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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焦急的语气里还掺杂着几分心虚,其实方才的一切,他都看见了。

提步迈进屋里,澹台涅的唇瓣动了动,“你没事就好。”他说着,眼帘低垂下去,掩去了那眼里的伤悲。

百里卿慢慢站起身,那少年看了她一眼,脚步顿住,有些犹豫。

而就在他犹豫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梅潇他们赶了过来。澹台涅刹那松一口气,转而移步,慢慢的退出门去了。

“卿卿你没事吧!方才李珍说澹台玢来找你麻烦,他小子人呢?”梅潇就是一个暴脾气,一进门便四下环顾,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澹台玢的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封凯几人也来了,君越走在最后,看见那轮椅上的男子,她脚步踟蹰了,最终没有踏进屋里。

那一晚整个书院都很热闹,直到深夜,一切的节目结束。百里卿才回了屋里,和柳云翩躺在一张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澹台潽的声音。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对她表达过多少次他的感情,也不知道多少次的向她示好。可百里卿心里还有些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认真的去回应。

“睡不着?”柳云翩半眯眸子,微微侧头,看着身侧的女子。

今夜温月玫倒是自觉的离开了,没有赖在这里,继续假惺惺。

百里卿长长舒了一口气,侧身面向柳云翩,她道,“明日你就离开了是吗?”

“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是要离开的。你放心,治你眼睛的药我已经配好了,内服外用都准备妥当了,即便没有我,也能好起来的。”柳云翩笑笑,侧身,一手撑着脑袋,细细的打量着百里卿的面容。

她的五官十分精致,如画笔勾勒,却又美得格外自然。

“那你和华夫子的事情,怎么办?”百里卿关心的,其实是这件事。

这个问题难到了柳云翩,她的眸子微暗,有些黯然,“缘分乃是天定的,感情的事情更是强求不来。”她侧身躺下,望着帐顶,眨了眨眼,“我现在亦不想强求什么,一切顺其自然便是。”如若有缘,自然还能相见。可若是华筝对她真的没有感觉,即便是相见,也无法相恋。

“卿卿你知道吗?我遇见华筝的第一刻,我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我命里的劫。”她喃喃,望着帐顶的目光有些飘忽。

百里卿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她尚未亲眼看见过澹台潽,甚至是这世上的任何一名男子。

“一见钟情?”百里卿笑问,难得感兴趣。

柳云翩却是摇头,“不是,我从来就不信什么一见钟情。”

“也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柳云翩被她逗乐,眉眼弯了弯,眼里的灰暗褪去,“等你眼睛好了,等你看见澹台潽,你就会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说不清,道不明,猜不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很缥缈的一种东西,像是天上的云。

“你怎么总拿澹台潽说事儿!”百里卿微微红脸,唇角却不由自主荡开一抹笑意。

柳云翩看她,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难道你还想否认?你明明就很喜欢他。”

百里卿不答,只唇角的笑意深邃,越过话题,“他很温柔,对我也很好,我觉得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起初的时候,她对澹台潽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思想也比较纯洁,只是觉得适合做朋友而已。

可是慢慢的,相处越久,她就越发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就像是一坛陈酿,越品味道越香醇。

“你不喜欢他?”

“不知道,我说不出那种感觉,心痒痒的。”百里卿如实回道。

柳云翩掩唇,只暗自腹诽,若是这番对话被澹台潽听见,他该有多高兴。

“好了,早些睡吧!时间会告诉你一切的。”感情这种东西,需要当事人自己去探索研究,最后才能明白其中的美妙,才能真正的明白,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柳云翩是过来人,她很明白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也很明白,独自的喜欢是什么滋味。

“对了,明天书院放月假吧!你回京城吗?”柳云翩思绪一转,从悲伤中自救出来,转而问道。

百里卿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面色一沉,她有些纠结。

难得三天的月假,当然是要回去看看的。否则,将来回去的事情,二娘定然又要拿这说话了。

“一道下山吧!有个伴。”这几日的相处,柳云翩与百里卿之间的关系近了不少。她,也算是百里卿来到古代后交的第一个朋友,而且还是一个很厉害的朋友。

夜,逐渐深了。深闺中的谈话结束后,屋里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百里卿还是没有睡着,她只要一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就睡意全无。明日下山,必定会遇上澹台玢与澹台驭还有温月玫。她当如何面对?

