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驿馆中,范文程此刻面对一桌子的礼物和一封书信,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眉头紧锁,颤抖的手数次想去打开那封书信,却都在最后选择了放弃。
礼物是朱由校命人送来的,济尔哈朗、俄尔德尼以及范文程一人一份,东西并不完全一样,也不是多么贵重的礼物,但在范文程的那一份中夹带了一封朱由校亲笔写给他的书信。
挣扎了许久,范文程还是决定还是打开书信,不过正在这时,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范文程吓了一大跳,赶忙将书信揣进怀里,朝门口喊道:“何人敲门?”
“范先生,贝勒爷有请!”说话的是一个随行而来的汉人奴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待奴仆回去传信,范文程这才重新将书信拿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拆开,快速地阅读了起来。
然而令范文程没想到的是,信的内容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信的内容并不长,除了表达一下对范文程“才华的钦佩”外,就是希望范文程看在都是汉人的身份上,努力促成此次和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内容。
范文程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特意写封书信,就算非要写封书信也没必要夹带在礼物之中,难道说这是朱由校的诡计,准备用离间计借女真人之手除掉自己?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朱由校是不是要使用离间计,这封书信范文程都不敢留下,信已经拆了,就算现在交给济尔哈朗,也会引来济尔哈朗的怀疑,与其那样,还不如销毁。
范文程将信件先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准备夜深人静将其烧毁,随后他整了整衣冠,这才赶往济尔哈朗的住处。
济尔哈朗住在驿馆的最深处,那里是一处独立院落,环境也是甚为清净,平日里基本用来招待达官显贵用的,济尔哈朗身为和谈大使,自然可以享受如此待遇。
范文程进了小院,来到济尔哈朗房门前,跪地行礼道:“奴才范文程参见贝勒爷。”
“进来吧!”
“喳!”范文程站起身来,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一股特殊的香气扑面而来,这种香气范文程从未闻过,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味道的来源,原来是从济尔哈朗嘴里叼着的一个勺子状的物体中发出的。
范文程从未见过这样的物件,于是大着胆子询问道:“贝勒爷,此乃何物?”
济尔哈朗取下嘴里叼着的物件,说道:“这个东西是明国皇帝送给我的,说叫烟斗,里面装的东西叫做烟叶,是红毛人卖到大明来的,明国皇帝也非常喜欢,并称此为抽烟。”
朱由校确实抽烟,前世抽,穿越之后整日要处理各种事情,更是喜欢抽烟,好在此时烟草和烟斗已经通过欧洲人传到了大明,要不然非得憋死他不可。
“这个烟叶味道倒是很特别哩。”
济尔哈朗学着朱由校的样子磕了磕烟斗,又抽了一口,说道:“确实很特别,抽完之后也特别的提神醒脑呢。”
可不提神醒脑,不光提神醒脑,还容易飘飘欲仙呢!朱由校可是没安什么好心,送给济尔哈朗的烟叶跟他自己抽的可不一样,这里面可是加了福寿膏的!
内库库存上千斤的福寿膏,朱由校自然不能学朱翊钧去碰这些毒品,但他却敢拿来坑别人,去年冬天他就送了七八千斤掺了福寿膏的烧烤料给林丹巴图尔和顺义王等人,如今他故技重施,又给济尔哈朗“下药”。
送给济尔哈朗的烟叶里掺入了少量的福寿膏,朱由校准备拿济尔哈朗做切入口,让整个后金高层慢慢迷上这种东西,历史上满清不就是因为毒品间接而亡的吗,这只不过是让历史提前罢了。
范文程哪里接触过这种东西,自然也说不出好与坏,不过想着既然朱由校也喜欢这口,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贝勒爷唤奴才前来,不知有何吩咐?”想不明白的事情范文程也懒得多想,直接问起了正事。
济尔哈朗又吸了一口,这才说道:“刚刚汗王的信使来了,叫你过来议一议。”
在以前,这种机密不是范文程能接触到的,因此他本能说道:“奴才一介布衣,此军国大事,奴才不敢得知!”
济尔哈朗不悦道:“范先生,你是副使,是来协助我的,什么事都指不上你,那要你还有何用!”
范文程闻言大惊,慌忙跪倒在地,叩头道:“奴才该死,请贝勒爷责罚。”
济尔哈朗摆摆手,说道:“责罚就免了,只是希望以后你要多出策略才是,你们汉人那些个花花肠子我是搞不懂。”
“奴才谢贝勒爷,奴才以后一定多出策略,让贝勒爷省心。”
范文程捣蒜似的连磕几个头,他其实并不是不想出策略,而是不敢出,一旦出了什么差池,他肯定就得给济尔哈朗背锅,按奴尔哈赤对待汉人的态度,他一家子说没就没了。
“起来吧。”济尔哈朗又深吸了几口,他觉得这个叫烟草的东西真是好,抽完以后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脑袋都灵光了不少,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找朱由校多要一些,送给朋友们尝尝。
此时俄尔德尼也来了,济尔哈朗将老努的信给他二人先后看了看。
范文程看完倒是觉得没什么,老努这样做很合理,俄尔德尼则是一脸不满:“贝勒爷,汗王这也太给明国皇帝面子了吧,真同意和亲了?”
济尔哈朗点点头,其实他现在倒有些不同意和亲了,无他,和亲的人选是他哥哥阿敏的女儿。
但在国家利益面前,济尔哈朗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汗王此举有利于和谈,我觉得没有问题。”
见济尔哈朗表态,范文程也跟着表态:“奴才也以为贝勒爷所言极是。”
俄尔德尼厌恶地看了范文程一眼,随后又说道:“不过这边界划分,恐怕对大金不利啊。”
范文程这下难的主动一把:“奴才以为如果明国皇帝能答应也无问题,大金去年伤筋动骨,再与明国大动干戈得不偿失,还不如维持现状,待日后大金恢复元气,自然横扫辽东。”
这个时代条约可比废纸都废纸,范文程这么说一点问题都没有,济尔哈朗他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大金恢复元气,别说辽东,蒙古也是大金的!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事情,这才散去。
第二天,济尔哈朗给朱由校传话,要求觐见。
驿馆的一举一动,朱由校自然门清,他知道这是老努给回信了,自然也不耽搁,第一时间召见了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见到朱由校,开门见山将老努的底线转达给了朱由校:
一,双方维持现状;
二,同意和亲;
三,后金征伐不属于大明册封的部落,大明不得出兵相助,也不得出售兵器粮草等物资;
四,后金可以向北征伐,但条件提高到每年银十万两、绢十万匹;
五,大明须约束朝鲜军民不得越境到后金境内;
六,开放榷场。
这个条件倒是跟朱由校的底线差不多,反正他也没真打算册封老努,这种面子上的事,扯皮起来没完没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搁置。
当然,朱由校也不可能直接答应,双方又是一顿拉扯,最后减少了三万两银和五万匹绢,但代价是按照后金市价收购后金土特产,不得压价。
这一次不用济尔哈朗再请示老努,双方和议就算是谈成了,朱由校也留了一个心眼,没签纸质条约,只是按照女真传统,搞了一个白马盟誓。
和谈完毕,双方也都踏上了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