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
“注意。”
“各位十八区的公民们,经善恶之地证实,第四区缉罪师中队中队长严入,现已确定物理性脑死亡。”
“重复。”
“第四区缉罪师中队中队长严入,现已确定物理性脑死亡。”
“由于十八区境内,尚且存在一位及以上的甲级缉罪师,本次战争继续。”
“重复。”
“本次战争继续。”
“嗞嗞…”
……
严家三代家主嫡次子庶孙,严入,确认阵亡。
时年,二十有八。
这对于尚且还在第四区的大人物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但转头望向十八区,却不亚于一次新起的地震。
“这…么…强…吗?”
仍在南街行走的沈暮,好似阴影中匍匐的恶鬼,背上血迹斑驳,伤口处乌黑的颜色,让人喜爱不得。
他趴在肮脏的垃圾箱旁,扎在地表的脑袋边上,是一堆腐臭粘腻的垃圾。
其实,沈暮本该早已要坚持不住。
但,源自生物改造的强化,却让其还能勉强维持。
乙级技能,向死而生。
封闭所有重要器官。
停止内外循环。
以尽可能的低能形态维持生命。
在极端环境下,增加存活时间。
“咳咳…”
长袍浸水,深意湿然。
强烈的意志,迫使他不愿屈服于黑暗,即便希望微渺,也难以影响其努力地睁大眼睛。
一道小小的身影提着垃圾,向他这边的方向慢慢走来,逆光而行,表情模糊不清。
“救…”
“啊!”
话未过半,一声惊呼。
小女孩捂住鼻子,本是在尝试着去承担家庭重担的她,被那蜷缩于阴影中的青年吓了一跳。
手里的垃圾,都因此而滑落到了地上。
但,好在。
对方看起来,现如今,似乎并没什么敌意。
“你,没事吧?”
无用的废话脱口而出。
很明显,这位即便生活在如此环境下,却依旧还保持着难得的赤子之心。
事实上。
如不是她的听力较为出众,浅浅风闻了一点微弱的呼吸,那现如今,小女孩便已直接转身,向自家父母求助而去。
但,沈暮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救…”
他就像是一个坏了的玩具,发条一卡一蹦,发出的,都是同一个单调音节。
小女孩皱了皱眉头。
“容丫头,怎么了?”
正当她思量之际,一个同一栋楼的邻居正巧出现,隔着老远,就开始呼唤王容的名字。
“没…没怎么。”
小女孩是想要和大人们说说的。
但,不知怎么,她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下意识地背着手,将那垃圾,直接踢到了边上那一堆同类侧旁。
后者翻滚几圈,恰似一道小小的高墙,将沈暮外露的衣角,堪堪遮掩。
“银婆婆,您年纪大了,我来帮您扔吧!”
甜甜的微笑让人舒心。
小女孩主动示好的举动,就像是一道暖暖的香风,让人难以察觉到她的举动,在如今的环境下,究竟是否合适。
“那,就麻烦丫头了。”
小巷中,一个精神抖擞的白发妇人手提垃圾,脚边,是一杆粗制的长棍。
“下次,银婆婆给你做烤地瓜。”
许是年纪大了。
连脚下的路,都懒得再走了。
她眯着眼,嘴角微微一笑,将那一袋东西放下,没怎么推辞,便很自然回转了身子,向着后面的门户,小步慢慢迈去。
“咔。”
关门掩户。
王容嘟着小嘴,面上松弛,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回过头,没再理会那袋垃圾,只犹豫短短一瞬,便咬着牙,开始费力地拖拽青年的躯体。
“唔…”
伤口混杂着污秽,刹那刺激,让沈暮不由稍稍清明。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风浪中破了的容器,本就一直在慢慢漏水,又接着小女孩一下颠簸,内里的东西,渐渐所剩无几。
但,没办法。
当下里,他就是个八面漏风的破布玩具,能不能活,活不活得好,已不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了。
“擦擦…”
天空将明不明。
乌云聚顶,只比平时稍暗。
一路淡杂的血色拖拽,痕迹明显,让人见之即惧。
“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
不一会儿。
出去溜达的王二叔推开门户,打眼一瞧,便见着了个被扔在路上的垃圾袋。
“啪!”
他皱了皱眉头,抬起一脚,本欲将其飞射到垃圾箱边。
可不料,那玩意只底部稍重,上半截是一点全无,差点使自己过力栽倒,摔在这污垢满地之处。
“哟呵,真大方。”
王二叔稳了稳身形,自言自语的嘲讽语气,似是有点气急败坏。
人总是有点强迫症的。
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忍着怒气,大方地捡起垃圾,将它向上一抛,丢去那该去的地方。
“咚!”
一发即中。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败家玩意,没用满就出来丢垃圾,还落在这路中间!”
慢慢远去的口哨声夹杂嘟囔,风声混沌,渐渐使之模糊不清。
街边三楼,一扇窗户半开,暗色稍重,其夹缝,正对于那凌乱的垃圾箱。
主城区开始慢慢下雨了。
有些东西,在这朦胧的天象中缓缓淡去。
一阵时间过后。
仿佛,从未曾有。
“大兄!”
定方三号线边缘,两道身影站立,面色中,均是一脸的沉重阴冷。
“那小子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天色复晚。
这边微微泛滥的水汽,虽还未凝成雨珠落下,但,三三两两的,也开始附着于长袍之上。
“要不,去看看能不能收割?”
严从的眉眼中透露出一股狠意,隐约中,夹杂着几分肉痛。
毕竟,那十位丙级武士,可都是他们的家底。
如今,分功劳没分到,反而被严入那废物,给直接带死到了对面阵中。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自出生到现在,还从未受到过如此委屈!
“要上,我们早就和他一起上了。”
高瘦青年摇了摇头,失血过多的面庞,在黑暗中微微泛白。
“走吧,那些人,死就死了。”
他低下眉头,率先一步,将那些虚妄的念头尽数斩断。
毕竟,能克制自己,及时止损,这也不亚于一种天大的智慧。
至少,他们还活着,不是么?
第四区有十二大队,两百四十多个中队,区区一位甲级而已,即便是主家旁系,那也不是输之不起。
“知道你之后,该怎么说话么?”
严愁的眼神颇为冷漠,望向前方的视野里,倒映一片苍茫。
“严入冒进轻敌,趁大兄昏迷之际,擅动死士,自负贪功。”
严从微微收了收自己的脾气,顺着自家大兄的目光,却并未见到什么特殊景色。
“我劝之不得,只能守候于大兄身旁,待前线崩溃,力敌下,且战且退,终于撤至于风墙之外,勉强保住…”
他默默低下头,一边说话,一边暗自斟酌。
“后半段改一下。”
可,话音未落。
“噗!”
一剑穿过腹腔。
“他蓄意伤你,以我性命为威胁,强迫死士献身,万般无奈之下,你只得先行后撤,带我退至风墙。”
严从的瞳孔微微涣散,下意识就要膝盖一软,直接跪倒于地。
所幸,他的理智尚存,方才没有在自家人面前丢脸。
“什么口子都没有,太假了。”
后者的边上。
冷漠的高瘦青年漠然收手,长剑微寒,血纹滑落飘散。
“是。”
鲜红如梦,砸碎现实尘埃。
严从捂着伤口,回过来的心神,让其不敢多说。
雨水飘飘。
渐渐升起的大雾里,两道身影转背而去。
狂风重现,分割来时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