——

翌日,天刚明,皇月书院门前便备好了数乘人力轿椅。果然,百里卿与柳云翩步出院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澹台驭三人。

温月玫一如既往,温婉的上前问好,礼数周到,端庄而大方。

柳云翩唇角夹着笑,那笑里别有深意,目光扫过温月玫,不由得想起那日温月玫在屋里对百里卿说的那些话。她可从来没想过,一向以温婉著名的温丞相千金温月玫,骨子里竟是一个如此刁钻的主。

也亏得百里卿与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表姐妹,只怕以前吃了不少亏。

“汪汪——”

几声犬吠奔袭而来,一道白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冲到了百里卿的身边,两只爪子扬起,便搭在她的腰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舔百里卿的下巴。

百里卿只觉得有些微痒,夏多克的到来,将温月玫挤到了一旁。百里卿也就势没去理他,只是弯腰拍了拍夏多克的脑袋,笑道,“夏多克,这下山的路,你可得自己走!”总不能也找一乘人力轿椅,来驮这只雪狼犬吧!

可夏多克显然很不满意,冲着她吠了两声,爪子在百里卿那鹅黄的裙摆上抓了抓,留下两道不深不浅的印记。尔后两脚滑下,着地,脑袋蹭着百里卿的大腿,一阵撒娇。

萃纱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笑了。这阵子,百里卿太忙,与夏多克疏远不少,没想到那畜生一点不在意,找到机会就贴上去。

柳云翩也瞧出来了,这狗和那人一样。思及此,她微抬目光,看向随后赶来的澹台潽与之音,唇角的笑微深,她垂眸,有些忍不住了。

风吹云动,几米晓光落下,砸在百里卿头上,光芒碎了满身。

一行人浩浩汤汤下山,人力轿椅依次穿梭在山间小道上,约莫行了两个时辰左右才进入了云泥县。到了云泥县,百里卿他们便换乘马车,十来个人,五辆马车。

百里卿与柳云翩一道,同车的还有温月玫和澹台驭。澹台潽三兄弟一辆车,其余封凯、梅潇他们各自分好了。

马车穿过云泥县,往京城的方向赶。百里卿所在的马车里,气氛很微妙。她与柳云翩同坐一边,温月玫则与澹台驭坐在一边。

那男子两手抱臂,后背倚在车壁上,半眯着眸子看着对面的女子,目光有些狐疑。

那压迫的视线,百里卿感受到了,不过她选择了忽视。

澹台驭只是在想,昨晚的事情。昨晚澹台潽的那些话,澹台潽的举动,无疑是向着百里卿的。那么,问题来了,澹台潽与百里卿,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二殿下,此番回去,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见。”温月玫美目盈盈,浅笑看着那男子。

澹台驭回神,目光徒转,落在温月玫身上,半眯的眸完全启开了,“今日你回去后好好休息,明日我便上门去看你。”那语气里浓情蜜意,满满都是爱意,听得对面的百里卿与柳云翩一阵胆颤。

百里卿只觉得他们两人的对话有些矫揉做作,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不明白爱情这东西。但是总觉得温月玫和澹台驭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情意。即便嘴上说着体己的话,但是那话里,她听不出丝毫的真情实意。

纤纤玉手挽上那男子的臂膀,温月玫将脑袋往他肩上一看,美目流光,散落在百里卿的身上。此刻,她多么希望她的双眼能够看见,看见这个曾经她百里卿深爱的男人,为她所有。

柳云翩只觉好笑,传闻温月玫端庄大方,是名门千金。可是她此番行径,比她翩翩楼里那些姐妹都要轻浮。

显然,澹台驭也意识到了,可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卿卿,你这三日若是得空,不妨到翩翩楼来找我。”柳云翩移开了目光,看向身侧的女子。

百里卿淡淡点头,应下了。虽是应下了,也并非一定会去。

“翩翩楼?原来柳姑娘出自京城第一青楼,翩翩楼啊!”温月玫松开了澹台驭的臂膀,端坐着,微微挑起下颌,一脸傲然的看着柳云翩。

柳云翩含笑不语,只微微扬眉,定定的看向她。

只听那女子接着道,“听闻翩翩楼里的姑娘分为两种,一种只卖艺,一种只卖身。不知,柳姑娘属于哪一种?”

