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字进卿,号台山,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福州府福清县人。
万历十一年,叶向高考中进士,授职庶吉士,随后提升为翰林院编修,历任南京国子司业、太子左中允,万历二十六年升为太子左庶子,后因上疏请求取消矿税、撤矿税监,被沈一贯排挤出京,转任南京礼部右侍郎。
万历三十五年,叶向高升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正式入阁,后一人主持阁务达七年之久,人称“独相”,直到万历四十二年连上六十二道奏疏请求致仕,获准回乡。
这样的履历,方从哲说叶向高是位大贤在任何人看来都没什么问题,然而朱由校却不这么认为。
如今朝堂上东林党迅速崛起,方从哲明显是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打算,准备趁机致仕落个善终,同时把作为东林党成员的叶向高推到首辅位置,也算是卖了东林党一个人情,此举不可谓不精明!
朱由校再笨也看得明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方从哲,问道:“方先生,你是哪一党人?齐党、浙党、还是楚党?”
方从哲吓了一跳,忙辩解道:“臣无党!”
“哦!”朱由校假装惊讶,继续问道:“既然方先生无党,那你怕那些东林党干嘛?害怕他们整你?”
朱由校的话说的有些太露骨了,方从哲硬着头皮回答道:“臣光明磊落,岂会在意别人攻讦。”
“哦!”朱由校还是那副故作惊讶的表情:“那方先生为何要告老还乡?”
方从哲感觉自己好像要掉坑里了,他小心回道:“臣年老体弱。。。”
朱由校直接打断了方从哲:“方先生今年高寿?”
“臣六十有四了。”
“那叶先生呢?”
“六十有二。”
“方先生六十四,叶先生六十二,你们只差了两岁,方先生却说自己年老体弱要让贤给叶先生,难道叶先生六十二了,还像个大小伙子吗?”
果真是个坑!方从哲回答完叶向高的岁数后就知道要坏,果不其然,朱由校在这等着呢!
难得坑方从哲一回,朱由校很是高兴,得寸进尺道:“将心比心,方先生这么大岁数了,想要回家抱孙子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呢,这朝堂上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没有个年富力强的我也放心不下。不如这样吧,就由方先生牵头推荐几位四十岁左右的能臣进内阁,我呢就放方先生回去抱孙子,方先生以为如何?”
方从哲脸都黑了,哪有这样做君王的,简直就是无赖啊!选几位四十岁左右的人进内阁,这话听着就不是能做的事,他方从哲要是这么做了,恐怕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这个恕臣难以从命。”
“方先生做不到?”
“臣做不到。”
“真做不到?”
“臣真做不到。”
“那好吧,你回去吧,什么时候能做得到,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说退休抱孙子的事情吧。”
方从哲很想抗议,但朱由校明显不给他机会:“方先生,我呢也知道你到底为个啥子,但我只能告诉你现在不行,你想拍拍屁股走人不可能,有些事你必须要帮我做完,之后你想干嘛就干嘛去,骂名不能都让我背,你们做臣子的难道不就是为君分忧吗?”
是这个道理不假,但又有几个臣子真的愿意呢,方从哲就是那个不怎么情愿的,但朱由校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由得他不分忧了。
“臣记下了,臣一定帮殿下做好事情。”
“我父皇那边如何?”十余天没过问朱常洛的事,朱由校很想知道朱常洛是不是快“成仙”了。
方从哲偷偷观察了朱由校一眼,这才回答道:“臣闻鸿胪寺卿李可灼向皇上进献了一种仙丸,皇上服用后龙体好转,膳食也吃得多了。”
“红丸案要来了!”朱由校没想到这个朱常洛到现在还在折腾,看来真是天要收他啊!
“你信仙丸之说?”
方从哲不假思索道:“臣是不信的,然而皇上却信了,服用之后还夸李可灼是忠臣。”
“你没劝过吗?”
“臣极力劝过,皇上因此还怒斥了臣。”
“骂你的时候是不是还提到了我?”
