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上桌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月，出门许久的冯贤终于回来了。
冯凌雪招呼着下人迎接收拾，有条不紊。
崔嬷嬷在一旁小心看着，连话都不敢说。
冯贤坐在前厅，精神头看起来不好，一杯热茶下肚才分出些精力询问府上的事。
崔嬷嬷脸色惨白，弯着腰不敢抬头。
心中却又跃跃欲试，想要告冯凌雪一状。
“我问你话呐，为何不答？”冯贤眉毛皱成一团疙瘩，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砰”一声，崔嬷嬷双膝落地，苦着脸回答：“老爷，非是老奴不答，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啊。”
“让你说你说便是，哪来的废话？”
崔嬷嬷心中挣扎，抬眼看去，见老爷神色不愉，心中有了考量。
若是现在将一切说出来，冯凌雪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老爷，您离开这一个多月，老奴……老奴无能……”
话未说完，就见冯凌雪提起裙摆款步走进前厅，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剩下的话硬生生吞回了肚里。
“爹爹何必恼怒崔嬷嬷，嬷嬷年纪大了，做事难免力不从心。”
冯贤狐疑看了两眼崔嬷嬷，对冯凌雪的话不置可否。
近来崔嬷嬷行事确实不如从前得他心意。
“女儿瞧了实在看不上眼，正巧女儿也成家了，合该学着掌家，这不就将崔嬷嬷的活计接了过来。”冯凌雪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才接着说，“这不掌家不知，府里就这么些人，大事小事夹在在一起，竟也如此令人头疼……这些年爹爹当真是辛苦了。”
冯贤一口茶水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含在口中不知如何是好。
往日冯凌雪与她出言顶撞，他虽恼怒，但也从未想过冯凌雪会试图染指中馈。
如今她这一手，着实打得冯贤有些措手不及。
“爹爹这般看着女儿作甚？可是女儿做得不对？”
冯贤不自在的放下茶杯，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让冯凌雪归还掌家权。
“雪儿，爹爹不在，你费心了。”
“爹爹哪里的话，我是梅家人，操心自己家中之事，是应该的。”
冯贤一噎，怒意逐渐上涌。
他这半辈子，最厌恶他人话里话外说他是上门女婿，尤其是梅家人！
“如今女儿也长大了，该学着为爹爹分忧了，”冯凌雪为他添茶，“您这出去一个月，瞧着都憔悴了不少，可见一路劳累，小满，吩咐厨房多做些爹爹喜爱的吃食。”
说是劳累，但冯凌雪猜测，应是商人会馆馆长之位终究还是旁落他人，心情不佳呢。
小满脆生生应下。
冯贤几度想要开口，都被冯凌雪拦住了话头，先说了府上杂事，又说了妹妹凌霜生辰，扰得冯贤根本无暇提及掌家权。
“对了爹，您离开后不久，女儿就做主将秦芸秦小姐接到府上了。”
话音未落，就响起一连串呛咳声。
好一会儿才堪堪停住。
“什什么？”
“女儿说，我将秦小姐留在府上了，如今她与秦姨娘住在一块儿呢。”
冯凌雪笑着坐到冯贤旁边的椅子上，笑盈盈道：“之前您不还邀她做客吗，正巧秦姑娘遇到了些麻烦，秦姨娘担心得紧，我就自作主张了，希望爹爹没有生气。”
冯贤当然不会生气，秦素兰与他说了好几回了，要将秦芸接到府上。
奈何那一次冯凌雪反应激烈，也就暂时作罢。
如今冯凌雪自己做了这个主，他哪有不乐意的。
只是她说芸儿遇到了麻烦？
冯贤当下也不想与冯凌雪虚与委蛇，匆匆离开前厅往芙蓉院去了。
小满忧心忡忡：“小姐，她们不会说您坏话吧？”
秦氏母女如出一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冯凌雪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我等着呢。”
···
晚饭时间，一家人久违的聚在一起。
就连秦素兰与秦芸都上了桌。
冯凌雪携林云到的时候，秦芸正试图与福福话说。
福福并不理人，抱着个小汤婆子缩在椅子上，被厚重的衣裳裹得圆滚滚的，像个从年画中走出来的童子。
瞧见姐姐姐夫来了，小小身子猛地坐直，又顺畅地从椅子上滑下，颠颠儿地朝着冯凌雪跑来，扬起小脸儿撒娇。
“姐姐姐姐，福福等你好久啦，肚肚都饿啦~”
林云故意板着脸：“小福福怎地如此偏心，为何不与姐夫打招呼？”
福福愣了愣，把红红的脸蛋往毛领子里藏。
“福福也等姐夫啦~”
林云哈哈大笑，抄起福福进了前厅。
秦芸看着这一幕眼中迸发出浓烈的艳羡与恨意，手都绞红了，还是秦素兰扯她衣袖才收回眼神。
冯凌霜来得稍迟，姐弟三加林云，四个人凑在一起，聊得好不欢乐，衬得秦芸与秦素兰尴尬万分。
好在冯贤的出现打破了这氛围。
“都到齐了便开饭吧。”
冯贤坐在上位，自然而然拉着秦素兰坐到自己身旁，秦芸也挨着秦素兰坐定。
冯凌雪四人却站着没动。
“愣着作甚，还不坐下？”冯贤眼睛一瞪，内心实在厌烦。
冯凌雪居高临下，并不应声，反倒是瞧着秦素兰看。
“我以为秦姨娘是来服侍爹爹用膳的，不曾想竟坐下了？”
秦素兰一愣，下意识就要站起身，却被冯贤按住。
“你这说的什么话，有丫鬟服侍还不够？”
然而她身后的柳儿却暗自不爽起来，又有几分幸灾乐祸。
“爹你是真不知我在说什么，还是装糊涂？”
冯贤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才回来，你就不能让我安生一天？”
“梅家，没有小妾上桌的规矩！”
“不过是一起吃顿团圆饭，没必要上纲上线。”冯贤还在试图说服。
“团圆饭？女儿不是很能理解，原来与外人一起吃的饭，也能称之为——团圆饭。”
冯凌雪拖长声音，好整以暇看过去，视线在秦芸与秦素兰之间逡巡。
秦素兰母女缩在一边，泪盈于睫，一副可怜模样。
“是我与娘惹了冯小姐不快，冯老爷便让我们下席罢……”
秦素兰抱着女儿，眼泪簌簌往下流。
冯贤就见不得疼爱的女儿哭，一拍桌子，冲冯凌雪大喊：“不吃就滚，就知道惹我不快。”
谁知冯凌雪却笑着坐了下来，顺手将福福牵过去坐好：“爹您说的什么话，我是梅家主人，便是要滚，也该是小妾滚。”
说罢又冲着秦素兰笑道：“秦姨娘进门也有些时日，若是还不懂规矩，便是不应该了。”
秦素兰闻言身体一僵，显然是想到了之前的杖刑。
秦芸见母亲受惊，心疼地抱住秦素兰。
“冯小姐，我们是冯老爷请来的，便是你再不喜我们母女，也该顾虑冯老爷的心情，老爷舟车劳顿已是劳累，何必在今日惹他老人家生气？”
冯凌雪一边给福福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回到：“秦小姐，我允你住进梅家，不是让你来对我指手画脚的，懂吗？”
“切记这里是梅府，不是秦宅，希望下次开口前，想清楚你的身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