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女子玩性大发,堆起一雪人,如铃铛悦耳的声音回旋在雪山之中:“将军,你看这个小雪人是我,便唤锦瑟。”
一
我他娘的实在压抑太久了,我整整做了五百年侍婢,如今终于翻身奴婢把歌唱,自然要好好威风一翻了:“你,帮本公主剥葡萄。”“你,倒水!”吃饱喝足打个呵欠:“本公主困了,都下去吧。”
丫鬟鱼贯退下后,我道:“出来吧。”
锦弦自屏风后走出,语气嗫瑜到嘲笑:“戏挺足啊!这公主当的舒坦?”
这些年,仗着自己是我的救命恩人,尽喜欢欺负我。我虽不喜欢他那语气,然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该不遗余力捧上天:“舒坦舒坦!全凭锦弦公子大恩,锦瑟必定鞠躬尽瘁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锦弦着一身素白衣袍如一尊白玉歪倒在大殿座上,道:“上刀山下火海,上辈子你还能上个刀山,这辈子你能做什么?”末了再添一句:“绣花枕头。”
太伤人自尊了。
上辈子我是一个雪人,在雪地里可以越滚越大,上去刀山那是轻轻松松,下火海就不行了,因为遇到火会化,如今投了胎做了人,无一丁点术法,倒真真上不了刀山下不了火海了。
追求爱情的路上,总要付出点代价。
嫁到大矍国那日,凤冠霞帔,身后裙裾逶迤三尺,胸前鸳鸯蝴蝶佩叮当做响,浩浩荡荡,敲锣打鼓,送亲队伍十里长街,我欢喜这奢华的排场,我是仿魔尊千杯的排场,我的人生目标就是一直模仿,直到超越。
路途遥远,现今我已是一介凡人,日暮而息是必须,然我总不睡,大红花轿照的我的脸亦通红。我总觉得这是一场梦,怕睡着了,醒来将军便不会娶我了。现在想想,仍旧觉得如此不真实:将军真的会来迎我下花轿么?然,想到将军伸出手将我从花轿带出去,就觉得害羞的紧,嘻嘻。
锦弦这个永远不换衣服,比我这个雪女还喜欢穿白的家伙,又‘咻’的出现了,流里流气的歪在花轿里的蹋上,嘴里啃个黄花梨:“不要想了,侍婢始终是侍婢,下了凡能翻出什么水花来?你自己的将军你还不了解,他怎么可能会来迎你!”
是啊!他是天族战神六界第一将军,纵使下了凡骨子里的高贵还是改变不了,依然是天生贵胄,他素来高傲,当孤独将军是,到了人界当了傲寒殿下一样是,而我一开始只是由千杯模仿自己所创的一雪人,由于有些千杯的神韵气息在,得了灵气化成人身后,将军便把我带回了将军府,当一侍婢,才亦有了仙气。这时他若不愿,会来迎么?如果不来,很丢脸的。但,他会的,一定会的!现如今是在人界,我是琉国的和亲公主,有宫廷、有苍生为筹码,由不得他!
锦弦十分怕热,我看旁边他身上的热汗流的整个人像是要融化似的,我白他一眼:“还不是快走,小心热死!”
外火会引燃心火,锦弦突然来了脾气:“他有什么好,不就是会打战!”
堂堂天族第一战神六界第一将军,他既然说‘不就’,也管不得救命恩人了,冷笑一声,扯着嘴角,极尽嘲讽:“你会什么?你什么也不会!”
他终究没有了声响。
眼睛瞎了,人家明明除了会打战还长的很帅。
二
我化成人时,千杯还未被打入寒冰地狱,不过也快了,我从将军府中出来到南天门,便看到一袭红衣无风自动,大红朝服在猎猎风中张开如天边铺开的红霞云絮,妖兽群魔匍匐在其两旁,在一遍又一遍振聋发聩的滔天声中,千杯长而卷的睫毛像两片小小蒲扇,一轻一眨,一举一动,明眸皓齿,天地失色,妖冶异常,然,眼底却是俯瞰一切的血雨腥风。脸色未变,威仪自来,霸气侧漏,手握生死,双手一挥,猎猎如歌,好不威风,这气场确然能与将军匹敌了。
“魔尊千杯,王者不败,千秋万代,一统六界!”
