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跑了小几个楼房之后,光是张和一人,便已许出去了接近两百个职业者的名额。
两百个。
比先时代里猪猪奶茶里的猪都要多。
有时候他都不得不怀疑。
这些人做事偷奸耍滑,一提起战争来就畏手畏脚,从任何方面来讲,都没有一点牺牲和奉献的勇气。
那为什么,他们还会幻想着自己这些人,会拼了命的付出所有,去给他们这种蛀虫赢取更大的利益,使之坐享其成?
真是荒唐而美好的梦寐啊。
“你感觉如何?”
长夜将至。
即便中央广场上的血水碎肉,已经多到需要用运输卡车装载,然后再三人一班的进行处理,统一倒入祁蒙河。
但其四周的地界上,却仍然是处于某种畸形的兴奋当中。
哪怕是被暗桩组织劝下。
也仍然是围着一片人山人海。
也正因为如此。
东区的街道里,比起往日的时候,终究还是稍有几分安静的感觉。
毕竟相比于那两街的王、周两姓,它内里的住户,基本还是各种杂姓居多。
在这下里的当口上。
出去看热闹的存在,自然是分外招摇。
“还好。”
微凉的屋顶上空气稀薄。
待瞧了眼下面的一处街道中,那颓然喝着闷酒的徐松,散发出一身的郁郁之气后。
张和回过头,对着自家头领,稍有几分正色道:
“只是许的名额太多,恐怕衍圣殿堂那边,不太好安排。”
一个区的职业者数量,显然是有着极为精确的限制。
善恶之地战争规则第七条。
各区域应根据其自身情况,灵活安排或被安排职业者数量。
无主权区不得少于三十人,不得大于两百人。
半主权区不得少于五十人,不得大于五百人。
主权区不得少于一百人,不得大于其区域最高产值的五分之一。
而现如今。
因为第四区长期的压制,十八区当下的产值和八十二年前相比,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区别。
满打满算,也才只有一个月八千的库存产出。
也就是在十八区的这些人里,最高也只能出一千六百个职业者。
然后他这一下,就给许出了八分之一。
活像是个傻呵呵的散财童子。
“我给你讲个笑话。”
落在屋脊上的精壮汉子,依旧是满脸平淡。
只不慌不忙地瞧了瞧远处那片中央广场,在隐隐传来的喧哗声里,眼神晦涩暗沉。
“你知道晁九许了多少个吗?”
他朝边上的青年伸出手。
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五”。
“一千五百个。”
这个数字下面,代表着起码一个族老,就至少拿出了七十多个名字来。
排开重合交叠的那些。
那肯定是朝着一百多一路直奔。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湛的这个姓氏,交给了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勇气。
就好像数量上去了,那便谁都不知道,这里面的酒囊饭袋,要比他们掺和在里面的真正人才,要多的多得多。
“他们是真敢开口啊。”
精壮汉子的表情,像是哑然失笑。
摇头的间隙。
似乎是在感慨那些族老的愚蠢和贪婪,几乎要冲到了天穹之上。
“等吧。”
他扇动了一下自己宽阔的背翼。
皎月下稍白的面庞,无由浮现出一丝病色的失红。
点点腥甜翻涌上喉。
又被这位时常微笑的精壮汉子兀自咽下,仿佛从未生出。
“等到这些天过去,他们的名单,将会在那时直接爆炸。”
宗族之中,不乏有些长了脑子的聪明人。
比如某些族老,就直接选择了放弃推荐,以为自保图存。
但风雨掀起的时候,并不会因为一块石头没有升腾水汽,一个屋子里冷意横行,就悬在天上,久久不发。
宗族势力,是一个整体。
所以他们不能直接动手,将还在暴徒联盟内的部分职业者的亲戚,进行血腥的物理抹除。
因为这种行为不利于稳定,也不利于团结。
但换而言之。
如果。
当然,这里是说的如果。
如果这个问题,是宗族内部出现的问题。
那他们救援不及时,又或者被“缉罪师余孽”缠住了脚步,那,这自然也没得办法。
要恨。
就去恨第四区吧。
“呼呼!”
