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银玄明明记得他跟花馥栀回了山洞,还记得他在石床上睡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出现在了灵潭里。
山底空空荡荡,环顾四周,只有他一人赤身裸体站在谭中。潭面水雾升腾,将一切都显得朦胧。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尚未想明白,潭水波动的涟漪自身后传来,他还听见了人在水中行走时的“哗啦”声响。
司银玄回头看去,发现是花馥栀含笑朝他走来。
“尊者。”他笑着喊了一声,向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二人隔着一臂长的距离。
但花馥栀却步子不停,又朝他走了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半尺。
随后司银玄便见到她抬起一只手往他脸上伸过来,他不躲不避,只专注地望着眼前这人精致无双的面容。
水汽氤氲中,花馥栀唇边噙着浅浅笑意,那双如秋水般莹润的眸子幽幽望着他,眼波流转间,撩人心弦。
司银玄胸腔内的心不自觉跳动得快了些,又见她乌黑的发丝被打湿了,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发尾上还挂着小水珠,他脑中一霎那闪过一个画面:一朵沾满晨露的洁白栀子花,在风中摇曳着,盎然绽放。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落到他脸上,用极其轻缓的力道在抚摸他。
那只手有些凉,他却感到脸颊在发烫,不敢再直视花馥栀的眼睛,微微垂着眼,将视线落到她下半张脸上。
须臾后,那像花瓣一样的红唇轻启,吐露出魅惑人心的低语:“小玄儿,跟我回万花妖域吧。”
司银玄顿时眼睛一亮,抛却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跟你回去,跟你回去!”
花馥栀又往前倾身,摸他脸的那只手搭在了他肩上,几乎是抵着他耳边轻声说道:“回去做我男宠,我会宠爱你的……”
司银玄眼睛蓦地瞪大,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花馥栀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他的肩,随后一双手在他颈后交叠,环住了他的脖子。
气氛在瞬间变得暧昧起来,仿佛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空气中流动。
那张倾城绝色的面孔离他的脸只有两寸,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司银玄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跳如鼓。
“你不说话,是不愿意吗?”怀中人娥眉轻蹙,眼中有丝丝埋怨,话语中也有些许嗔怪。
司银玄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烧开的热油里,浑身皮肉都滚烫,那颗心更像是要蹦出来了一般。
他感到四肢发麻,喉咙发紧,脑子里一团浆糊,心底却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你不愿意吗?”花馥栀又问了一遍,声音里流露出似有似无的哀怨,说着又朝他凑近了些,女子曼妙又柔软身躯紧紧贴着他,“你不喜欢我吗?”
“我……愿意的。”司银玄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子。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迟疑着环住怀中人纤细的腰肢,手臂用力一点点收紧,让二人身体之间再没有一点空隙。
“我、喜、欢!”
这句话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说出口,司银玄只觉得脑中似有一道惊雷劈下,他恍然间感知到了宿命的味道。
近在咫尺的眉眼突然一弯,他看见花馥栀眼中荡开笑意,忍不住心神恍惚。
下一瞬,那双眼睛长睫扑闪,而后轻轻闭上。颈后缠绕的双臂在施力,将他往前拉,那张粉嫩的樱唇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尊者要亲他吗?
司银玄感到口干舌燥,狠狠咽了口口水,身体好像更热了,全身都在一阵阵冒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喂!小孩儿,醒醒!快醒醒!”
一道熟悉的声音恍若在耳边炸开,司银玄猛地睁开眼,所有旖旎斑斓登时溃散。
他正睡在山洞的石床上,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身汗津津的。而眼前则是一脸关切地望着他的花馥栀。
原来是个梦!
司银玄闭了闭眼,察觉到自己身体某处挺立且胀痛难忍,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你怎么了?”花馥栀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司银玄坐起来,避开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身上用来当被子的披风,将腿间盖得严严实实后,才低声回答:“尊者,你不该叫醒我的。至少,不该这么早叫醒我。”
“这说的什么话?”花馥栀还以为司银玄是在抱怨她打扰了他睡觉,“你睡着睡着就开始浑身冒汗,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
司银玄被她说得脸颊耳根又是通红一片,同时心中又因为她的关心不可抑制地滋生出喜悦之情。他连忙掩饰般轻咳了一声:“我没事,你别担心。”
“真没事?”花馥栀还是放心不下,回想起他睡前的遭遇,不禁疑心,“该不会是你咬了那只狐狸,染上什么怪病了吧?”
