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凌空,光芒万丈。
十八区的天气,自八十二年前的那一天以来,好像就再也没有过如此的温暖。
这里面,也许有着某些心理上的慰籍增幅。
但相比而言,更多的,还是那善恶之地的主动调控。
善恶之地战争规则第八条。
善恶之地将军事、政治、教育三者,列为一区之主权。
任何丢失其中一项主权的区域,是为半主权区。
半主权区,应当具有足够警惕的意识。
光线强度减弱一成,风速降低两成。
任何丢失其中两项主权以上的区域,是为无主权区。
无主权区,应当具有足够清醒的认知。
光线强度减弱三成,风速降低五成,阴雨天气占比,将强制调整为六成以上。
同步开启内外双层风墙,剥离出入,宣誓占据者主权。
所幸。
眼下的十八区,终于挣脱了以往束缚,使得这条略显复杂的规矩,再也无法对当前的它们,进行任何程度上的完整约束。
这一路上,固然是离不开暴徒们的牺牲奉献。
但要说,其余民众什么都没做,那自然,也是有些脱离了实际。
于是乎。
投桃报李。
在周湛从二号线归来之后。
南街的局势,也终是因为前边那些职业者精锐的介入,而慢慢变得平息了下来。
“首领有令!”
“暗桩组织所有职业者,包括下属所有凡俗义士,即刻起,一律收缩向北,协助作战部队,平定叛乱。”
“凡趁乱劫掠之徒,杀无赦。”
“凡破门奸淫之徒,阉杀无赦。”
“抓捕一切纵火之徒,等同于叛贼规格,等候凌迟处死。”
“抓捕暗桩组织原指挥官晁九,押送至东区据点,等候审判。”
“行动!”
世间的态势逐渐清明。
虽还有些许砍杀与吵闹之声,在空气里传播四散,上上下下,不绝于耳。
可在这种两面夹击的攻势当中。
那些不成体系的散乱恶人,也只得是被暴徒们分化击破,无奈束手就擒。
杀的杀,抓的抓。
该被押送到东街据点的那位,也就被其周围的人直接拿下,送到了东街的据点之中。
“你做的有些过了。”
“晁九。”
周湛的精神,总是一如既往的好。
特别是在某些较为黯淡的环境当中,简直是如鱼得水,纵虎归山。
就像是打了生物活剂一般。
两眼映火泛光。
“我们是十八区的解放人,而不是另一个脱身于本区,类似于严家殖民者的堕落无为之徒。”
“如此放纵的作为,不应该成为你这种执掌大局的人,所能做出来的冲动举措。”
“按照以往的规矩来说,你可真的该死。”
许是一种另类的生存智慧吧。
一个聪明的人,总是会选择在某些事情上,进行一定程度的明哲保身。
就比如,在现如今的东街据点内。
徐成低下脑袋,以一种逃避的消极态度,抹去了被提及到的那位,向他投来的注视目光。
“或许,我是有点该死的吧。”
儒雅中正的青年眉眼松弛。
只痛痛快快的跪倒于地,身上的束缚,被绑得颇为牢固。
显然。
他在给人押送过来的路途中,并没有进行过什么像样的反抗挣扎,以至于事到如今,还能保持着一定的体面。
毕竟这位也不是个傻子。
自己弄出来什么事,就得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从逻辑上来说,非常清晰。
“可您也知道,有些东西,总是必须要做的。”
“不是我来做。”
“您自己腾出手来,也得亲自去做。”
他慢慢回转了自己的目光。
说话间,一下高抬着头颅,脸上的表情,略有些那种虚伪而谦卑的笑。
就像是一只被猎人设计,抓到了笼子里的纯色狐狸。
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维持着骄傲而孤单的设定。
可他大抵是忘了。
在现实面前,哪怕这种狐狸,有着几分绝顶的聪明。
但对比于某些存在的地位来说,终究终究,也还算不上一个切实可触的人。
“我是十八区现在的领导者。”
“晁九,你要记住。”
“我是一位讲究平和的领导者。”
黑暗的从属甚是狂妄。
借助萎靡无力的烛火,在光明的边界上反复践踏,来来往往。
周湛的影子,也自此而张牙舞爪,变得丰富狰狞,如魔如鬼。
仿佛在无意之中,便暴露了这位总是面表温和的精壮汉子,那种潜藏于心底里的真实噩梦。
“我不信这话,首领。”
真是乱开玩笑。
你跟我说,一个能直接调遣军事力量,对辖区内部进行血腥镇压的存在,是那种吃斋念佛,凡事以慈悲为怀的大菩萨?
