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起身打量了一圈朱由校,这才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父皇只是告诉我,只有你才能救咱们老朱家的江山,说我根本不是当皇帝的那块料,让我趁早退位,做个无忧无虑的太上皇过几年安稳日子,以免成为史书上的笑话。”
“呃?!”朱由校无语道:“皇爷爷这么说你就信了?”
朱常洛摇摇头:“没有,起初我是不信的,我甚至还赌气要做一个好皇帝让父皇看看,然而这几天下来,我发现父皇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那块料!”
朱由校继续无语:“那就让儿臣监国?你就相信皇爷爷说的一定是对的?”
朱常洛却语气坚定道:“父皇看人是不会错的,从他允许你做的这些事,就知道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肯定比我适合做这个皇帝。”
“好吧,你父子俩真就逮我这一只羊使劲薅呗!”朱由校刚吐槽完,却又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连忙说道:“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你就这么甘心把到手的权力让出来?”
“你以为我想吗?”朱常洛苦笑一声,在朱由校面前走了几步,说道:“你看看我,现在身子软弱,连走路都走不稳,最近头还晕的厉害,恐怕是时日无多了。昨日崔文升给我送了一些药,服过之后泄不能止,今日身体更加虚弱,我这身子骨该如何治理国家?!”
朱常洛说到最后,竟有些竭斯底里了,是啊,谁又愿意将到手的权力拱手送人呢,尤其是当他还没有享受过权力带来的福利!
该来的总归要来,朱由校心中有些同情,劝道:“父皇,儿臣有一言,你不应该相信那些骗人的偏方,也不该放纵自己,身体是自己的,自己不爱惜,难道指望别人爱惜吗?”
“闭嘴!我不用你教我做事!”朱常洛咆哮着,他恨自己,恨朱翊钧,现在也恨朱由校。
朱由校火气腾地一下起来了,针锋相对道:“这算是无能咆哮吗?你自己无能,一生都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一朝获得自由就不知节制自己的欲望,现在身体每况愈下,自己做的恶果,还想怪别人吗?”
“你。。。”朱常洛不知该说什么,指着朱由校比划了半天才说道:“你这个逆子,难道想气死我吗?”
“我并不想那样,我一直不明白,你可以听得进外面那些文官们的话,为何却听不进家人的话?!是你觉得我们会害你吗?!我若真的想看着你死,完全没必要说这些话!你死了,受益最大的就是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朱常洛一时被怼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叫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废了你!”
朱由校不以为然道:“我信!你现在是皇帝,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做到的呢!我今天只是想要规劝你几句,而你却把我的规劝当成别有用心,如果真情也要被质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由校真的气得要死,自己出于同情劝了两句,却被朱常洛如此质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朱由校把一切后果抛之脑外的做法还真让朱常洛一时没了方寸,让朱由校监国的圣旨已经发出,他现在其实已经不能随意处置朱由校了,这是触及国本的事情,大臣们也不会支持他处置朱由校的。
“罢了!你走吧,以后没有我的召见不得来乾清宫,我不想见到你,父皇不说不是大明的救星吗,那你好好去救大明吧,我只想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
既然朱常洛准备一条道走到黑,朱由校也懒得再废话:“父皇既然心意已决,儿臣没有什么好说的,儿臣明日便搬到西苑处理政事,儿臣告退,父皇保重。”
朱由校说完,直接起身离开了弘德殿,回到慈庆宫以后,叫来魏朝和王体乾,吩咐道:“你二人简单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咱们便搬到西苑南台。”
魏朝和王体乾二人一听傻了,这不是说让太子殿下监国吗,怎么要搬到南台去?那地方自世宗皇帝以后就破败不堪了,这哪是让监国,分明就是囚禁吗?!
二人有心想问,可见朱由校一脸的不悦,只好忍着好奇开始收拾物品。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也没跟朱常洛告别,只带着魏朝、王体乾二人和几名侍卫离开了慈庆宫。
西苑自明成祖迁都北京以来便开始营建,到了嘉靖皇帝时空前繁荣,不过随着嘉靖皇帝的离世,西苑再次破败起来,宫殿建筑多年失修,根本就不适合再住人了,但朱由校却不在乎,他将办公地选在了最南边的南海,这里未来的地位举世瞩目,他也想“沾沾福气”,让泱泱华夏提前屹立于世界之巅。
南台即后世瀛台,不过此时上面的建筑并没有那么多,但这在朱由校看来也够用了,未来再把中海和北海圈进来,也足够皇室使用了,至于紫禁城,还是留作以后做博物馆吧。
朱由校亲自上阵,带着手下收拾出几间房间,随后在这里签发了他监国以后的第一份文书——提拔刑部江西清吏司员外郎洪承畴和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归德府永城县知县孙传庭为南台秘书郎,专职南台与内阁及各部之间的公文往来。
秘书郎一职古已有之,明初并入翰林院,现在朱由校重新拿出来单独设置,摆明了就是要组建自己新的秘书班底,这种事自然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奏疏纷纷送到了朱常洛那里。
朱常洛看着这些废话连篇的奏疏简直气得要死,本来就窝着火,可现在这帮人还来火上浇油,你说他能不生气吗!
朱常洛看也不看,将所有奏疏一股脑给朱由校送去,同时再次下了一道圣旨,强调所有奏疏以后直接呈送南台,不得再入紫禁城,为了杜绝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他还下旨让司礼监和通政司一并迁往南台。
这下南台直接人满为患,办公场地也捉襟见肘,朱由校知道朱常洛这是在恶心自己,你不是要看我的能力吗?好,我就让你看看!
朱由校先是将自己的居住和办公场地再次缩小,随后将有限的房屋进行重新分配,一个部门一处院子,办公人员每人一个卡位集中到一起办公,这下不仅解决了办公问题,也正好解决了洪承畴和孙传庭的任命问题,因为司礼监被朱由校抓在了手里,朱常洛可以说是因自己一时气愤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紧接着,朱由校又趁机安插魏朝进司礼监,出任司礼监秉笔;严大成出任锦衣卫指挥佥事,负责他的个人安全。
自此,朱由校开始掌控实权,他也终于从“树荫”下走了出来,要直面文官集团了。
朱由校一直等着文官集团的反击,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文官集团安静地出奇,在反对洪承畴和孙传庭出任秘书郎的行动失败后,所有人都没有再出声,这让他陷入到了迷惑之中。
时间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又过了三天,八月十八日,方从哲再次来了。
这是朱由校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文官,朱由校对他的印象不可谓不深,方从哲是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自从他监国以后,一共就见过方从哲两回,每次他都要被方从哲这个老狐狸耍一顿,今天见面,可得小心点了。
方从哲还是那样,身体瘦小却精神矍铄,眼睛里冒着精光,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一见面,朱由校随后问道:“方先生今天来是公事还是私事?”
方从哲却严肃道:“殿下,臣请问朝堂上有私事吗?”
“吗的,又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朱由校暗道晦气,随即改口道:“方先生说的是,朝廷的事自然都是公事,有什么事方先生请讲。”
“殿下,臣请殿下准臣告老还乡。”
朱由校心中一乐,笑道:“方先生,你这算私事了吧?”
“殿下,臣年老体弱退位让贤,乃有利社稷之事,如何能算私事?”
“真特么会说!”朱由校还真没见过这么会整景的,他强忍着不爽的心情问道:“既然方先生说是退位让贤,那我倒想知道是哪位大贤?”
“回殿下,是叶向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