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前微微推移。
晁九这人，纵有千般不是，但终究终究，也还算个极为识趣的存在。
只在张和刚刚转到门前，都还没有来得及敲下别墅的铃铛时。
一个早被安排好了的暗桩组织小头领，便已于那初晨的曦光中，打理好了自身形象。
“张统领。”
他迅速从小门钻出，俯身上前两步后，语气中，稍有些战战兢兢的忐忑。
“这是俺们首领说，要俺交给您的东西。”
数百万字的简报，像是某种浓缩的精华，被人分类整理，直接塞入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电子荧屏内。
科技并不是某种非常高远的东西。
它可能起源于上层建筑，但一般来说，也终究会在某一天内，为下层的百姓而服务。
“多谢。”
不算和气的语调，总是让人摸不清内里的真实含义。
冷汗淋漓的小头目保持着弓腰的姿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只在面前的影子离去了许久之后，方才壮着胆子，一边捶打着自己酸痛的腰肌，一边慢慢扶着墙壁，回到了晁九的别墅之中。
“呼呼…”
风疾气爽。
在青年这边大获全胜之际，周翻那处派去的人马，却因为其要维持那招募秩序与公平的缘故，实在是抽不出一个帮手。
“大帅…”
严肃汉子的脸色，颇有几分难言似的犹犹豫豫。
在回禀完这个东西之余，心下里，也确是颇为紧张。
毕竟，在整个独立保卫战争期间，并不是谁人都能像那周湛、徐松一般，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与张和亲近的机会。
以至于这位的形象，在普通的暴徒——现在叫“圣职者”——眼里，一直都还是那种，类似于“摸刀捅死了甲级缉罪师”的阴毒形象。
没错。
就是“阴毒形象”。
毕竟能横跨两级，干掉那连杀了数位同级存在的严良，除去足够隐忍蛰伏，外加有一定的运气傍身，基本上，也就没有了什么其他的解释。
而这种出其不意，如盘蛇一般的攻击方式，那自然而然的，就被某些人称之为“阴毒”。
“他们有事的话，就去忙他们自己的。”
张和的眉眼微微低垂，面上的神色，看上去毫无变化，显然是对此等情形，早有预料。
毕竟谁都知道，今天是招募新职业者的日子。
就连其手下的精锐职业者，都被直接给抽调了过去，那为了维持秩序，普通职业者这边，自然是无有幸存之理。
但话这么说没错。
可当一个人面对困难，真正排除了最后的取巧捷径之余，也终是会如同走上毫无防护的玻璃窄道一般，多有几分压力上心。
“王德。”
大日依旧悬于高天之外。
风声里，冷气浩浩驰骋。
随着中心广场上的欢呼雀跃飞居半空，十八区光复后的第一次职业者筛选仪式，也于此刻之间，正式开始。
垂手下于腰际的青年目光微寒。
只在两个字的言语声中，仿佛已下定了某种莫名的决心。
“你安排人，两两一组，架设火力，覆盖劳役营地的四面出入口，另一个调动游走，准备实时支援。”
“再跟着我，一起去拜访下那些营地里的长辈。”
“是。”
略显肃杀的气氛弥漫四周。
众人慢慢起身，在短短十数息的商榷过后，直接按照预定计划，如一张拉开的巨网一般，徐徐而布。
“圣职者精锐部队大帅在此，闲人避让！”
上午的阳光总是明媚。
但这下里，仍有许多没有调整好自身定位和状态的人，依旧挣扎于不算软绵的铁架床里，难以生出一点脱离的勇气。
些许还算早起的劳役们颇有好奇。
多年来的横行无忌，冲破了某些人对于鲜血的恐惧，于道路两旁的建筑之内，偷偷观望。
早已来过一次的青年轻车熟路。
只在七拐八折过后，停在了一处不算醒目的平房之内。
王德非常上道。
待瞥了眼自家头领未动了的衣角后，直接近前一步，先敲了两下门框，又等了三五息后，方才将那层薄薄的障碍，一把推开。
“吱…”
摩擦的声音略有机械。
张和紧随于那严肃汉子身后，也不说什么警惕，直接大方闯入。
“大…大人…”
视线受阻的空气中，缭绕着一股莫名的烟雾，像是某种植物燃烧过后，产生出来的残余废料。
正对着出口的老者神色慌张，不成体系的言语后，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模样。
与其同房的闲人畏畏缩缩。
在被青年的目光扫过之余，亦是一副面表戚戚的模样。
“大帅。”
强化过两次的王德眼神敏锐。
他抬起手，直接指向了没被人遮全的小火盆，提醒道：
“您看那。”
遍布纹路的翠色小叶残边镶红，如霜一般雪净的灰色浅浮数片，青烟袅袅升腾，混杂于本就存在的事物之中，好似个没什么过错的无辜闲客。
如果面对这种情况，张和都没有一点反应，那他无疑就缺乏了那种，最为基础和必要的生活常识。
“吟！”
倭刀出鞘。
在一群南街遗老战栗惊惧的目光中，青年的眼神光亮如刃，霎时间，就变得有些锐利起来。
“踏。”
他先行后撤，待退出营地数息之余，方才拍散了面前带出来的点点余存烟味，与那屏住了呼吸的王德一起，四目相对。
“敲鼓。”
谁都没有料到，这一群在前一阵子，还被张和分析为“本性偏善良”的“普通人”，这下里，便已直接开始了抽食青叶烟。
“咔！”
子弹上膛。
青年手里粗壮狰狞的霰弹枪，就如同某种暴戾张扬的远古巨兽，直接震慑住了周围那群不知所故的劳役，给同样提枪远去的王德，在他们围拢之前，争取了一点反应的时机。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张和的面色极度难看。
紧咬的牙槽，就仿佛是要崩碎裂断，直接给碾平了一样。
青叶烟。
食人骨。
一口消阴德。
两口离子孙。
三口命去早漆牌位。
四口福薄祸延宗族。
五口六口下喉去。
纵是天生帝王家，也难保尊荣富贵。
这东西本不是个什么好玩意，是故在当初查抄的时候，就直接被充作了某种低劣资产，在入的库过程中，随意绕过。
但没想到，这群遗老遗少，还真有点对旧日子的不离不弃。
哪怕财富权势尽数不在，也得要去继续抽他们的“贵人烟”。
“咚！”
闷闷的鼓声震天动地。
张和刀枪并举，冷漠的眼神中，暗有怒火滔天。
先前的可怜和滤镜，现如今已是直接破碎。
他迈开脚步。
再度进去那处平房后，身形矫健如电。
“噗…”
“咳！”
“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