不会吧?
脑子这种东西,应该也没有罕见到这种程度吧?
“如果有机会,如果时机成熟,您肯定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即便他面前这位,是十八区现在的独裁之主。
可晁九的态度,却仍然与其先前的言语一般,既无所谓,又无所畏惧。
针锋相对的言语甚嚣尘上。
但换而言之。
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往往也屹立于某种坚实的基础之中。
比如说,他对自己的聪明和敏锐的极度自信。
在王田的身边待了这么久,这位非常清楚,他面前的现任区域首领,到底算个什么样的人。
往小了说。
只因为自己说了几句私底下的实话,就要把他直接弄死的事情,周湛即便去了半边脑袋,也绝对做不出来。
“人人平等,是我的毕生追求。”
“让所有人都回归到平齐的基础之上,也算是其中的平等之一。”
精壮汉子的眼眸微微低垂。
嘴上的言语,看似并没有直接回应晁九的话。
但其中真意,在眼下的几人听来,也算是昭然若揭。
徐成的身影稍有颤动。
像是没有料到,那位会选择以某种迂回的方式,默认了晁九那赤裸而真实的想法。
毕竟。
这善恶之地,是一个远不同于先时代的环境。
其下属一块区域的发展,也可以抛开一定的生产力束缚,选择通过那种不掠夺内外各区资源的方式,跳过原始积累阶段,直接发展。
但这位铁石心肠的首领,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呢?
他最为痛恨的,就是如第四区的世家一般的,不劳而获之徒。
“我在你来之前,已经决定,辞去暗桩组织首领一职。”
“不过,与此同时,我也借由这个身份,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北上暗桩,南下部队,务必小心谨慎,缉拿南街内一切缉罪师走狗,十五岁以上者,勿论男女,皆于中央广场,进行公开审判。”
“凡有奸淫掳掠,巧取豪夺,草芥人命之作为,皆受理如实检举。”
“无人检举者,我向其道歉。”
“不但归还一切损失财务,还可以在这次过后,给予其职业者的身份。”
“可若是有一人检举者,则剥夺半数家财,分配房屋及工作。”
“达十人检举者,则剥夺全部家财,分配工作。”
“如有三十人检举者,那不但要剥夺全部家财,而且那些个检举者,还可对其各打一鞭。”
“生死勿论。”
“若是上了五十人检举,枭首。”
“被八十人检举,腰斩。”
“再有百人以上检举,则由你亲手为之,凌迟撒盐。”
总有些人抱有着一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倔强,那便就不要埋怨自己最后,沦落到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地步。
周湛眯了眯眼。
低头垂首间,眸光明明灭灭。
既然在数个钟头以前,那些个先贤烈士死在他们眼下的时候,都仍然不能激发出这些人残存的血性与良知。
那还不如直接打散抹掉,借着镇压叛乱之名,使他们这些在这八十二年间,占据了大量资源的蛆蝇蛀虫,重新跌入他们眼里的尘埃之中,献出一切。
总归那群南街里的人,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所谓贵族。
跪在地上,卖祖求荣的高贵种族。
跪谁又不是跪呢?
“从今往后,你就是暗桩组织的首领了。”
有时候,揣摩人心,真的是一种非常值得投入的事。
晁九眨了眨眼。
在耳畔的言语中,呼吸微微凝滞。
“你的代号是什么?”
高高举起的手臂,就像是突然泄气了的皮球一般,于周湛的安排里,直接轻轻落下。
顺带着摊开手掌。
露出了里面非常甜蜜的糖。
“昙花。”
晁九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什么多余的神色。
在解释完自己代号后,他也终是难得的补充了一句,作为某种舒缓与安慰。
“昙花一现的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