疾风高歌。
巨大猖獗的影子,有如天生的怪神降世,在飞出于半空之际,引起了一片低低的惊诧。
许多人虔诚的跪倒在地。
以最为崇高的礼节,表露出自己的无上敬意。
张和微微蹙眉。
总觉得如今的局面,和他理想中那个十八区,有些稍稍的出入。
但看着中心广场上,那片陷入了狂热欢喜的人群。
他又说不出来,这种氛围到底有什么出入。
“踏踏…”
怀揣着一点疑虑的青年低头离去。
空空的世界,再度归于空空的虚无。
“听说老周家的儿子要做大人物了?”
“害,人家的爷爷是谁?老工头啊!”
“老工头这些年对咱们怎么样,你也应该知道,他家孩子好一点,那也是好人有好报。”
“什么好人有好报?”
“要我说,就应该要把那些人全部揪出来,和南街里那群杂碎一起弄死。”
“你说什么胡话!”
“本来就是嘛。”
“凭什么他们家每次都那么好。”
“要我是每次都这么好,我也能偶尔发一发善心,做一做慈悲的富贵人…”
“住嘴!”
……
风声中夹杂的议论,仿佛某种意识的私下蔓延。
只是有些人先前的位置站得太高。
认不得这里面潜藏的洪流。
“嗯?”
西街一号楼下。
转身出门的中年男子衣装素朴,满身的油墨气息,仿佛在什么印刷工坊里刚刚做完。
他抬起脑袋。
一眼看去,就是一片短短的阴影。
“嗒。”
深入骨髓的反射,瞬间操纵了他的身体。
可在其摸到腰间的匕首时。
脑子里的信号,也恰巧覆盖了那种原属于低级中枢的权限。
“躲在我这听墙角?”
紧绷的肌肉霎时放松。
周现面表微僵,在言语间的玩笑之余,瞧着那几乎没什么反应的张和,心里稍有点莫名的挫败。
就好像…
某种被瞧不起的意味。
“你的东西弄好了?”
毫无所察的青年脸色如常。
只一句问话后,到底也是不太知道,现在的局面之下,自己应该如何向这位被迫绑定的“道友”,阐述他当下里的思想困境。
毕竟。
就算张和的肉体已经来到了这里,但那也无法否认,他如此决定的源头,也不过是临时起意。
“哈…还行吧,这次弄的东西不多,之后东西多了,还得再招几个助手。”
两天一夜没合眼的周现,在此打了个哈哈。
能者多劳。
多劳多得。
这是暴徒联盟原本的宗旨之一,也是他所践行和信仰的教条。
拿这点东西来刻意说事。
没什么必要。
“……”
沉默是某种无声的信号。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因此而稍有些奇怪的纠结。
远方的欢声不绝于耳。
仿佛某种呼唤,在请求他们的演讲者归于原位。
“我要先走了。”
周现低了低脑袋。
隔了一会儿后,神色渐渐平常。
“张和。”
他慢慢开口。
像是悄然之间,便已什么都明白。
“我总觉得,我们现在在做的事,好像在某种程度上,不那么符合原来的我们。”
“但如果说回来,这是我这个人自己,出现了某种道路上的错误。”
“也请你不要顾及。”
相似的感受,通过直白的言语宣之于世,让人不敢再怀疑这两人之间,那种分外紧密的盟友关系。
就像是志同道合的精神之友远隔千里。
即便聚少离多,各自之间,也有各自的生活。
但无论如何。
待到他们再度相见之后,也还是会如同亲密无间的兄弟一样,表现出那种独一而惊人的默契。
“好。”
张和没有多说什么。
可那种言语之间,忽而又变得深沉坚毅的气质,却仿佛道尽了一切。
周现眉眼微垂。
只将那薄薄的宣传页夹于腋下,转过身,一路沿街向前。
黑夜披在了他的肩上。
但谁都知道。
这位的终点处,是一片染血的光明。
“今晚长明,彻夜不息。”
“听故事的,每人发放三斤白米,待到日出之时,立刻了结!”
“哦哦哦!”
……
舆论的战场已经开辟。
眼下不太激烈的碾压交锋,只不过是有些人抓住了机会,而有些群体,则还在懵懂之间,没有那种清醒的意识。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