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天,直到第二日才放晴,不过气温也跟着下降了很多,泥泞的地面被冻得结实,这让德各类等人喜出望外。
女真人自古生活在白山黑水间,对于这点寒冷根本不当回事,但对于山东来的明军就惨了,寒冷的天气让他们瑟瑟发抖,战斗力大打折扣。
德各类抓住时机,再次发动攻城战,不过这一次他只是让投石车玩命朝明军城寨投石块,根本没有组织士兵夺城。
城寨内的远程武器只有四门火炮,火力与城外后金军二十余架投石车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战场形势呈一边倒之势,明军被压的死死的。
张盘心急火燎,担心今日城寨难保,于是下令将城内所有人都武装起来,准备与后金军展开巷战。
后金军的投石车有条不紊地砸了一个时辰,明军的城寨被砸的千疮百孔,好在城墙多是利用山体修建,足够的坚固,这才没有出现坍塌的状况,不过堆在城下的石头却形成了一片缓坡,足以让后金军展开夺城战斗了。
“准备迎敌!”
张盘带着亲卫守在破坏最严重的东城,今日他已做好了殉国的打算。
“弟兄们,建虏霸占咱们的家园,残杀咱们的亲人,今日就是报仇雪恨的日子了!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杀虏!”
张盘身边的亲卫大多是与后金有仇的辽人,此刻被张盘鼓动,每个人眼里都冒着复仇的火焰,视死如归不过如此。
不仅仅是张盘,城寨里所有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谁都知道投降的后果,谁也没准备投降,就连孩童也拿起了武器,怯生生地躲在大人身后。
紧张的氛围弥漫在三座城寨中,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后金军不仅没来攻城,反而还走了!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张盘甚至认为这是后金军的诡计,严令各部不得追击。
一直过了三四个时辰,天色渐暗的时候,一支军队赶到了城寨下,来人喊话,原来是从复州赶来的援军。
张盘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后金军是早就得到了援军赶到的消息,这才没有选择攻城,而是直接撤军了。
张盘亲自带人出城迎接援军,这支援军也是点背,正好堵在了后金军回撤的路上,那后金军还能惯着他们,一个冲锋,这支援军直接交代大半,剩下七百多人逃到了皮岛。
“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援军赶来?”张盘必须知道援军的规模,好确定后金军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有!我们是跟登州来的茅赞画一起赶来的,只不过在五重河那里分了兵,茅赞画带着两千多登州兵往西北去了。”
张盘有些惊诧道:“他去那边干嘛?”
“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茅赞画不说,末将也没敢多问,不过素来听闻茅赞画足智多谋,想必一定是有什么谋划吧。”
张盘点点头,这个茅赞画名叫茅元仪,是孙承宗请来的幕僚,确实有些本事,五重河西北是凤凰城的位置,那里地形险要,茅元仪往那边去,十有八九是打算在那伏击后金军。
正如张盘所料,茅元仪确实打算伏击后金军,他清楚一旦援军逼近皮岛,后金便会撤兵,如果继续赶往皮岛,虽然没有过错,但同样也没有多少功劳,作为诸葛武侯的粉丝,不玩个奇兵哪能行?!
既然玩奇兵,茅元仪自然不会像张盘料想的那样选择凤凰城,凤凰城那里好是好,可谁都知道那里乃险要之地,想在那里伏击恐怕有些困难,于是茅元仪果断放弃了凤凰城,选择了凤凰城东面的汤站。
汤站的地形虽说没有凤凰城那么险要,但也不遑多让,此处山脉连绵,大虫江蜿蜒穿过,河谷地带自古以来便是辽东前往朝鲜的重要通道,后金军肯定会从此地路过。
茅元仪站在一处山岗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河谷,此时的河谷和山林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显得蔚为壮观。
茅元仪放下千里镜,紧了紧大氅,对身后的一位将领说道:“王将军,可布置好了吗?”
王辅恭敬回道:“一切都按茅先生的吩咐布置下去了。”
茅元仪呵呵一笑,说道:“王将军位居参将之位,我不过区区赞画,王将军如此,折煞我也!”
王辅干笑两声,有些奉承道:“茅先生人中龙凤,孙大帅视为臂膀,末将岂敢在茅先生面前造次!”
茅元仪闻言,面色有些不悦,这话直接戳中了他的痛处,想他一向自诩才华横溢,却不能一展抱负,王辅表面上是尊敬他,实际不过是在尊敬孙承宗罢了。
正是因为如此,茅元仪一直想要建立功业,他想用实力获得登莱诸将的认可!
“传令下去,众将士养精蓄锐,待建虏到来,听我号令行事,胆有违抗军令者,定斩不饶!”
茅元仪懒得继续跟王辅废话,直接下完命令就离开了此地。
王辅也收起了表面的恭维,朝茅元仪的背影啐了一口。
“妈的,装什么装,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绣花枕头有什么本事!”
茅元仪还真没猜错,后金军这些年在辽东横惯了,根本就没有提防明军的意思,大队人马直接大摇大摆沿着大路往辽阳回撤。
山上埋伏的明军将士看见好几千威风凛凛的后金军,直接就不淡定了,多半人已经打退堂鼓了,要不是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恐怕直接就得有人跑路。
茅元仪眉头紧锁,王辅也老脸通红,气急败坏地抓了几个倒霉蛋暴打一顿,多少算是找回了一些颜面。
前面的是后金军精锐,想都不用想,茅元仪也不会傻到凭两千步兵去冲击精锐,他在等,等后金军的“软柿子”。
果然,第二日一早,佟养真率领的后军进入了汤站的河谷,他们押运着从朝鲜抢来的物资缓缓前进着,身边只有一个牛录的八旗兵协防。
茅元仪差点笑出声,真是天助啊,双方人数相当,对方还是管辎重的杂兵,这要是不来一场大捷,那真是太对不起老天爷的垂怜了。
茅元仪再次观察了一遍,随即下达进攻的命令,他跟所有将领打气道:“只要能消灭这支建虏,我保证让大帅给各位连升两级!”
“多谢茅先生,我等一定效死命!”虽然大家对茅元仪这个书生心里不服,但对他说的话,大家还是信的,毕竟茅先生的信誉在登州那是响当当的。
佟养真骑在马上,从起床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按照汉人的说法,这多半是要遭灾,虽然他不怎么相信,但心里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四周的山林一片雪白,阳光照在上面刺的人睁不开眼,佟养真眯着眼睛四处打量,正好让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人!很多人!这些人一身白袍,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了,如果不是对方动作有些大,根本不容易发现。
“敌袭!”佟养真本能大喊,对方这么偷偷摸摸地过来,肯定不会是自己人!
一旁的佟图奈闻言,赶忙顺着佟养真的目光看去,这下他也发现了异常,赶忙让传令兵吹起了号角。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站在山岗上的茅元仪眉头锁的更紧了。
“怎么回事?哪个兔崽子这么快就暴露了?”
王辅说出了茅元仪心中的疑问,自己精心布置的伪装术这么容易被对方看破,着实有些丢人,这可是他从北京城那些新军将领那里学来的,人家可都是玩的炉火纯青,怎么到自己这里就这么费拉不堪呢?
其实这根本不是他茅元仪学艺不精,而是手下的士兵不行,新军什么训练标准,登莱军什么货色,指望这帮人完成那么高难度的战术动作着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找原因的时候了,既然被发现了,那也就不装了。
“传令下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