方从哲一愣,惊讶道:“殿下如何得知?”
“猜的!”
方从哲有些不信,但又不好继续追问,只好就此作罢。
“方先生,你认为英国公这个人怎么样?”
朱由校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清楚想要掌握枪杆子,那作为勋贵集团领袖人物的英国公张惟贤肯定是绕不开的,若能拉拢过来还好说,若不能,恐怕事情就要棘手多了。
方从哲此刻自然不知道朱由校内心的算计,他只当是正常的询问,于是颇为官方地回道:“英国公忠君爱国,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
朱由校有些不耐烦:“我不要听这个,我想听你对他的看法,比如他和那些朝中勋贵的关系如何啊?”
方从哲闻言,有些谨慎地小声说道:“殿下,英国公乃朝中重臣,殿下这般议论,若是传扬出去,恐会寒了英国公的心啊。”
朱由校了然:“那你的意思英国公和勋贵们关系不错喽?”
方从哲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回道:“英国公虽与勋贵亲近,但又与那些勋贵不同,他身居高位却谨慎处事,先帝在时也总是赞扬英国公贤明。”
“贤明?”朱由校若有所思,若这个英国公的贤明不是装的,那倒是有可能说动他,让他稳住勋贵集团,为以后整顿京营编练新军做好铺垫。
就在前几天,朱由校收到曲松的来信,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李鸿基也大致完成了“少年团”的招募任务,他们将于九月初一正式启程回京。
朱由校也想好了,这批出自民风彪悍之地的少年将全部教育成有新式思想的军官,而后以他们为基础扩大成军,组建正式的新军,都说穿越不练新军啥也不是,他也不想给穿越者丢脸,这个新军还是要练一练的。
除了玩梗之外,朱由校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重大的改革都不可能规避军事改革,因为军事改革既是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又能在全局上更好地保证改革的进行,战争是对军队最好的考验,而军队是对改革最好的保障!
虽然道理明白,但至于怎么练,朱由校就不在行了,他前世也就参加了学校的军训,想靠这点本事练出一支能打仗的新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自己不行,那就只能找专业的来,谁是这个时代最有发言权的练兵高手呢?那自然是戚继光啊!戚继光虽然去世很久了,但戚家军还有一支,只要把他们调过来,再配合戚继光写的那两本穿越者练兵必备宝典,朱由校相信练出几支能为改革保驾护航的枪杆子还是没问题的。
而与新军对应的便是旧有军队,明末除了边军就没什么像样的军队了,尤其是京营,那简直就是勋贵们的“乐园”,吃空饷、喝兵血,把士兵当成杂役,种种乱象简直不可思议!
这样的军队按理说早就该裁撤了,但它却一直存在,为何?究其原因,无外乎那是数万勋贵衣食所在,没有人能整顿得了,也没人敢去整顿,谁也不敢与整个大明勋贵集团为敌。
朱由校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层面,因此才有了跟方从哲打探英国公的事,英国公若能支持整顿京营,相信会顺利不少。
方从哲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心询问道:“殿下莫不是想动京营?”
朱由校笑道:“方先生觉得如何?”
方从哲一点面子没给:“不如何!”
“方先生何出此言?”
“殿下无非是想拉拢英国公稳住勋贵们,之后趁机整顿京营是吗?”
猜的还挺准!朱由校有些惊讶道:“是打算这样,难道不可行吗?”
“不可!”
“为何?”
“殿下以为京营之利害仅在勋贵?”
“难道不是?”
“若是仁宣之时,殿下此言毫无破绽,然而时至今日,京营早已不再是勋贵们的天下了,至于这里面还有谁,臣相信以殿下的聪慧应该不难想到吧。”
朱由校立即醒悟,还能有谁,文官集团呗,说到底明末文官集团已经凌驾于所有势力之上,想要任何一种改革,最终都避不开文官集团!
“果然,历来改革者没有善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