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星的提醒,让周宗发很快想起了事情的源头。
记得三年前,在周宗发刚刚装修他家这套旧房子的时候,他聘请了一个装修队来办理这些事情。
当时铺设天花板的时候,装修队里有一个木匠因为操作不慎而划破了指头。
那木匠的伤不重,但是极需处理,所以当时木匠便跟在场的包工头,以及周宗发说要请一天假去医院做一个专业处理。
这种要求本身不过分,不过周宗发是个见缝就插针,花钱如割肉的性格,眼瞅着那工匠要脱岗,他便拦住了人家,问话道:
“你去医院可以,但是工程能按时完成么?”
听着周宗发的质问,那个木匠的脸色略微变了,而后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恐怕的延迟一两天。”
这一句话,当时便给了周宗发以无穷的激发。
其实本来这工程不当紧,延迟个一两天也无所谓,但是为了省钱,周宗发又把那胡搅蛮缠的一套拿了出来。
他说,如果不能按时如合同的日期完成,那么他就要以违约为名义,将工钱硬生生砍去三分之二,而且不能按时入住的损失,还要那工匠来赔偿。
眼瞅着自己的受伤会给工程造成这么大的损失,那位工匠当时什么也没说,咬着牙,流着血,硬撑着当天的任务完成之后,才去了医院。
后来的工程,那位工匠一天也没落下,工程是按时完成了,但是他的手却因为工程中的各种状况而感染坏死,据说工程完成后没几个月,整只手便切除了。
听着这些过往,赵晨星冷道:“匠人重诺,他们的双手就是本钱!你为了算计人家,害的人家丢了只手,你这是咎由自取!!”
说完这个,赵晨星又补充道:
“那人也还算有良心,就算报复,也只不过是要了你们俩最没用的小拇指,如果你再惹他,他可能就要用鲁班术让你断头的,知道么?”
一听说那匠人可能有法儿让人断头,周宗发顿时萎了。
那家伙支支吾吾的,不敢反驳什么,一脸的懊悔和后怕,无可附加。
最终,他只得冲赵晨星道:
“大师,我知道错了!我是该死,但……我儿子没错呀……那您……还有办法救我儿子的手么?”
听完周宗法的恳求,赵晨星陷入了思考……
其实周宗发这样自作孽的人,赵晨星是真不想帮的。
但是这件事,不是是与非那么简单的工作……
要知道在赵晨星背后,还有将近二十个盼着工程欠款的工友的。
他们又招谁惹谁了呢?
不救周宗发的儿子,居高零下耍脸子,教做人固然好看,可是大家的血汗钱也就彻底打水漂了……
人总……得认清现实。
带着复杂的想法,为了工友们的工钱,赵晨星点头道:“有!但是你要明白我为什么救你儿子。”
“明白!全明白!”周宗发连连点头,又伸出四个指头的手来道:“我对天发誓,再不敢欺负民工了!再也不敢了啊!”