“没有的事。”司银玄断然否定。
“那你是怎么了?”花馥栀非要问。
司银玄知道今日一定要给个理由了,思忖稍许后,他抬起眼,看着她认真说道:“我做噩梦了。”
“做噩梦?”花馥栀果然如他所想追问下去,“梦见什么了?被人抓去炼丹了?”
“梦见……”司银玄眸光闪了下,直直地盯着花馥栀的眼睛,“梦见你找了个道侣,然后不要我了。”
“什么?”花馥栀眉头一皱,只觉得匪夷所思。
司银玄视线在她唇上轻飘飘地快速扫过,接着说道:“你的道侣见我跟了你这么久,怀疑我们之间有奸情。他因妒生恨,要杀了我,你也不管我了。我就被他天涯海角到处追杀,每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地生活,所以才……大汗淋漓,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花馥栀听完沉默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小孩儿做个梦,可以这么不着边际?
司银玄瞄着她的脸色,忐忑地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尊者,你不会不要我吧?”
“不会。”花馥栀答得干脆,见他神色似乎有些紧张,以为他在患得患失,干脆把话说清楚,“我也不会找道侣,我就专心修炼,放心吧!不会发生你梦里那种事的。你乖乖跟着我,我会护着你的。”
司银玄一听这话立马着急起来,伸手扯住她袖子纠正:“尊者,不是说不让你找道侣啊!道侣还是很有必要找的,只不过要慎之又慎,不能随随便便!”
“嗯?”花馥栀不解地望向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尊者,你找道侣一定要擦亮眼睛!”司银玄则一本正经地强调,“要找听话的,聪明的,长得好看的,能对你修行有所裨益的,最好还要知根知底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呢?”花馥栀神色更加困惑,“我说不找就不找。”
“尊者——”
司银玄还想劝两句,但花馥栀没耐心了:“闭嘴!你睡觉吧,我接着修炼了。”
她说着想回到雪晶树下修炼,刚站起身,袖子又被拽住。
“还有事?”她看着司银玄问。
司银玄没事,只不过不想她离开,才下意识做了这样的动作。
见花馥栀疑惑地望过来,司银玄朝她笑了下,神色无比自然:“有点饿了,尊者给我摘个雪晶果吧。”
花馥栀二话不说就探出缚魂妖丝,将一枚晶莹剔透的雪晶果摘下来递给他:“吃吧,吃了睡觉。”
司银玄捧着雪晶果,怔愣了片刻,随后抬眼深深地看着她:“尊者,一直以来,你都对我太好了……”
他在心里把剩下的话说完:“所以我喜欢上你,是理所当然。”
花馥栀勾了勾唇,对他这时不时的感慨早已习惯:“是不是又要说,无以为报,让我带你回万花妖域,然后你伺候我,给我端茶倒水,暖床铺被?”
“行了,我替你说完了,你就别啰嗦了。”花馥栀扬唇一笑,在雪晶树下坐下,“早点睡觉吧。”
“好。”
司银玄回了一声,然后一口口将雪晶果吃完,再侧身躺下。
身体的躁动已然平息,可他望着花馥栀,满腔爱意却汹涌澎湃。
梦中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中浮现,司银玄扯了扯唇角,自嘲一笑。
真是鬼迷心窍,他竟然连花馥栀的每根头发丝都能回忆得清清楚楚。
这不只是一场心血来潮的梦,是不知何时在心里埋下的一颗种子,在这个看似平凡普通的日子里,因为那些南玄狐嘻嘻哈哈的玩笑话,一不小心就破壳发了芽。
他对花馥栀不是朋友之谊,是爱慕之情!
司银玄闭上了眼,心口处又在隐隐发烫,往昔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在脑中一一闪过。
“尊者,那要是有人真的对你有了爱慕之心呢?”
“那就打死。”
“男女之情!这才是大忌。我希望你能铭记于心。”
“我跟他结道侣,图什么?他修为又不如我,长得也不好看,心思还不单纯,就是看上了我万花妖域那条灵脉而已……”
司银玄想到这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前路漫漫坎坷。
以后一定得好好修炼啊!司银玄在睡过去之前告诉自己,等到未来某一天,他跟花馥栀坦露心迹之时,就不奢望能打过她了,至少能在被她打死之前多说几句话。
当然,在此之前,这份心思还是捂得严严实实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