“世道尽灭,天地混沌,又与吾何干?吾若成佛,天下无魔,吾便是魔,佛奈吾何?!将军,千杯自选,吞愁咽恨自无悔,不求争霸天下,但求与将军共白头,天条算甚?胆敢阻吾于君,吾便逆天而行!”
“天要灭吾,吾必先灭天!今日,本尊要不踏平这天,本尊便不唤作千杯!”
这些话我听着都觉得吓破胆,千杯魔尊既然敢在天庭在十万天兵天将面前在天君在各大上神上仙面前说出,不愧是魔尊千杯!弹指间灰飞烟灭。偌大的天,竟无一能与之匹敌。
直到天族第一战神六界第一将军出了天牢,用美男计把她压入寒冰地狱。
后来将军还是将军,去校场练兵、守护天界之余再升点官发点财,一点也没有因为堂堂第一将军居然用美男计感到羞耻。我是将军府的大丫鬟,给将军端茶倒水研磨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因我是有千杯身影的雪人,然我不过一影子,身份卑微,自然不敢多逾越,可,日日如此,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控制的爱上将军了,每每看见将军在烛光下的侧脸我都会异常安心,我与将军府要好的侍婢姐妹说了,侍婢说这没奇怪,不必自责,像将军这等男子,六界之中没有女子能控制住自己不喜欢他的。
可我觉得不是这样,可是到底是怎么样,我却说不明白,只仿佛这就是我寻寻觅觅的所有,是我在这的世间唯一心安唯一寻求的。
“公主千岁千千岁!”一转眼到了大矍,才从回忆回来。跪拜后,便是:“迎新娘!”
我的心要跳出胸腔了。
然,结果却不甚可喜,听得大矍国主气愤道:“殿下呢?为何还不来!”
脚底下跪满奴才:“殿,殿下让奴才说……说说,他并不喜欢这公主,谁喜欢让谁娶好了。”
我像是掉入了红莲业火里燃烧,又像是掉入江湖河水中窒息融化。
“混账!这是两国和亲!岂容他胡来!”
大矍国主骂完,向旁边一个侍卫耳边嘱咐了几句。
不知国主做了什么,只一会儿,傲寒殿下来了,只是脸色并不好看,当然他从前在天上当孤独将军时脸色好像也从没好过。
“傲寒来迟了,望公主恕罪。”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我已无法描述自己是如何的欢喜,也顾不得这许多欢喜,忙把手伸出去,在风来的那一刻,我在红盖头下甚至还偷偷望了他一眼,是将军没错!
跨火盆行大礼拜高堂,入得洞房,却被殿下一把推开:“公主好手段!你们要我做的都按你们说的做了,现在可以放了千儿了吧!”
他拂袖而走,奢华的大殿内,红烛无声燃烧,只我独自一人坐在被推倒的冰凉地面上。
眼泪滑过涂满脂粉的精致脸颊,只觉得天地一片灰暗,锦弦出现在面前后,我望着他,终于以手掩面,痛哭出声:“锦弦,当初我还不如在诛仙台下死去。”
兴许是眼睛朦胧的原因,我仿佛看见锦弦的脸上有一道泪痕,那泪使他的脸像被石头刻的那样成了一道疤。是朦胧了,这是雪人才会如此的。雪人不能流泪,一流泪便割骨削肉,痛不欲生!——大家只知雪不能遇火,其实雪同样不能遇水,遇火化,遇水融。
锦弦抬手为我擦干脸上泪水:“锦瑟,别哭!”他的手,冷凉如尸。
我抽抽哒哒抬起头。
我的的娘哎,从这个角度看,锦弦和将军的容貌怎的如此之像?这侧脸简直一模一样。
三
千杯进来时,虽还穿着侍婢的衣服,气场却依旧,幽然望着我,那模样似乎还等着我跪下去,振臂高呼魔尊千杯,一统六界!
