭眼前,南宫决看着漫天的火舌慢慢吞噬了自己。
“姐姐,桂花糕真好吃,父亲和南泠一定也会非常喜欢的。”
“盂韶喜欢就好。”姐姐温柔地笑道。
“姐姐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小盂韶问道。
“盂念忘了吗?刚才吃东西的时候,你告诉我的呀。”
“有吗?我好像忘了,可能吃东西吃的太投入了。”小盂韶挠了挠脑袋。
'“盂韶不用客气,多带一些回去吧。”桌子上大半的桂花糕都被姐姐塞到了小盂韶手中。
“谢谢,姐姐,我回去了。”小盂韶怀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桂花糕,心里正满怀欢喜的准备回公主教养府。
只要一想到,父亲和南泠可以吃到甜甜糯糯的桂花糕,小盂韶就忍不住开心。
等她长大了,她一定要让父亲和南泠见识到这个世界上各种好玩的和好吃的,小盂韶在心里默默发誓道。
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身影,小盂韶继续沿着来时的路,跟着宫人走进很少有人发现的一条僻静的小路。
自然没有发现大路上脚步匆匆的宫人都朝公主教养府跑去。
回到公主教养府后,小盂韶第一次看到那个被父亲称之为自己母亲的人。
华贵的服装之下,透露出平易近人的气质,此时眉间的疲惫与哀伤染上眼眸,生命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活力。
她也看到了父亲身上盖着白布。
“父亲,父亲。”小盂韶顾不上怀里的桂花糕,跑到了南宫决身边,“你怎么了?”
周围是火势被熄灭后的焦黑一片的状态,空气中流淌着烧焦木头的味道。
微风轻起,掀开了白布,小盂韶看到了南宫决浑身上下的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已经被烧得露出了白骨。
“父亲……”小盂韶趴在南宫决身边撕心裂肺的啼哭起来,“阿韶不该离开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