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没有这药王石臼,葛元春也没打算跑。
从历黄秋动手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今日必须有个了断,两个弟子都在场,无疑最合时宜。
葛元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于是他立刻调整心情,在石臼之中立刻盘腿正身,尝试重新与周围灵气建立联系。
他现在的身体是二十五岁,太极的四象归的深层奥义还没有触及,但思想、记忆、经验和心智却已经积累了三十余载,凭借太极在短时间重新聚齐也不是不可能,就算只有一线希望,那也要拼尽全力。
因为现在,他有着必须打破牢笼的理由,那就是此时正在与历黄秋对峙的
——王崭。
葛元春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子,不允许另一位爱徒再受到半点伤害。
凭借太初古术修出来的灵气尽数散去,那就尝试太极一脉,心法和技巧都已深深烙印在骨髓之中,谁也无法剥夺。
葛元春一边摒除杂念,沉心演练太极,一边将神识散了出去,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向。
场中,三人呈倚角之势,互相观望。
王崭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在拖延时间,试图寻找对策。
对面两个燎境,他一人与之相对,占不到半点便宜。
可想了半天,王崭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尝试去打乱对方节奏,于是脑子一昏,硬着头皮随口说了一句:
“大师兄晚上好。”
说完,在场几人都愣住了。
王崭自己都觉得尴尬,可令他意外的是,这句话还真起了作用。
历黄秋听到这几个字后,心脏都漏跳了半拍,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比一旁周勋的灰色皮肤都要惨白三分。
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尽相同,对于从小被世人抛弃的历黄秋来说,最向往的事情就是拥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师门。
他何尝不想成为大家眼中的正派大师兄,在师父的羽翼下肆意生长;何尝不想有个聪慧上进的师弟,填充宗门力量;何尝不想沐浴在其他门派推崇膜拜的目光中,受万人敬仰。
可惜,这一切都注定与他无缘。
只因为邪道后裔这个身份!
华夏之大,没有谁从出生开始就比人低上一等。
唯独历黄秋,天不逢时,偏偏以常人无法接受的身份,在顶着正道光环的太极一脉茁壮生长。
命运永远如此捉弄人,积坟岭的标签如同阴霾一般,永远烙印在他的骨子里。
或许......
在某个平行时空里,他还是那个名动江湖的国民大师兄,没有邪道血统,也没有叛出师门,拥有一个绝强的宗门背景,师父地位常人难撼,师弟聪慧能干,三人一起叱咤整个古武界。
只是,他明白,这个想法,连痴人说梦都算不上。
“大师兄”这三个字,无疑是撕开了历黄秋心底最深的伤疤,让他心中升起永不磨灭的怒火。
历黄秋别过脸,用长发挡住表情,然后沙哑地说道:“别用这三个字来恶心我。”
王崭没想到这句话的威力这么大,竟然乱了对方的道心,于是他狡黠一笑,咳了咳嗓子,字正腔圆道: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
这一串“紧箍咒”念出来之后,如同万钧雷霆,直击得历黄秋目眦欲裂。
他猛然回头,露出狰狞面目:“够了!你给我闭嘴!”
王崭一看奏效,赶紧贱兮兮地继续稳定输出:“好的大师兄,我听你的大师兄,别生气啊大师兄,你怎么这么容易动怒啊大师兄,是不是肝火太旺啊大师兄,记得多喝菊花茶啊大师兄......”
经过与“碎嘴子”柴浩的长时间接触,王崭耳濡目染,早已知道“人至贱则无敌”的道理,索性直接把“大师兄”三个字当成了逗号来用。
事实证明,果然斜撇子办法有奇效。
历黄秋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羞辱,才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于是当即一声怒吼,抄起身旁的一块板砖就砸了出去。
这一击,没有任何章法可言,也没有灵气参与其中,完全是被气到极致的潜意识动作。
王崭当然不会被那板砖给砸到,稍微错开身子,就轻松躲过,任由板砖消失在灌木丛里。
他见好就收,换上一脸正色,满目惋惜地叹了一句:“啧啧,可惜了。”
声音不大,刚好能被所有人听清楚。
历黄秋被他这么一啐,瞬间耳清目明,从愤怒之中脱离出来,但是他略微有些不解,按照现在的局势,对方几乎必死无疑,怎么还会有心情说什么“可惜”呢?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
厉黄秋一怔,更加愤怒,口舌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好牌?你管我这邪道身份叫好牌?”
“不不不,你他妈的怎么这么执拗呢,专挑那烂菜叶子捡。”王崭有些不耐烦,他本可以不去说这些,但他知道,有些话,得替师父去说出来。
“邪道不邪道的,当初师父待你如何,你比谁都清楚,至于他为什么要让你离开太极门,你他妈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师父一直把你当做下一任掌门来培养,传你太极秘术,替你答疑解惑,你能成为大家公认的大师兄,难道全靠你天赋高吗?”
“我告诉你,天赋高的人多了去了,一抓一大把,说句不好听的,就以师父对你那种投喂方式,换一条狗,狗都能在年轻一代脱颖而出。”
“你真以为师父他傻吗?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徒弟,偷偷修炼邪道功法他都没发觉?”
“他只是不愿去揭露罢了,一是不愿惹出是非,二是怕影响你的道心,无论何种原因,都是出于对你的保护。”
“你可倒好,一耍小性子,‘啊我叛出师门,你们都不重视我,我要报仇’,报你娘个蛋啊,好赖都不分。”
听到这话,厉黄秋脸色突然一变,这一点确实是他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