周宗发说话时,赵晨星将包裹着那人指头的手绢揣进兜里。
而后,他叫上工头刘麻子,再次于周家空荡荡的房间里搜寻了起来。
找过须臾之后,赵晨星在周家的一扇门后发现了一快木头板子。
那板子四四方的,可能是从什么盒子上掉下来的玩意。
眼瞅着这板材,赵晨星从容的拿了起来,细细瞅着。
看着那木材独特的纹理,赵晨星咧嘴一笑道:“太好了,杨木的!这种木材性软而温,属火,又适合速雕……”
说话间,赵晨星拿着那木材,找张椅子坐下,便拿出从工友处要的雕刀,准备刻些什么东西。
最后,他表情严肃道:“现在……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在之后,赵晨星屏息凝神,用那支笔长短的黑刚斜口雕刀,在那木牌上用力取坯,刀刻着。
赵晨星雕刻木牌的手法是祖传的,刀力很足,更懂得取巧借力,再加上杨木材质本身足够软,所以他刀刀到肉,竟然如切肥皂一般,快速而绝伦。
也得益于这样青出于蓝的手艺,赵晨星刻指如蛇,挥刀如舞,动时木裂纹起,静时碎屑如雾。
那刀刻的技艺精巧而灵动,行云流水间,竟然把一屋子的人看的都呆了。
仿佛大家看见的赵晨星,并不是一个正在认真出活的工匠,而是一个灵动的舞者,用他那些无以伦比的精巧手指,在木料上独自表演着世所罕见的艺术……
取坯,改刀,修行,加刻,抛光……一个钟头之后,赵晨星就雕刻完了最后的一笔痕迹。
紧跟着他松开了微酸的手指,放下了手中的雕刀,而后冲所有人笑了。
眼瞅着大功告成,大家立刻将好奇的目光送向赵晨星手里的东西。
赵晨星刻出的东西,竟然是……一只戒指。
这只戒指,拇指大小,泛着杨木特有的白亮光泽,细细闻充斥着清香的杨木味,细细瞅着,上边还有一个类似灯台烛火般的纹饰。
这小玩意颇为小巧温润,简而不单,隐隐间有宗师风范。
“戒指!”帮赵晨星搭腔的刘麻子好奇道:“为啥是个戒指?!戒指……能救人手指头?”
“这不是戒指,是扳指,木扳指!”赵晨星纠正。
之后,他把木扳指交给到周宗发的手里,解释道:
“扳指又叫‘护手圈’,自古就有保护指头的用处,杨木又叫火精木,是祛邪的宝贝,我在这上边又加刻了‘赵巧引灯纹’,传破害人的鲁班术。”
说完话,赵晨星将扳指交给周宗发道:“你把这扳指给你家孩子受伤的指头带上,不出三天,肯定有效果。至于你们身上的鬼梁线……”
赵晨星轻拍怀里的断指头道:“我今晚把这断指头处理掉,再登门和害你们的那个木匠说一说好话,就能退下去。”
说完这些,赵晨星又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而后他眼光闪烁道:“当然了,我找人家说好话,是得有见面礼的,要不然空手上门就……”
眼瞅着赵晨星的“明示”,抠搜的周宗发再不敢还价,他当即一拍大腿,拿手机给刘麻子转账了二十五万过去。
而后,周宗发握着赵晨星的手道:
“兄弟,十五万是你们的尾款,多出来那十万,有五万是你的,其余五万麻烦你帮我给那个木匠送过去,你告诉他,我知道错了,求他别再祸害我们家人。千万!千万!”
听着周宗发的嘱咐,赵晨星点了点头,同时不忘补充提醒道:
“周老板,最后奉劝你一句!没事干,千万!千万!不要惹匠人!因为……”
声音又阴沉了一些:“……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往你的天花板,床头柜和地板里藏什么!”
周宗发汗出如浆,连连点头道:“明白!太明白了!”
而后赵晨星他们怀揣着那木指头,起身离开了周宗发的家。
这一趟“出活”,最显眼的是赵晨星,然而最得实惠的是刘麻子。
跟着赵晨星跑了一趟,就要回了尾款,这自然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因此,刘麻子看赵晨星的眼色都变了。
带着敬佩和期翼,他更是冲赵晨星道:“晨星,你今天的手段真俊呀!回头咱们也用这鲁班术设局,赚钱如何?!”
听着刘麻子的话,赵晨星变了脸色。
他瞪着冷冷的眼神,冲一脸错愕的刘麻子道:
“刘哥,我们家《鲁班经》开篇有一句话叫‘匠分九品,咒匠最阴,以鲁班术杀人者,必被人杀,敛财者,必被财害’。”
赵晨星这么说话,就等于变相拒绝了刘麻子的要求。
也因此,知趣的刘麻子笑了笑,不在强求什么。
之后,赵晨星买了一瓶二锅头后,两个人便打车回到了工程的现场。
在出租车上,赵晨星将手帕里的那根木指头拿了出来。
他将上边钉着的洋钉子拔掉,而后把木指头放进了酒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