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有负您的嘱托,罪该万死。”
云澜玺恭敬的半跪在地,等着他的责罚。
可半晌过后,意料中的指责谩骂并没有到来,三皇子反倒扶起了他。
“我从未怪罪过你,你起来吧。”
看着面前孱弱的云澜玺,他神色复杂,他似乎不愿再面对他,转过身去,默默的擦了一把眼泪。
“你可愿跟我走?”
“属下愿意,属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有他这句话,三皇子松了口气,他转头凝视裴寂,不自在的开口,“我之前很不服气你,但你今日所做之事,确实让我刮目相看,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我之间的仇怨,尤其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诸般因果,等到了龙落镇再说。”
天色渐晚,寒意渐深,不知不觉已到了秋季,越往北走,越能够感觉到切肤的寒凉。
马车停在了驿站外,安顿好众人睡下后,楚霁雪特意给裴寂做了一碗红豆薏米粥。
他正挑灯窗前,翻阅着龙落镇历年税收报告,龙落镇坐落于漠河以北,除了七八月份最热的那两个月,其它时节都是乍暖还寒。
前几年,这龙落镇因地制宜,种了许多的针叶林以及各种抗冻抗寒类的农物,他们又邻近海洋,一些边陲小镇经常以捕鱼为生,苍夷国和龙落镇是一河之隔,那小镇自然就成了交通贸易的枢纽,前几年收成还算是好,勉强能够度日,可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收成下降,战乱不止,民不聊生。
裴寂在帮着陛下处理政务的这些时日,经常能够看到龙落镇发来的求救信函,而他们这次去,一是为了考察,二是为了献策,从根本源头上解决问题,而这也是皇帝对他们的考验。
“我没有胃口,你吃吧。”
裴寂正好看到了统计上来的死亡人数,这其中饿死者居多,身处上京城中的他们,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哪能想到同胞却食不果腹,每时每刻都在忍饥挨饿,他没有心思在吃了。
楚霁雪知晓他的烦忧之事,叹息一声,将信函收掉,不给他看。
“人是铁饭是钢,你要真想解决问题,就必须得把自己照料好了,龙落镇之困,绝非一朝一夕,这不是你靠绝食就能够改变得了的,他们都是你的子民,我知道你痛心,你想拯救他们的前提,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楚霁雪眼中充满了坚毅果决,他的鼓励更像是润物细无声般的浸入进他的心里,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他不在多言,低头吃饭。
楚霁雪在一旁坐了会儿,突然发问,“云澜玺之事,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可别告诉我,只是动了恻隐之心,大发慈悲的要做善事。”
他身形一顿,迟疑半晌之后,才开口答道,“你猜的不错,我与他做了交易,他毕竟是三皇子的人,哪怕身不由己,他也绝不可能为我所用,所以,我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你是否也觉得我残忍?”
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楚霁雪。
不知何时,裴寂在悄无声息中变了,从前的他英勇无畏中透着一丝清澈愚蠢,可现在他懂得审时度势,懂得了利用周围一切,替自己筹谋布局。
而他深知这种改变是必然的,在这尔虞我诈,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夺嫡之争越演越烈,哪怕他已经成了储君,可一日没有坐上龙座,成为了天下之主,他依旧是受制于人,所以,他做这个决定,并非是迫不得已,而是必然为之的结果。
“怎么会?”楚霁雪温柔的抱住了他,“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与你共进退,你们做的什么交易?”
察觉到裴寂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楚霁雪的心也跟着紧揪起来。
”你直说无妨,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愿意把共生蛊给我。”
楚霁雪身形微颤,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禁锢在他腰间的手微微收紧,裴寂的语气中带了一点小心翼翼。
“你可是在怪罪我?”
“我为何要怪罪?你又没有做杀人放火,草菅人命之事,我说了,你我是一体,你所做之事,必然有自己的顾虑跟考量,我信你。”
裴寂手指一紧将他揽入了自己的怀中,口中喃喃,“此行凶险艰难,我不该将你带过来。”
“为何,你说过不会瞒着我?”
楚霁雪懊恼的怒瞪他一眼,“莫非这是一场鸿门宴?可不止你,三皇子和三皇子的都来了,对方哪怕再狼子野心,迫不及待也不可能对你们下手,这不是自寻死路?”
楚霁雪知晓,龙落镇绝不是个太平之地,这里战乱不绝,人心险恶,某种程度上,穷山恶水出刁民并非没有道理。
“连你都查到了?”
裴寂皱紧眉头,指尖用力在他细软的腰肢上掐了一把。
楚霁雪娇嗔着躲开,“你瞒不过我,在你之前唐僧就已经去调查了龙落镇,并将那里的情况告诉了我,那里的势力盘根交错,情况复杂,不好对付,尤其是龙落镇的守将更是个蛇鼠两端之人,他之前是悍匪出身,在灾荒之年被朝廷招安,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一路晋升到了守将,此人心思深重,绝不简单啊!”
楚霁雪担忧之事,正是这个王守志。
显然,她和裴寂想到一块去了,“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去,别到时候全军覆没。”
楚霁雪却不听,直起身子,在他嘴角印下一吻。
“不可,我是那种临阵脱逃之人吗?你如此看轻我。”
楚霁雪傲娇的反驳了一句,他哭笑不得,“哪里,我只是顾虑你的安危……”
“那便不劳你费心,山人自有妙计。”
看他不听,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暗下决心,一定要让暗影卫护他周全。
“那三殿下向来是个心思阴沉狡诈者,常常是走一步看十步,此事如此艰难,于他而言,费尽心思也得不到半点好处,他为何要出手?若只是为了出风头立功,倒也没必要如此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