柳云翩半眯眸子,含笑,“想不到名门闺秀温月玫温小姐,竟然也对烟花柳地感兴趣。温小姐有所不知,小女子乃是翩翩楼的当家花魁,不卖艺也不卖身,小女子我,卖笑。”她的语气千回百转,没有丝毫恼意。

百里卿在一旁听得想笑,随即抬手,伸出两根食指,微扬唇角,戳着自己那两个小酒窝,扭头,“卖笑?这样?”她食指往上一提,撑起唇角,扬起弧度,一抹生硬的笑映入澹台驭的眼底。

他微愣,竟觉得那女子有些俏皮。

“你笑得太丑了!”柳云翩戳了戳她的额头,戏谑的道。目光扫过温月玫那张有些暗沉的脸,唇角得意的扬起。

马车里自此安静了不少,百里卿靠在柳云翩肩上假寐补眠。直到马车行进了京城,柳云翩在半路下了车。她才坐直了身体,后背倚着车壁,两手摩挲着手里的竹杖。

竹杖是今晨萃纱拿给她的,说是之音送来的。百里卿也没有多问,她知道是澹台潽有心为之。

一想到澹台潽,她的唇角便不由上扬。笑意略浅,却很真。

“大表姐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不妨说出来,也让妹妹和二殿下跟着乐乐。”

百里卿敛笑,唇瓣微动,只道,“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我只是想到一个人。”她如实回道,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噢?谁?”插话的是澹台驭,他衔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眸中划过一抹戏谑。在他眼里,能让百里卿想到忍不住发笑的人,只有他澹台驭一个。

可偏偏,百里卿告诉他,“与二殿下无关。”

她的语气很温和,没有一点忤逆的味道,叫澹台驭找不到一点发怒的理由。

温月玫微愣,慢慢拧起眉头,看着百里卿的目光里闪过一抹讶异。她认识百里卿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见百里卿拒绝过澹台驭。此番,她的语气虽然温和,却很疏远冷漠,可见百里卿对澹台驭明显是回避的。

怎么会这样?

上一次在太后寿宴上她答应退婚就让温月玫倍感惊讶了,本以为只是百里卿欲擒故纵的伎俩。现在看来,难道是她猜错了?

这不可能!以她对百里卿的了解,澹台驭是她爱之入骨的男人,她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放弃。

“二殿下,将军府到了!”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百里卿微微扬眉,站起身,向澹台驭与温月玫告辞,然后敲着竹杖下车。她的背影纤瘦,映在澹台驭的眼底,如一点浓墨,慢慢的化开。

一个多月不见,百里卿似乎改变了不少。他以前讨厌她,是因为她的性子太张狂,脑子也不够用,情绪波动大,还黏人。可如今的百里卿,性子淡得似水,与他疏远,像是袅袅青烟。

他心里反倒觉得有些不爽快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不习惯她的这种改变。

放下了车帷,澹台玢微蹙的眉头展开,只沉声道了一句,“走吧!”

马车离去,百里卿站在将军府门前,等着萃纱和夏多克跟上。白影刚从马车上跳下,便一溜烟的窜到百里卿的面前。

萃纱正面向马车,向梅潇道谢。

梅潇只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微抬,看向不远处和夏多克纠缠的百里卿,他高声道,“百里夫子,回头见!”

百里卿微微扬首,唇角溢出一抹笑,略略点头。

马车再次驶走,萃纱这才拎着包袱跟上百里卿,“小姐,咱们回来也没给老爷写信,老爷他们恐怕都不知道吧!”

一主一仆一犬,往府里走去。

回到房间,才刚刚喝上一口茶,百里熏便来了。

“卿卿!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啊!”百里熏一脸喜色,根本压制不住。

轻撩衣摆,在桌边落座,萃纱上前为他斟茶,夏多克则是爬在他的腿上一阵乱蹭。可见,这段日子不见,连狗都想他了。

可百里卿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只幽幽的喝着茶,半晌才放下茶盏,道了一句,“爹爹不在府中?”

“皇上召见,半个时辰前入宫了。”百里熏如实回答,尔后又道,“你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做,你这去了一个月,怎么瘦了?”他说着,便伸手摸了摸百里卿的脸,剑眉微蹙,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萃纱站在一旁,不由掩唇,“大公子,奴婢可是听您的吩咐,把小姐照顾得好好的,怎么会瘦了?”

“大哥,我挺好的。”那大手在她脸上抚了抚,百里卿便有些不自在了,抬手拨开,“倒是你,你难道没事做吗?怎么我一回来,你就奔过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百里熏收回手,支着脑袋,品了一口茶。

百里卿撇嘴,轻轻叹了一气,才道,“好了,我想吃红烧狮子头,你去让厨房做吧!”

