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任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辽东经略王在晋带着八万京营主力浩浩荡荡出了德胜门已经过去四天了,两道密旨从南台发给了内阁和各部。
第一道是朱由校已随京营御驾亲征,由皇五弟朱由检暂时监国,以英国公张惟贤、内阁首辅方从哲、左都御史张问达、户部尚书张经世为辅政大臣;第二道则要求真保、宣府、昌平三镇选精锐入京戍卫。
这一下朝臣直接炸庙了,御驾亲征?!难道忘了土木堡之变了吗?!竟然还“先斩后奏”自作主张,简直太过分了!
内阁与各部主官迅速联名写了奏疏,派遣十余名身体素质好的官员星夜兼程追赶京营而去。
朱由校此时正悠哉悠哉骑在马上,虽然他的骑术还是不精,但已经可以自己驾驭马匹了,不用再找人在前面牵着马了。
为了防止惊扰地方,朱由校并没有让卫队竖起皇帝专属的黄龙大纛,甚至出征的京营中都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在大军中。
朱由校是过了一把御驾亲征的瘾,王在晋和陈良弼却是欲哭无泪,他二人万万没想到朱由校会跟着京营御驾亲征!大军刚过通州,朱由校带着卫队挡在前面,任凭他二人如何劝说,朱由校就是一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态度,二人无可奈何,只好一边向内阁汇报,一边拖延行军速度。
行军五天,大军才刚进入玉田县境,朱由校感觉到了王在晋等人在有意拖延,于是凯申公附体,越级给各营将领下令:“辽东危急,全军不得耽搁,自明日起,每日行军七十里,掉队者就地收拢,编为后军协助粮草运送。”
这下各营将领傻眼了,纷纷找到王在晋和陈良弼,二人又只好去找朱由校,可朱由校就一句话:“军令如山,违者斩!”
这下所有人只好闭嘴,第二天全军按照朱由校的命令行军七十里,结果可想而知,差点掉队一半!
夜色降临,只剩五万多人的京营在丰润县城外扎营,士卒们大多疲惫不堪,简单扒拉几口掺着沙子的粟米饭,找个地方便和衣而卧,如今已是夏季,晚上并不会冷,这帮人索性连大帐也不搭了。
士卒们可以露天和衣而卧,将领们自然不能如此,此时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参将以上将领全数在此,案几上摆着香气四溢的饭菜,但谁也不敢动筷。
“怎么,诸位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吗?”
朱由校笑盈盈的,看似人畜无害,不过在座的各位可都已经清楚朱由校的脾气,一般朱由校这个样子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倒霉了。
果不其然,朱由校从随行的锦衣卫千户吴风手中接过一个托盘,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刚才朕让人去下面看了看,行军一天了,将士们都很疲乏,朕想看看他们吃的怎么样,这是从五军营打来的饭菜,朕先尝尝口味如何。”
朱由校说完就要吃,下面的将领俱是大惊失色,想要去拦,却又没胆,只好集体将目光看向陈良弼。
陈良弼一脸无奈,只好出言道:“皇上金贵之体怎可随意食用来历不明之物,不如由臣来替皇上尝一尝吧。”
朱由校停下筷子,微笑着问道:“怎么?泰宁侯担心有人下毒?”
“臣非是这个意思,臣只是担心吃食粗糙,容易伤了皇上龙体!”
朱由校呵呵一笑,说道:“朕未登极之前曾被人追杀,这事你们都应该听说过吧?那个时候朕饿的去拔草根吃,这京营的伙食难道会比草根还粗糙吗?”
一句话怼的陈良弼彻底无言,只好任由朱由校去吃那些饭菜,同时在心里默默念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该谁倒霉谁自认倒霉吧!”
朱由校都不用吃,他光用眼睛看就知道这盘饭菜是什么口感,粟米饭里的沙粒比粟米都要多了,酱汤里面连一点油星都看不见,两块可怜的酱菜更是带着霉斑!
说实话,看着这样的饭菜,朱由校真的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夹起一些粟米饭放进了嘴里。
“咔嚓!”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大帐内分外响亮,朱由校艰难地咽下这口粟米饭,随即问道:“五军营的将领来了没有?”
第二天一早,五颗人头由禁卫军士兵举着在各营巡游。
“五军营主将伙同钱粮官贪墨军粮,已被就地正法,各营将士若再发现本营有此情形,可直呈大帅,大帅定当为尔等做主!”
士卒们自然是高兴的不行,纷纷喊着大帅英明。
不过各营将领可就没一个好脸色的,昨晚不仅是杀了这五个人,世人都知道京营将领多是勋贵出身,被杀五人也有两位有世袭伯爵身份,朱由校不仅杀了这两位,连带着把世袭伯爵也给革除了,难免让人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朱由校要的就是这个,大明到今天各种世袭勋贵多如牛毛,这些人不想着与大明同休共戚,一心只想着趴在大明帝国身上吸骨敲髓,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惯着!不仅仅是这些公、侯、伯,还有那些宗室藩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只有把这些“渣滓”淘汰掉,才能有条件让有本事的新人上位。
当然,朱由校也明白拉一派打一派的道理,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可不行,因此在杀了五个人后,他首先表示此事到此为止,绝不牵连家人,紧接着又迅速任命了几名人品还算可以的低级将领接管了五军营,并单独召见了这几人进行拉拢。
八万人的京营就这样一路折腾一路行军,一直到四月初六这天,大军才赶到山海关,此时八万京营大军只剩下五万人不到。
朱由校前脚进关,北京来的十余名官员也到了,同时赶来的还有蓟辽总督文球和新任辽东巡抚薛国用。
一帮人跪在总兵府门前,恳求朱由校回京,朱由校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单独召见了薛国用。
“辽阳是哪天丢的?”
这是朱由校进关以后得到的关于辽东战事的最新消息。
“回皇上,据臣所知,是四月初一夜里,有内应打开了辽阳小西门,致使辽阳失守。”
“又是内应,熊廷弼不是说他在辽阳严查奸细了吗,怎么还是被奸细破了城?”
薛国用有些尴尬道:“回皇上,据臣所知,此次内应不是建州奸细,而是官军所为。”
果然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种事,朱由校没什么好说的,他转而问道:“熊廷弼怎么样了?”
“臣不得知,不过臣听说巡按张铨城陷被俘,此时不知生死。”
“其他人有没有消息?”
“总兵侯世禄重伤,副将梁仲善、姜弼阵亡,其余将领不得知。溃兵约三四万桴河而渡,西宁堡守军拒之,溃兵援弓相向,声言直奔山海。”
“一帮怂货!”朱由校没好气骂了一句,随后问道:“这帮溃兵现在到哪儿了?”
“被右参议王化贞收容在西平堡。”
“要注意严查奸细,建虏得了辽、沈二城,恐怕会乘胜袭取辽西,需小心提防。”
“臣谨记!”
“这里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到广宁,熊廷弼现在生死不知,关外不能没有一个主事之人,薛卿年富力强,就多担待些吧。”
薛国用没有接话,停了一会才小心说道:“皇上,外面诸位大臣也是担心皇上安危,这。。。”
朱由校打断道:“不必多言,辽东之行朕必须去,不管是战是和,都得由朕拿主意,你们担不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