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正比如,严从他们还未挖开后面的道路,想要接引的那位,便自己出发,来到了目前的最先锋。
严入没有拒绝他的想法。
毕竟,即便没有严愁的参与,他自己也毫不畏惧。
一群最高才乙级的暴徒而已。
只要对方愿意合兵一处,让他手下的武士们平衡心态,哪怕只做个样子,鬓白青年也能欣然接受。
关键,只是那个态度。
“开路。”
一声令下。
顺服的缉罪师们低着脑袋,在自家中队长的统领下,有序的从各个地方慢慢爬起,然后,尽自己所能的,开始搬运碎石。
他们齐心协力,憋着一口心中的气,准备在后面那几位赶到之前,清理出一条能够直通的大道。
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价值,且,无声抨击着严从的妄言。
但,很可惜。
虽然他们的争执与拖延,仅仅只过了五六分钟,可对面的增援部队,却已经先一步,抵达了十八区的前沿阵地。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龟缩于掩体下较深的黑暗,如同成精的老鼠,在商量如何偷地主家的余粮。
徐松的听力早已恢复,只是每当其开口说话,牵动到耳下的肌肉时,仍有几分剧痛钻心。
就像一个死人的心电图。
不拔下机器的插头,那一条直线,就永远不会消失。
“对面没在那边布兵吗?”
他微微收了收面上的神色,拍打脸颊后,心情稍稍放松。
周围人并不算多,两边加起来,也只有十几个人。
爆拳在一旁垒高掩体,徐成陪着王说处理伤口,刘茧…刘茧从那天到这之后,便和爆拳说了些什么,直接再没人影。
无奈之下,这里的交流,便只能由他暂为代理。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原地不动。”
张和的表情,说不出来是严肃又或冷漠,一双棕瞳微微涣散,仿佛与这个世界离隔万里。
主城区喧嚣远去,余下的岁月,依旧平淡如水。
“为防止你们这边有什么变故,头领叫我带人来帮帮你们。”
他瞥了眼正在忙碌的暴徒,又回过头,在徐松的瞳孔中望见自己。
那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如同刚到陌生人家里的小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路走到一半,你们就发了信号,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就先带着五个强些的急行军,后面的人,慢慢跟上。”
他把行程交代清楚,以此来消减内心的不自在,但无比浅薄的经历,无法支持一个人的长篇大论。
世界蓦然安静。
待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张和嘴上一顿,见对面也没什么话题可讲,只得随意问道:
“王说怎么样了?”
温热的气氛戛然而止。
青年眼神微凝,只望着面前的徐松低了低脑袋,脸色霎时一僵。
不愧是选了摘花飞叶的职业者,随便一句话,都是一把杀人的刀。
“他的手没了。”
重新抬首间,后者的眼神里先是愧疚,随后,又变成了愈发深沉的愤怒。
“这事,和我有关。”
他没有避讳自己的错误。
毕竟,若不是那位沉默寡言的汉子,在生死存亡之际,将其一把推开,恐怕,被打掉的,就不止有那个瞄准镜了。
但,凡事终有代价。
王说也因此被那恐怖的力量波及,一下,断掉了半条胳膊。
他倒是没有叫。
只硬了一下后,扑通一声,直直栽倒在地。
乙级天赋,假死之躯。
通过暂时性放弃某些功能,对自身内部,进行强力治疗。
很不错的技能。
但也不能断肢重生。
“这次,他估计帮不上什么忙,如果能活下来,需要多少点数的铭牌,我补给他。”
赐福仪式中,有断肢重生的选项,只不过,一般都很贵。
越强的职业者,还要越贵。
徐松心中微堵,似乎预想到那笔巨额债务,但说出来后,精神上,确实好了许多。
“时间紧迫,咱们就别再说那些废话了。”
他眼神微动,似是将种种不快藏于暗处,只朝着面前的张和宽容一笑,脑袋向一个方向扬了扬,示意对方偏头望去。
“我们不太擅长近战,那边有一套甲衣,你看看合不合适,合适就穿着。”
阵地一脚,被仔细叠好的白色盔甲放在地上,旁边,就是由暴徒们所堆起来的新建掩体。
鉴于其优秀的表现,爆拳特意让人把它们打开,用土石为基础,嵌入了外环的防御体系当中。
只能说,在刀剑一类的劈砍测试下,居然相当有用。
“嗯。”
久久不语的沉默青年点了点头,心里的情绪微微波动,但也没有多说,只在通道间快步上前,躲在最前方的掩体后,慢慢完成换装。
一滩湿物划过,张和稍愣,脱下头盔,直接摸了一手的血迹。
那是,来自原主的馈赠。
“嘿嘿。”
徐松眯了眯眼,低头间,嘴角微微翘起。
叫你这混小子戳我伤心事。
“你们去把那个天罡炮…”
张和对于这人的性格也是无语,用地上的灰土吸附那些液体的间隙,也不忘叫手下的暴徒,去给自己带来的东西调试。
一位幸存下来的无级别暴徒擦了擦汗,举手示意间,跟着那新来的丙级暴徒一起,向后方的远射阵地走去。
众人扫了他们一眼。
随后,血花与飞尘四溅。
“砰!”
一声枪响迟到,两边岩壁,回音悠悠不绝。
“戒备!”
本就贴在阵地边上的王田迅速低头,喊过一句后,弓着腰,给自己换了个位置。
“对面那边有狙击手?”
张和手上微颤,将那灰土随意搅了搅,倒掉后,再次戴上了厚重的头盔。
有那么一瞬间。
他总觉得,自己的队友们目光凶狠,看向其身上的全套装备时,不像是学习过先进教育的无私职业者。
“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徐松早已趴在了地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倒是比他的射击天赋,强出了远远一截。
他先瞧了眼王说二人,见他们暂时安全后,方才借着爬向张和的空隙,随口回答了这位的问题。
“难办了。”
狙击手一向讨厌。
特别是小规模阵地战时,那就更加的讨厌。
“周翻。”
张和眼神一凛,像是从极北之地的雪原深处,锁住了一座藏于海底的倒悬山。
“我在。”
被点中名字的丙级暴徒低声回应,言语中,似乎心有余悸。
不然呢?
边上那位的的血都溅到了自己脸上,就连那尸体可都还是热的。
他还能说话,已经算是心理素质不错,难得有大将之资。
“信号弹。”
张和闭上双眼,掉过头,靠着土坡,只一句话,点明了自己所求的目标。
“是。”
黑暗中,一个小巧的东西从拐角划来,滚在通道内里,显得悄无声息。
“砰!”
又是一道枪响。
子弹精准,以远超声音的速度,在空气中拖出了扭曲的尾罩。
动能,热能。
碰撞,爆炸。
一团刺眼的光骤然亮闪于原处,在某些人的目光中,不亚于脱离世界,直面恒星的锋芒。
“唔。”
严愁低低一呼,随后直接趴下身子,默默躲到了巨石之后。
两边岩壁坍塌,对于缉罪师们来说,并不是一件纯粹的坏事。
他的眼睛极度干涩,止不住的泪水肆意流淌,如此糟糕的局面,却仍不可撼动其冷静的面孔。
毕竟。
待这股感觉远去的那一刻起,就是对面那群人,重启慢性死亡之时。
严愁抽搐着呼吸,紧咬牙关之际,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