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总有些人,怀揣着莫名其妙的机遇,并以此为根基,帮助自己做成一番或大或小的事业。
比如说。
周湛在十二岁那年,非常巧合的,就碰见了正处于叛逆期的汪朝函。
彼时。
他们一个,是刚刚踏入革命的无级别暴徒。
朝不保夕,危险时刻相伴,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有种杯弓蛇影般的警惕和不信任。
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倚靠,也没有任何人关怀自己的前提下,于阴影中,暗暗孕育自己的精神之火。
另一个,则是当时威武将军的嫡长孙,早已成为丙级缉罪师的天之骄子。
无忧无虑,纵意傲然。
对所有的一切,皆是怀抱着某种天生的鄙夷和不屑,包括自己的亲人,也包括那些与他一起长大的,所谓的少时朋友。
只因为自家爷爷说教了自己两句,他便愤而出走,有意无意的借着后者的面子,参与了当时还算客气的严家主导的,手下的殖民区殖民首领换届。
天上地下,一对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人,便由此而生出了点点相见的可能。
但,这也只是一种渺茫的可能而已。
他们各行其事,于光明和黑暗之中,慢慢茁壮成长。
然后。
隶属于汪家的掘墓组织便在那时,发动了于十八区内,到现在都还非常出名的——
“轰然心动”计划。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有些不知所云。
但实际上,不过就是借着小孩子的懵懵懂懂,将一个个高爆微缩炸弹,放在了他们的口袋里,衣服里,甚至是包在某些的劣质糖果中,然后被他们吞到自己的身体里。
随后,便是非常平凡的一路爆炸。
差不多有一千四百二十多名孩童,丧生于这次极端恐怖的计划之下。
一层浓厚的血色蒙上历史,但对于那些做下决定的人,却没能带来丝毫影响。
暴徒联盟与严家之间,直接因此,而进入了顶级规格的战争准备当中,并且,矛盾无法调和。
剑拔弩张。
风声鹤唳。
一连十四天,暴徒联盟和缉罪师交战的次数,就突破了从那一段时期开始,向前推进五年的总和。
甲级职业者重伤三位。
乙级职业者死伤二十七位。
丙级职业者死伤一百四十四位。
丁级职业者死伤三百六十五位。
由于善恶之地在这个过程中,第一次开启了双方职业者的加急补充程序,无级别职业者的死伤,那,更是不计其数。
自然而然的。
汪朝函的地位,在此,便就显得十分尴尬。
从顶礼相待,到客气约束,再转为软禁、发配…
中间的种种历程,不足为外人所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更是成为了其最为在意的禁忌回忆之一。
最后。
背后血肉模糊,接近奄奄一息的他,更是直接被丢到西街一号楼,任由其自生自灭。
但说是自生自灭。
在两边都杀红了眼的时候,这种作为,就和让汪朝函直接去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可,幸也不幸。
两人的碰面,就是在这样的一种前提之下,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一人悬窗立足,背上月华高涨。
一人瑟缩脸白,全身松软无力。
但,还好。
年少的人,总是有些优柔寡断。
周湛没有立刻出手的迟疑,渐渐化作了汪朝函当时的唯一生机。
他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外加稍稍学过一些的心理学基础,成功忽悠到了,那时还算涉世未深的周大统领。
“如果你可以让我活到终焉赐福结束,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帮助你们,推翻缉罪师罪恶的统治。”
“什么?我?缉罪师?”
“我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和他们是一伙的呢?”
“咳咳,那个…铭牌只是身份的象征,但不是立场的象征。”
“总有些恶毒的人,喜欢压榨其他的同类,但我不一样,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唉!多杀我一个,你又不能得到什么。”
“二十五积分?”
“就这么些屁点大的东西?”
“好吧好吧,如果以后我可以回去,在未来,一定会给你们送二百五,两千五,两万五的积分!甚至更多!”
“我这个人,非常懂得知恩图报。”
“你救了我,我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肯定会出手去救你的!”
“相信我!”
“你相信我!!”
“你要相信我啊!!!”
……
“呼呼…”
长长的气息缓慢涌动,从汪朝函的胸腔中诞生,一路直出。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归现实。
目光稍稍涣散的秃顶中年,手上捏着一颗瓜子,面色稍显僵硬,闭落的眼帘时收时垂。
“出于往日的情份,我曾经,给予过你无穷的信任。”
他的瞳孔略显晦涩。
微微泛起的光亮步步泯灭。
“没想到,现在,你却如此对我。”
汪朝函摇了摇头。
抛入口中的零嘴,渐渐,又变成了先前那般,被其吃干抹净。
周湛无言以对。
但,出于个人的原因,他对此,并不感到什么后悔。
“算了。”
前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只抬起脑袋,眼神中,满是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过去的东西,都过去了。”
他看向在自己面前,慢慢黯淡下去的环绕世界,同时又漠视了片刻,这种连接即将中断的前奏。
然后,再度开口,将此事的前前后后,给作下了一个最终的论调。
“这东西,本是超越我们之间承诺的事情。”
“为了对此,表示我本人一定程度的惋惜,原先的保证,就此作废。”
“但不得不说,周先生。”
“你很幸运。”
“这次过去的人里,正好,就有我的一位同胞兄弟。”
“所以,你们一起去加油吧。”
“争取,在开火线以前的两百米,将他们直接重创,然后在开火线后,营造具有足够优势的地形。”
“祝你们成功。”
“也,祝我们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