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用有些不解:“皇上何出此言?”
朱由校严肃道:“薛卿,朕问你,如果迫于无奈只能放弃辽东,你说你能背得起这个罪责吗?”
“这个。。。”薛国用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弃土失地可是重罪,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若是背上这样的罪名恐怕只能身败名裂了,朕不想看着你们的一腔热血被污名化,也不愿朝堂上为这事争斗不休。”
薛国用这下了然,他赶忙说道:“臣斗胆,若是如此,岂不坏了皇上名声?”
“呵呵!”朱由校惨笑一声,说道:“薛卿以为朕不背这口锅,后世能给朕一个好名声吗?”
“这。。。”薛国用还是不知该说什么。
“朕若是把锅都甩给你们,那后世的人肯定会说朕是个昏君,那么好的大臣都坑,活该亡国啊!”
“臣请皇上慎言!”薛国用声音提高了好多,一脸严肃。
朱由校却不当回事,继续说道:“朕自然不希望大明亡国,但朕不是为了朱家皇位,而是为了天下百姓,只要百姓过得好,朕又何惜这区区名声。”
“皇上仁德!然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纵是万死,不敢让皇上蒙辱!”
朱由校有些无语:“跟孙传庭一样爱钻牛角尖呢!担责只是一方面,主要是朕不想看着朝堂上的大臣为这些事争斗不休,他们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又该有谁去造福百姓呢?朕知你爱民,在地方多有赞誉,你难当不知国以民为本的道理吗?”
薛国用这下才稍稍转过念来,上前行大礼道:“皇上有如此仁德之心,实乃万民之福,大明之福。”
“恭维的话还是少说吧,说不定哪天朕就迷失在你们这些恭维的话里了。”
“臣是肺腑之言。”
“好了,朕收下了!还是那话,你赶紧出关吧,看住那些溃兵,尽量收拢逃过来的难民,把他们妥善安置。朕随后率大军出关,不管如何,辽东总要有个结果,不能继续拖累国家了。”
薛国用心中一动,随后叩首道:“臣谨记皇上旨意,明日一早便出关。”
薛国用走了,朱由校坐在那里发呆,他刚刚与薛国用所说并无半句假话,辽东烂成这样,只能暂时放弃!孙承宗修建宁锦防线有没有错?并没有!但是时机不对,若放在明中期以前没有任何问题,但放在明末不行,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财政根本支持不了这个无底洞!
既然宁锦防线现在不能选择,那就只有两条路可供朱由校选择了,一是与后金和谈,但如今情势,恐怕会很屈辱;二是放弃整个山海关外的土地。这两条路不管选哪一条,其结果都会让他声望大损,这对于以后进行改革恐怕会很不利,真是想想就让人头疼。
“唉!别人穿越成皇帝都是虎躯一震,名声大噪,各路英豪纷纷报效,到我这怎么就这么难呢?开局就扣一大黑锅,真特么没谁了!”
辽阳已失,朱由校不敢多在山海关耽搁,四月初八,他带着汇合了蓟州镇和山海关驻军的八万大军离开山海关,正式踏上辽东大地。
文球被强行留在山海关主持防务,十余名北京来的官员被朱由校带着一起出了关,他要让这些人看看边关到底是什么样,底层的百姓和士兵又是过的什么生活,免得以后还是只会打嘴炮。
朱由校正式亮出黄龙大纛,各营将士这才知道皇帝御驾亲征,不得不说,士气确实大振,将士们脸上也有了神采,行军速度也快了不少,三日不到便抵达了宁远城。
宁远城毁于五十年前地震,城墙多处垮塌,只用夯土暂时堵上,看起来跟补了补丁的衣服一样。
城里的大小官员和乡绅豪门听闻朱由校御驾至此,早已跪在城门口迎接。
朱由校对这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把戏没什么兴趣,他让王在晋带着军队驻扎在城外,自己仅带着曲松等几十名护卫进了宁远城。
城内虽被打扫过,但空气中弥漫尿骚味还是非常明显,看来宁远城应该收容了不少辽东难民。
“赵参将,辽沈失陷,逃难过来的百姓应该不少吧?”
宁远城目前的守将是熊廷弼安排的赵率教,对于这位历史名人,朱由校还算很客气的。
“回皇上,确实有不少辽东百姓逃难至此。”赵率教不敢隐瞒。
“那你是怎么安排的?”
“末将按王参议的吩咐,准备让这些百姓在附近的白塔峪和小团山等处屯田。”
朱由校看了看西方,光秃秃的石山清晰可见,他说道:“这里山海相邻,土地贫瘠,本地人都没几亩地,还让这些百姓屯什么田,王化贞简直胡闹!你派一队官兵,护送这些百姓入关,到山海关找文制台,他自会安排这些百姓。”
赵率教小小参将,哪敢忤逆朱由校的旨意,赶忙应了下来,随即安排亲信去护送百姓入关。
“宁远是辽西咽喉,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百姓流落至此,望你好生收拢,善加对待,将他们平安送入关内。”
“末将一定谨记于心!”
朱由校伸手指向西边的大山,问道:“山那边就是蒙古哈喇慎部的游牧地了吧?”
“回皇上,正是!”
“你一会给朕找几个熟路的人,朕要往那边派两位使者。”
“末将遵命!”
来到住处,路上一直没开口的随行秘书郎孙传庭问道:“皇上派使者去哈喇慎,是想让苏步地出兵相助?”
朱由校笑道:“你认为苏步地会舍得出兵相助吗?”
“臣以为他会,不过不会太多,恐对战事毫无帮助。”
“那是肯定的,他现在防虎墩兔(即林丹巴图尔)如同防贼,有损实力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
“辽西这么大块地方,不能白送给建虏不是,让哈喇慎和炒花五部迁到辽西驻牧,咱们和建虏也就有了缓冲地带了。”
“皇上真要放弃辽土?”
朱由校一脸苦笑道:“不放弃又能如何,一路上你也没少下去,就凭这些个乌合之众,你觉得能打过建虏的十余万八旗精锐?”
孙传庭摇摇头:“确实无法战胜!然而此乃祖宗疆土,又怎能轻易放弃。”
“你啊你,跟我这么久,还是书呆子似的!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记住,人才是根本!打不过建虏,就不能任由建虏继续将大明百姓劫掠而去,壮大敌人的事情咱们不能再干!这次辽沈失陷,又有十余万百姓被掳,建虏此后粮食有保证了。”
孙传庭依旧有些担忧:“然而蒙古蛮夷素来与建虏亲近,臣恐他们会倒向建虏一边。”
“你说的对,所以咱们一定得想办法让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这需要大家群策群力,不是你我二人所能解决的。”
“臣愿效长孙晟,为皇上分忧!”
“你可别做长孙晟,我更希望你能成长孙无忌!你也看到了,朝堂上一帮爷爷辈的老家伙,这些老家伙除了工于心计,哪还有一点进取心!你和洪承畴都还年轻,我希望你们不要被他们搞出来的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多做实事,这样我也好快速提拔你们。”
“臣记下了。”
“这次带你出来也是想让你看看军队和边境是个什么情况,以后做什么决定之时心里也好有个数。”
“臣一定虚心学习。”
朱由校还想“开导”孙传庭几句,王体乾突然在门口禀报道:“万岁爷,熊廷弼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