“公主找奴婢?”无论她沦落什么样,总是仿佛还是那个拥有不死心不穷术法的魔尊千杯。
我道:“不要伤害将军!”
千杯笑了笑,如莲花绽放,美不盛收:“逞蒙锦瑟公主,本尊在寒冰地狱过的甚是欢喜。”俯身在我耳边,似说亲密呢语一般悄悄道:“我既可以造出你,就应当明白同样可以毁了你!”呼出的气息微风般吹过耳边:“我暂时不会杀了你的殿下,我要慢慢的,慢慢的折磨他!可是你太碍事了呢。”手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中,出现在寝殿狭小的窗下投进的亮光里,恍的我的眼睛如失明般看不见。
完了!我绝望闭上眼睛。
“啊!”千杯却躺在地上,刀在她肚子上,血在地上。
“千儿!”听到声响奔进来的将军搂住魔尊。
魔尊如一株被坏人损毁了的碎裂花骨朵儿,脸色苍白,伏在将军怀里哭泣,捂住伤口,害怕的看我一眼:“殿下,你告诉锦瑟公主,千儿并没有要和公主抢你。”
“千儿莫怕!”将军紧紧护住千杯。
千杯脸上的痛楚越来越重,将军抱起千杯:“千儿坚持住,我带你去看太医。”
“不。!”千杯带血的手抓住将军的衣角,虚弱异常:“不能与将军在一起,救回这条命又有何用呢?”
将军急火攻心:“谁说你不能与我在一起的?”
千杯想说又惧怕,手指的却是我,已经十分无力了,用最后的力气说出:“公,公主殿下,她说不是我死就是她死。”在怀里偷偷觑一眼将军:“千儿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只是放不下殿下,千儿走后,殿下万万保重自己!”说完这些许话,竟是磕头而逝了。
我真恨不得长了一千张嘴,他娘的太会装了,“将军,你莫要信她,她是装的,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报仇,为了取你性命!她没死,她哪儿那么容易死,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她是大魔头!”
利剑出现在将军手上:“休要多言,偿命来!”
他不信我。
我闭上眼睛。
“锦瑟!”剑竟进了出现的锦弦身体。
殿下是天族战神转世,手上握的是轩辕剑。
我大恸,用尽全力大喊一声:“锦弦!”
“锦瑟,他们夫妻这辈子的恩恩怨怨与你无关,你莫要再参与他们的事了,你该喜欢的是我!”锦弦的五官已经被巨大的痛楚扭曲,嘴唇瑟瑟发抖苍白无颜,双膝无力跪倒在地,他握紧轩辕剑,一点点,一点点的拔出身体,每拔出一点,便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消逝。
我忽而觉得脸上冰凉,抬手,竟是一片雪花。
我该喜欢的是他?为什么,是因为他从诛仙台下救了我,使我不至于魂飞魄散么?
可我并不认识他,我从有意识开始,我就只认识将军。
他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到诛仙台下救我,先不要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光是那戾气,哪怕大罗神仙哪怕是将军也不敢下去!那时昏昏沉沉中,他紧紧的抱住我,怀抱冰凉,却很安心。
他送我到了凡间,投胎修魂,于是便当了琉国的锦瑟公主。
锦弦将轩辕剑一点一点的自身体拔出,终于尽数拔出,锦弦以剑撑地,大呼一口气:“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轩辕剑,好像比我还凉。”
我目瞪口呆:怎的回事?
