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太医。”李雪月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她仰起头，擦了擦眼睛。她不想坐在那里哭。不过，流泪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他会保密的，对吧？”她赶紧补充道，不想让自己的这个弱点被发现。
“如果他重视妻子和孩子，那当然可以。”余真把她额头上的头发拨开。他喜欢她脸上的刘海，但有时也会因此感到不快。刘海经常遮住她那双宝石般的眼睛。
李雪月点点头，“那我就去看看吧。”
于真捧起她的脸蛋，让她吃了一惊，他俯下身子，亲吻了她的额头。
“我不会离开的，阳光。即使你把我赶走，我也不会离开。”
李雪月感觉到他的唇停留在她的头上，不一会儿，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大拇指轻抚着她的脸颊。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遇到阻碍就逃跑的，”他轻声说道，“不管你喜欢与否，我都会留下来。”
李雪月再次泪流满面。他的话让她心痛。不是因为残忍，而是伤害到了她。他为了她愿意牺牲这么多，而且毫不犹豫。这是他的无私之举。
“这怎么可能？”她低声说。“每次我以为自己深深地爱上你了，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我就会更加爱上你。”
余真笑了。这笑声让她心头一紧。要是他知道他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就好了……
“我是个执着的人，阳光。你一听到我的话就应该赶紧逃走。”
“我想你不明白我有多疯狂……”李雪月喃喃道。
加冕宴会的记忆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永远不会忘记——夺走他人生命的恐惧。
李雪月永远不会忘记她夺走了李道君公爵的生命。这要么是他的，要么是她的。而她选择了自己。冒着牺牲他人幸福的风险。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于真身上。
“我不需要理解。我只是知道，阳光。”
李雪月惊呆地看着他，“我还以为它藏得很好呢。”
余振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谁说的？”
李雪月瞪眼，“我。”
“这不是一个很可靠的消息来源，是吗？”
李雪月没想到自己能同时体验到这么多的情感。她很欣赏他的幽默，即使是在最奇怪的时刻。这是他让她振作起来的方式吗？她不知道，因为余振一有机会就喜欢取笑和嘲讽。
“你赶紧去请太医去。”她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嘟囔道。
余真苦笑着说道：“这么快就放弃了？”
“我累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希望我也能这么说。”
“那是因为你不是人类。”
于真笑了。被称为怪物从未让他感到惊慌。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皇宫里的血可以流成河。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他做了他必须做的事情。
“听到妻子这么说我总是很高兴。”
“对不起，”她立即说道。
余振摇头，“没必要，我不会否认事实。”
李雪月惊恐的抬头看着他，他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吗？
“别这么担心，我真的不在乎。光是言语是无法伤害我的。”余真被她瞪大的眼睛逗乐了。他听过更糟糕的事情。她的话甚至没有伤到他，更没有在他胸口留下一个洞。
“你必须保卫你的国家，”李雪月坚定地说。“这不是选择的问题。这是义务。”
余真确信，一股暖流传遍了他的全身。她的话让他感动，但他从不承认。相反，他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你会自责吗？”李雪月担心地问道，“于真，我们总是在讨论我的问题，却很少谈论你的问题。”
“那是因为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说：“没有人是真正没有感情的。”
余真一下子捏了捏她的双颊，“我有什么事，你也知道。”
李雪月不相信他，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操心也是人之常情，要相信他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那才叫难以置信。
“是的，但是——”
“童年的一些记忆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我已经学会走出去了。”
李雪月闭上了嘴。她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愿意听他把问题说出来。不管问题大小，她都会全心全意地关注他。他也为她做过同样的事情。她为她做的同样的事情甚至更多，这才是公平的。
“除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现在没有什么能让我感到那么烦恼了。士兵们从小就知道这一点。”
李雪月继续听着，他很少这样表达自己的烦恼，她做好了倾听的准备，哪怕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一旦士兵面对了战争的残酷，与战场上的日子相比，任何大问题似乎都是小事。”
余振永远忘不了战争的惨状，血肉模糊的尸体，战友的尸体，四肢断裂的伤亡……诸如此类。
他并不排斥战场，因为他的一部分一直属于那里。他从小就学会打仗，为了乐趣，也为了这个国家。
余真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皇太子。他以为自己会过上战斗和训练的生活。仅此而已。但当他十六岁时，皇位的责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当时一切都在缓慢但稳步地向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会被许多问题所困扰。无论大小，它最终都会过去。无论问题有多顽固，我都会强行解决。”
“难道不累吗？”李雪月终于问道。“肩负起一个国家的重担？”
“这就是我们为奢侈王朝付出的代价。”
李雪月观察着他的脸，近看的话，隐约能看到黑眼圈的痕迹，现在想起来……他的眼袋比以前严重多了，不过最近在一点点好转。
“如果你遇到问题，你会告诉我，对吧？你不会一直憋着吧？”她问道。她眼中流露出渴望，以她永远不知道的方式影响着他。而他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余真捏了捏鼻子，“我可没傻到把感情憋在心里，不像我认识的一个倔强的女人。”
李雪月嗤笑一声。认识。当然认识。
“现在你能不能让你的心休息一下，不要再为我担心了？”于真说道。
李雪月摇了摇头。
“你这么说，我好像要失去理智了。”
“在某个时刻，每个人都会失去它。”
“好吧，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于振安慰道。
“提前做好计划会更好......这样我们就不必在最后一刻手忙脚乱地寻找解决方案，”她回答道。
“活在当下比担心不可预测的未来要好得多。”
李雪月露出一抹紧抿的笑容，“只要我们能想到最坏的情况，在事情发生之前找到解决办法，就能避免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
“嗯，我终于看透你的内心了。”余真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爱想太多的人，可没想到，竟然想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我不知道的话，阳光，我会认为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你不必预测。我知道我会的。”
于真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手指顺着她的头发，从发根开始，反复抚摸。
“想太多了……真是个烦人的人啊。”于真调侃道。
李雪月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人总得现实点。”
“而且是妄想，”他补充道。
“这比脾气问题要好。”
于真哈哈大笑，这句话他无话可说，他天生就具有这种残暴的品性，毕竟他遗传了父母最坏的品质，现在他甚至都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有正派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