百里熏乐了,正打算扬手让萃纱去跟厨房说一声,却听百里卿道,“大哥你得亲自去,记得让厨房做的好吃点。”

“行!那你先沐浴一下,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百里熏放下茶盏,站起身便往外走。那背影异常挺拔,远远看去,他周身都散着喜气。

萃纱偏着脑袋看了一阵,不由咂了咂嘴,“小姐,大公子可真宠您。”

“他是我兄长,自然是要宠我的。去准备药浴,我要泡澡。”百里卿放下了茶盏,拄着竹杖慢慢的站起身。按照柳云翩所说,她这几天都不能断药,否则只会前功尽弃。

对光明的渴望,让她异常慎重。

将将从包袱里翻出药来,一道脚步声便从门外传了进来。

柳眉下意识的蹙起,百里卿将药放在桌上,再次坐下。

不过片刻,三道人影便出现在房门口,为首的女子一袭淡粉衣裙,两手端在小腹,面上挂着趾高气扬的笑,步进屋里。

“听护院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的回来了!”那傲慢的语气,不用猜也知道是二娘所出独女,百里慈。

百里卿扬眉,悠悠摆弄着桌上的药瓶,她道,“一个月不见,你倒是连一声姐也不会叫了。”

“姐?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叫过你一声姐了?你配吗?”百里慈只觉好笑,不过一个瞎子,不过去了书院一个月,回来倒会跟她摆谱了。

美目顾盼,扫过桌上那堆瓶瓶罐罐,百里慈的眼睫一亮,不由踱步过去。她身后跟着的两名丫鬟便退出门外,自觉的带上了房门。

听见房门关上的响声,百里卿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指间的瓷瓶被夺走,百里卿的脸色一沉。

只听那女子带笑的嗓音道,“这是什么?药?难道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成?还是去了书院一趟,染上什么恶疾了?”百里慈说着,垂首看着手里的白瓷瓶,左右细瞧,还凑到鼻间嗅了嗅。

百里卿站起身,左手微抬,往她面前一摊,道,“给我!”她的语气里藏着一丝愠怒。

百里慈却没有听出来,只是笑笑,将东西送到她的眼前,“你想要啊?来拿啊!”她说着,故意将东西举高,尔后又在百里卿面前来回晃荡,就欺负百里卿是个瞎子,看不见。

来回晃荡了三圈,百里慈唇角的笑更加肆意了,索性将白瓷瓶举高,手一松,啪——

白瓷瓶落地,碎裂,里面的药液洒出,浸湿了地板。

“不是让你来拿吗?杵着干嘛?现在想要也没了!”百里慈掩唇轻笑,微微扬眉,目光一转,又落在桌上余下的药罐上。

“噢!还有呢!”她说着,便伸手去拿。

谁知,却在半途被人截住了。

皓腕被人紧紧的捉住,百里慈只觉骨头生疼,似是要被捏碎了一般。她忍不住叫出声来,“百里卿你干什么?你松手,你弄疼我了!”那语气依旧傲慢,盛满了怒意。

百里卿的面色极沉,捏着她手腕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方才那一小瓶眼液,可是要用三天的,就这么被这丫头糟蹋了。谁都不会明白,她对光明的渴望。

即便百里慈再怎么挑衅,再怎么趾高气扬,她也没打算跟她计较。可是百里慈却直接触到了她的底线,如此一来,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听说你娘和温月玫的娘是亲姐妹?”她冷声语道,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百里慈的身子伏在桌上,疼得直叫唤,想叫人也叫不出声。

百里卿捉着她的手慢慢扬起,尔后重重的一推,将那女子从桌边推开,“难怪你和她一样,天生就有一种让人失控的能耐。”她冷笑一声,转而将桌上的药罐敛起,放回包袱里。

百里慈踉跄后退,好不容易站住了脚,抽着冷气揉着手腕,一脸愤懑的看向百里卿。

“你竟然这么对我!我娘要是知道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收拾好药罐,百里卿才站直身体,面向她,扬眉冷道,“那你就让她知道,让她来收拾我不就得了。”

“好啊!百里卿,你果然长本事了!”百里慈一面说着,一面往门口退去,“我们走着瞧!”冷哼一声,拉开房门,那女子退了出去。门外两个丫鬟见她出来,刚想问方才那叫声怎么回事,却见百里慈一脸阴沉,便谁也没有多问。只跟着那女子愤愤的离开了。