锦弦看一眼越来越多的王宫士兵、将领,对我道:“瑟丫头,我先回家了,我得休整休整。等我!”
太医来了,将军无暇顾及,忙把千杯抱到床上。
千杯暗自咬牙。
按照千杯的戏本子,管他当时磕头而逝多少次,都是:幸而经过及时医治,如今已无大碍,抓两幅药修养修养,又是好汉一条。在床上养伤的魔尊千杯俨然一个良家妇女的模样,一身素衣也不再是那一贯嚣张的红,声音如铃铛悦耳,如受惊小鹿,软骨无力,气偌游丝:“殿下,我没事,莫要怪罪公主,她并非故意。”
将军听到公主二字眼底一片厌恶:“哼,并非故意!宫廷之内公然与妖孽勾结!我知千儿良善,千儿莫要管这件事了,一切自有我。”
我看见了,看见了千杯如浮萍一般我见犹怜脆弱非常如易碎瓷器如受惊小猫儿般的眼睛,深处却是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
四
我曾向天帝请愿,镇守寒冰地狱,镇守魔尊千杯!
这根本不可能,我本就是由千杯造出的一灵物——她照自己的做的一雪人,虽是无心插柳,然机缘巧合,吸收了天地灵气,化为人形,别说神韵气息,连容貌亦有三四分相像,仙界要不是碍于我是大功臣孤独将军带回来的,连我亦恨不得一起压入寒冰地狱。属于恨屋及乌。
不过我用自己的决心感动了天君感动了天庭众仙们。没有人比我更勤奋的每日要去看看魔尊千杯压的紧不紧,且无论紧不紧,我都要在冰面上在加上一层雪,雪化成冰,日复一日,又厚又高,就是盘古在世,都不一定能劈开了,当然这决心虽大,但还不至于到感动天君和众仙友的地步。真正的转折点是那一次,魔族大君苍寞携其余六君与魔界各大魔兵前来营救他们的尊上。
来势汹汹,气势如虹,压抑的仇恨准备的充分打的毫无准备的天庭措手不及,寒冰地狱已破裂多处,很多妖魔逃出,可唯独他们尊上,他们始终救不出,因为那地儿无论天族准备的充分不充分,永远都是重兵严加看守!眼看他们一个一个往轩辕剑上冲,有不救出尊上绝不罢休的趋势,天族魔族死伤严重,这时自然该把轩辕剑的主人孤独将军请出来,然,不是他们不想请,是将军不知为何,自从用轩辕剑压住了大祸害魔尊千杯后,身体每况日下,灵力也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吸血蝙蝠一般的东西存在,每日在他体内吸食,可任何医术精湛者都不能看出毛病任何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他,最终不得不下凡去修魂的地步。
这时候,我表现的机会就来啦!
雪地里战斗,这不开玩笑么?只见我砍,砍不起,打,打不死,烧,烧不死,浇,浇不死,几乎和魔尊千杯一样了,不过局限太大,只在雪地,掉了多少肉流了多少血,躺地上滚一滚又回来了。最后,我滚啊滚,滚成一座雪上,顺利把营救魔尊的人打退,不,确切的说是泰山压顶压退,从此,我终于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尊重。大家都知道我非常厉害,特别是在雪里,寒冰地狱刚好就是在雪山上,我不喜欢千杯,她抢了将军的心,我每日都要看着千杯在寒冰地狱下受苦的模样,要用雪压的再紧一些再厚一些,开始,天君见这里有我这个得力雪人,只是把七十二将撤了,慢慢的,守护寒冰地狱的天兵天将越来越少。因为有我镇守足够!
是以,魔尊千杯才会媚眼如丝的说出:逞蒙锦瑟公主,本尊在寒冰地狱过的甚是欢喜这样咬牙切齿的反语。
五
将军对千杯实在太迷恋了,不要说我身上没长一千张嘴,就是长了,他也不会信。我还是先回寝宫。
回寝宫后,我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要怎样才能让千杯真面目露出来,并且让将军看见,最后脑子里跳出的居然是锦弦的‘锦瑟,他们夫妻这辈子的恩恩怨怨与你无关,你莫要再参与他们的事了!’
