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客栈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店伙计撞开。
马晓光背着双手,阔步走进了店堂。
黎梦芸拎着手袋跨过门槛,细高跟踩在黑白马赛克地砖上,清脆而富有节奏。
“德彪啊,看来港岛还是不如沪市啊,条件差远了。”黎梦芸撇了撇嘴,神色间颇有些不快地对胖子吐槽道。
“二少奶奶见谅,港岛现在过来的人太多了,咱们时间又赶……”扮作管家的胖子唯唯诺诺地回话道。
林冷香一声不吭,捧着黎梦芸的化妆盒子和随身行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蟑螂色的南洋柚木柜台后,掌柜探出半张脸,金牙在煤气灯下泛着绿光:“三位的包月房在二楼转角,热水每日申时......”
话没说完就被黎梦芸的银元叮当声打断,她两根葱管似的指甲掐着鹰洋边缘,在台面上旋出个陀螺。
“吩咐下去,再把房间好好打扫一遍,我可不想看到那些腌臜的东西。”黎梦芸撇了撇嘴,捂着鼻子说道。
“冇问题!好嘅,阿生,快啲把客人房间再打扫一遍……”
掌柜忙不迭地答应道,转头吩咐伙计赶紧干活。
“嗯,阿香,你去百货商店买些新的洗漱用品,花销待会儿回来让德彪给你销账。”
黎梦芸点了点头,转头对扮作丫鬟的林冷香说道。
林冷香领命而去,胖子却和马晓光不经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客堂喝了一盏茶,房间打扫完毕,伙计和胖子一起把行李提进了客房。
给了伙计小费,马晓光和黎梦芸在找到椅子坐了下来,颇有深意地看着胖子。
“少爷,二少奶奶,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胖子脸色有点发白,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别!你二少奶奶有事问你。”
马晓光连忙说道,一边说,一边还摸出“哈德门”饶有兴致地点了起来。
“那个女贼怎么回事”
黎梦芸睁大美目,好奇中带着八卦地问道。
“这……咳咳,说来话长。”
胖子看了一眼抽着烟的马晓光,支吾着说道。
“那就捡紧要的说,是你把她掳走了,还是她把你掳走了”
黎梦芸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天……先是她不知怎么摆脱了看守,然后就把我迷晕了……”
胖子吞吞吐吐地答话道。
“开玩笑呢她一个弱女子能拖得动你”
黎梦芸摆了摆手,显然不接受胖子的说辞。
“后来我醒了……给她讲了很多抗日救亡的道理……”
胖子脑门子冷汗直冒,兀自继续答道。
“然后,女贼就幡然悔悟,和你摒弃前嫌,双宿双栖,共同对敌”
黎梦芸闻言,似笑非笑地接着胖子的说辞问道。
胖子没敢反驳,擦着额头的汗水,不住点头,却用眼睛地余光瞟着马晓光。
“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是我和女贼有一腿”
马晓光见状,牛眼一瞪,中气十足地反问道。
“哼!你们这些男人,都是骗子!”
黎梦芸见状,却是脸色一变,站起身,一跺脚,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少顷。
“少爷!我可什么也没说……”
胖子恢复如常,环顾了一下左右,悄声对马晓光说道。
“嗯!算你识相,看来在船上让你放掉这个女贼是对的。那月影门估计背后还有人。”
马晓光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是在夸胖子还是夸自己。
“是,少爷明见万里,那一家之主那里”
胖子赶紧拍了一记马屁,仍有些心有余悸地问道。
“女特务和她可没好到那个份上。”
马晓光摆了摆手,示意胖子放心。
“笃笃笃”
正说着话,却听见了敲门声。
“十三少,铜锣湾的咸水货到了。”
门外传来的是有些耳熟的广府话。
“那就拿进来吧。”
胖子看了一眼马晓光,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高声对门外喊道。
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个熟人——当地洪门和胜和的程子安。
不过原本精干的他这时,却是一副点心铺伙计打扮,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马老板……阿不,十三少,好久不见!”
程子安放下食盒躬身请安道。
“都熟人,不要客套了,说重点吧。”
马晓光摆了摆手,直接切入了主题。
“黄鱼的档口我们查到了,就在铜锣湾大坑道……”
程子安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摸出一张油渍麻花的点心单子,翻过面来,上前却是一副手绘的简略地形图。
“就在这个位置……不过防卫森严,别墅外围三道岗哨,围墙上海新安了铁丝网,门口狼狗比巡捕房的探目还多。我们的弟兄蹲了三天,连黄大伟的人都没见着。”
程子安一边指着地图上标记的位置,一边说道。
“没事,知道地方就行,接下来你让弟兄们撤,给我和胖子弄几套衣服就行。”
马晓光宽慰着程子安说道。
翌日。
港岛铜锣湾大坑道,一栋别墅不远处。
“少爷,看样子洪门兄弟说得没错,这黄鱼的档口确实不好进。”
扮作清洁工的胖子,悄声对路边低头整理垃圾的马晓光说道。
“看到了,连买菜的都是他们的保镖,还要狼狗闻过……”
马晓光点了点头悄声说道。
“这回咱们只有四个人,能打的也就三个半,这怕是有点不好搞了。”
胖子面带忧色地摇头说道。
“嘘……有情况。”
马晓光低声对胖子道。
两人赶紧低下头,摆弄地上那堆闻起来颇有些上头的垃圾。
只见一辆轿车驶过,却在黄大伟的别墅门前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人,按响了门铃,大铁门上一扇小窗打开,却听见一串听不太清的日语飘了过来。
却听双方隔着铁门嘀咕了几句,大铁门旁边打开了一扇小门,一个保镖头子模样的人,冲着霓虹人的轿车鞠躬施礼。
车上下来两名身着和服的霓虹男子,倨傲地冲保镖头子略一点头,一头便走进了那道小门。
下山的路上。
“少爷,这回怕是没活啊!”
胖子一边推着一板车的垃圾,一边无不担忧地悄声对马晓光说道。
“那咱们就没活硬整!”
马晓光看着板车上的垃圾,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对胖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