看来将军实在太另我失望了。
正感慨着,‘轰隆轰隆’雷公电母风神火神七十二将领头,天兵天将出现在了半空:“锦瑟,你竟敢逃出诛仙台,还不快束手就擒!”
天呐,我待在凡间这么久了都没被发现,怎么偏偏这时候发现?
我与七十二将之首寂刹有点交情,要死也要死的明白,我抬头问道:“寂刹将军是如何知道我从诛仙台下逃脱,是如何寻得我的?”在诛仙台上逃脱,当然会被发现,但我是诛仙台下被救,是锦弦几乎被戾气扒了一层皮把我救下来的,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寂刹立于半空,依旧是那张正义的脸:“我们并不知道你逃了,我们是追查魔尊千杯而来,发现了你!”
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锦弦的出现让我眼泪差点掉出来,一次在我有难时出现就算了,两次在我有难是出现也算了,三次在我有难时出现也也算了,可是每次我有难他都会及时出现,他是专门为守护我而生的么,于是我便问出来了:“锦弦,为何只要我有难时,你总在我身边?”
我现如今只是一个凡人,别说这么多天族的人,就是派一个来,打个喷嚏也可以把我吹在三十三重天外,这正是传说中的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而锦弦,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各种的相处,我知道他的本事有:剑捅不死,在诛仙台下有本事救出我、仗着自己是我的救命恩人,总欢喜在我面前撑大佬。可其实他的术法并不高,和他们打,基本没戏。
但我没想到,我把他的本事少概括了一项。
他没时间回答,只拉着我,一直跑一直跑,我正想说:‘别跑了,你跑再远,还不是人家天上诸位一个跟斗的事!’
就听见锦弦大喊一声:“尊上快跑,天兵天将拿你来了!”
魔尊千杯果然还是这样性子,无论是否失了不死心,是否在寒冰地狱下刚刚破冰,在将军身上吸收的灵气是否可以完全得到应用,看见天上那些人,不卑不亢,不惧不怕,将殿下推开,足尖一点,一个起身。
半空中红袖如蛇如竹破空而来。
将将还在殿下怀里我见犹怜虚弱将死说话都没力气的魔尊千杯一下生龙活虎出现在半空,殿下自然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尸体那般惊恐,一直以来不相信我这件事憋屈令我吼道:“殿下,我说的没错吧!”
我原以为殿下会致我一个歉意、感激的眼神,可殿下只是凉凉的看了我一眼,纵然他眼里有被欺骗的难过痛苦和愤怒,可是很多的依然是满腔的爱意。这时候我知道,我在爱上将军后,刻意的去模仿千杯,以为有一天可以超越她,根本一直就是痴人说梦。
天上各种红橙黄绿青蓝紫光,各种霹雳哐当的声音,魔尊千杯就是魔尊千杯,很快帮手乌压压一片的来了,锦弦看着被魔族七君保护的滴水不漏的千杯,恨铁不成钢的骂我道:“现如今你还管他们的事,管好你自己吧!”
锦弦说完朝魔尊道:“尊上素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只知有人取了你的轩辕剑,却不知是谁?可尊上有没有再想想,锦瑟一个小小婢女,为何会令整个天庭震怒,以至于要被罚下诛仙台,魂飞魄散!”
六
是的,魔尊千杯是我放出来的。
“傻子,这样也能上当。”能毫无阻碍的拔下轩辕剑,我记得自己还很自豪来着。
没有人知道为何将军自从用轩辕剑压住了大祸害魔尊之后,身体每况日下,灵力也仿佛有一个无形吸血蝙蝠一般的东西存在,每日在他体内吸食灵气,可任何医术精湛者都不能看出毛病任何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他,最终不得不下凡去修魂的地步,因为轩辕剑与他相连相依,魔尊千杯每日吸食他的灵力,当然什么灵丹妙药也医不好了。当务之急就是把轩辕古拔下来,否则就不用下凡去修魂了,直接修尸吧。然而镇守者纵多,别的不说,但就孤独将军自己一手训练出的七十二将就了不得,我一个小小雪人,怎么和那么多大男人斗?一个手指就能把我掀倒,所以,我只能先假装恨魔尊千杯入骨,并且帮助击退魔界,天兵天将再怎么吃闲饭,也不可能让魔族的人真的打到严家看管的魔尊关押的地方,有轩辕剑的地方一向兵力最足。
那是我最一生最腹黑的时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轩辕一起,魔尊千杯破冰而出,跑啊跑的就跑掉了,我却被抓拿回天庭,可见有四只蹄子的好处,当时主人造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按她的原型造?——纵然我很不愿意承认,可是魔尊千杯确是我的主人!我只是她出去游玩时一时兴起堆起的一个雪人,她的一个影子。
没什么好审的,剩下的守兵作证,我差不多就扔下诛仙台,我当时已然抱着必死的决心,能被救下,真是修啊修了八辈子福气,所以我是很感激锦弦的,而且我们是这么有缘,茫茫人海中,名字都有个锦。
可是,感激归感激,感激不是爱啊!
我爱的是孤独将军,这辈子的傲寒殿下,可是他爱的终究只有千杯,哪怕我三番两次提醒他:“你的千儿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的小女子,她只是来寻你报仇,迟早,你会死在她的手上!”哪怕他看见他的千儿飞上天,哪怕他亲眼看见他的千儿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女,对她,依旧只有爱!
锦弦说的对,他们之间没人可以插足,是我错了,错在不该爱上主人爱的男人。
七
“千杯!”
守护魔尊的魔族七君被七十二将缠住,火神水神雷公电母一起祭起法器向魔尊千杯进攻。千杯先是被一道雷差点劈成焦狐狸,跌落在地,已经被魔尊逃过一次,他们当然不能再让她逃了,紧追发起第二轮攻击,千杯吐完一口血回过神来时,只听见将军叫得‘千杯’二字,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他后面是雷公电母风神水神攻来的法器。
我顾不得许多,扑到孤独将军面前。
“锦瑟!”我听见像将军叫千杯一样仿佛天崩地裂失去的是大千三千世界失去的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东西的声音叫我,所有法器最终全部加注到了挡在我面前的锦弦身上。
锦弦的五官已经被巨大的痛楚扭曲,嘴唇瑟瑟发抖苍白无颜,双膝无力跪倒在地,雷、电打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害,但火和水太可怕了。他的身体消逝,火把他融了,水把他化了。
雪花落下,下雪了。
上辈子如果我死去,也会下雪,他,竟然是雪人!难怪,他身上总冷凉如尸,因为他本身就是冰冷的雪,难怪他这么怕热,在花轿里坐一会儿,就热的仿佛要融化,那是真的是融出的水汽,难怪他并不怕轩辕剑,常人被轩辕剑所伤没有不死的,但是他是雪人,本就不是人,要不是轩辕剑委实太厉害,他连一片雪花都不用损失,他和我说一句:‘瑟丫头,我先回家休整休整了。’其实是要回雪山去滚一滚,把损失的一片雪花滚回来,无论他在天兵天将出现在空中要拿我,他急中生智来找千杯帮助还是他在诛仙台下救我,都可见他的智慧。诛仙台下救我前,他是做了准备的,在雪山滚了好多好多雪,这样诛仙台下的戾气就割不到他的本体了,然,我也是雪人,我明白,只要是自己身上的雪,失去一片就和凡人割肉一样剧痛,他那时是忍着多么大的疼楚!他一直很喜欢我,他看见我哭,他也哭,因为他心疼。可是我是凡人我可以哭,他哭是很疼的,雪人是怕水的。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记起来了。
八
“你在这里等我。”雪山上,我们是两个雪人,一直在一起,可是只有一个化成了人形,就是锦弦,从此天大地大,他可以自由行走于天地之间,无尽的自由,是三千大千世界里所有人最渴望不可及的东西,然锦弦不肯走,他一直一直等着另外一个雪人化成人身,可是他等啊等啊,雪人始终没有幻化的迹象,他急了,他害怕另外一个雪人化不人形,他不能留下她一个人,所以他必须要暂时离开她一会儿,去寻找可以帮助另外一个雪人幻化的宝物。他从一只布谷鸟那里听说瑶池里的雪莲和雪人可以相连相通,只要把雪莲放在雪人身边,便可以加快天地精华灵气的吸收,化为人身。我记得他走时嘱咐我:“等我回来!”
可是等他历经磨难,满心欢喜的把雪莲带回来时,另一个雪人已经不见了。
那个雪人就是我。
在他走的期间,我化成了人身,我刚成形,记忆意识混沌,把锦弦叮嘱我的话忘了,在偌大雪山兜兜转转,也不知兜转什么,只冥冥之中似乎想找谁,找到了他,我才能安心。寻寻觅觅,没有找到。
几个大黑熊天天找机会吃掉我,获天地灵气。
最后我被刚好路过的将军带回了将军府。
在将军府当大丫鬟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样我不知道,将军府的其他丫鬟姐妹说因为将军这等人物没人能控制不喜欢他,我却觉得不是这样,可到底为什么!我却又说不出,如今我可以说出了。全部都是因他的侧脸,他的侧脸与锦弦一模一样,而我虽与日夜相伴,却只见过锦弦的侧脸,世界万千,我亦只人他的侧脸!我寻寻觅觅的所有,我那时没有找到的,在这的世间唯一,便是这的侧脸!锦弦的侧脸!
我从未见过锦弦,我只见过他的侧脸。
在空无一人雪花漫天的肃杀天地间,他与我侧对着脸而立,日日互相凝视,仿佛一对亘古恋人,天大地大,唯有我们日夜相伴,他说将军与魔尊千杯这辈子的恩恩怨怨与我无关,当然是的,主人的事我们不能插手,与我有关的一直只有锦弦而已。
可我走丢了,我把将军认成了他!我一化成人形,一可以走动就去找他,漫山遍野的找,没有找到,只见到将军。
他不过是将军仿自己的模样做的一个雪人,他在三千大千世界不过是一个渺小影子的存在,可是唯独对我而言,他不是!因为我也是一个影子,对影子和影子来说,我们就是彼此的唯一!也仅有我们才是彼此的唯一!
后来,他花了整整五百年找我,终于寻得我时,我却是犯了天条被推下诛仙台,顾不得欢喜顾不得认亲,只得想办法先救我。可是救得我后,却发现我喜欢上了别人。
雪花愈下愈大,落在地上,成小水点,瞬间消逝,锦弦在我手里最终化为虚无,本体一损,灰飞烟灭,落雪归根,他再也没有办法对我说一声:“瑟丫头,我先回家了,我得休整休整,等我!”
那时一错过,竟是永远。
我们是形影不离的两个影子,一个影子既不能独走,另一个影子自然亦不能独活。
“锦弦,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你!但,你放心,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我倒在漫天雪花里,血染红了白。
尾声
雪山上,听得女子如铃铛动听的声音响在雪山中:“将军,你看这个小雪人是我,便叫锦瑟。”
将军看着锦瑟道:“我也做一个我罢,教他守护锦瑟,毕竟你那么笨,记忆力又不好。便叫锦弦。”
他们堆砌起两个雪人,两个雪人侧对着脸而立,日夜陪伴,仿佛一对亘古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