总算清静了,清风从门外灌进,空气中隐隐散着药香。

百里卿皱眉,这药都是柳云翩调好的,这眼液没了,只怕还得让萃纱跑一趟翩翩楼。

轻叹一气,她将包袱放到了衣柜里,只等着萃纱将药浴准备好。

——

天色沉下,晚饭的时候,百里骁回府了。

得知百里卿回府的之后,他只是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并没有特意去挽花苑看她。

晚饭的时候,百里卿才正式与家人相聚。

阮眉坐在百里骁身边,一双秋水眸狠狠盯着百里卿,尔后又看了看一旁百里慈那缠了纱布的手腕。阮眉压低了眼帘,放下了碗筷,侧目看向百里骁。

“老爷,一会儿用过晚饭,您差人再找个好的大夫过来吧!”她的话,打破了饭桌上的宁静。

百里骁是有些恼怒的,但碍于她姨娘的身份,也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她的不是。

他只手肘搁在桌边,扭头看向阮眉,沉声问道,“叫大夫做什么?谁病了?”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阮眉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尔后伸手拉过了百里慈拿缠着纱布的手,凑到百里骁面前,“您瞅瞅,慈儿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一面说着,还一面当着百里骁的面将纱布拆开。

而百里慈自然也懂得阮眉的用意,娇嗔的喊疼,直到那红彤彤的手腕呈现在百里骁的眼前。

那双浑浊而深邃的老眼一沉,百里骁放下了碗筷,捉住了百里慈的手,沉声道,“这怎么弄的?”语气愠怒。

他越怒,阮眉心底就越高兴,不过面上却还是心疼之色,只道,“这就得问卿儿了!我听底下丫鬟说,慈儿去了一趟卿儿屋里,出来手就变成这样了。”聪明如她,转眼便将矛头指向了百里卿。

而那方正埋头吃饭的百里卿则是顿了顿,眼帘压下,心底闪过一记冷笑。

这就是百里慈所谓收拾?到最后还不是让百里骁出面。

“卿儿!”百里骁沉声唤道,目光顺势延伸到百里卿身上。

坐在百里卿身边的百里熏扬眉,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百里慈一眼,他道,“爹,这件事也许是个误会。”

“误会?呵,大哥,我知道你向来偏袒二姐。但是你看看我的手,我的手已经被她弄成这样了,你还要偏袒她吗?”百里慈坐不住了,两手撑着桌子便站起身,一脸愤懑的看着百里熏。

一旁的百里霜也放下了碗筷,左右看了看,却是不敢插嘴。

百里熏皱眉,看了百里慈一眼,有些不悦。

百里慈也没有理他,只是转目看向百里骁,“爹,您可一定要还女儿一个公道。”她说着,微微抽气,捂着自己的手腕,似是在极力的忍耐着疼意。

“卿儿,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百里骁沉声问道,目光从百里慈身上移开,落在百里卿身上。百里骁是一个相对严厉的父亲,身为一朝大将军,是是非非也是分得清的。

百里卿终于放下了碗筷,慢慢站起身,一脸淡漠的启唇,“三妹的手是我弄伤的,因为她摔了我的药。”

“药?什么药?”百里骁蹙眉,微微疑惑。

百里卿皱了皱眉,片刻才道,“是治眼睛的药。”她如实回道。

话落,屋里安静了。

片刻,百里熏惊喜的道,“这么说来,你的眼睛能治好了?”他一个局外人,简直比她当事人还要高兴。

那种喜悦是发自内心的,百里卿感受得到,心里莫名一暖,笑了,“是,柳姑娘说只要坚持用药,我就能重见光明。”

百里骁扬首,一脸狐疑,“这是真的?当真能治好?”

“爹爹,女儿只想重见光明,无论是不是真的,女儿都会去尝试。”百里卿的语气十分认真。

百里骁沉默了,眼帘压下,他若有所思。其实百里卿的痛苦,他知道。当初为了一双眼睛,她割腕自尽,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这都是因为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失明的事实。而这件事情,也很蹊跷。他虽然没有着手去细查,但也知道,疯嬷嬷给百里卿下毒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所想,继续用药吧!”百里骁抬目,看了百里慈一眼,那眼里含着几分警告的味道。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指责百里慈,可是百里慈却还是胆怯的垂下了脑袋。

“嗯,我明天会让萃纱重新去取药的。”百里卿说完,便坐下了。

阮眉一看这形势,顿时生出几分不满,“老爷!即便慈儿不小心摔坏了卿儿的药,但是自家姐妹,也犯不着下手这么狠吧!”她说着,捻起手帕抹了抹眼角,鼻子微皱,一副伤心的模样。

百里骁闭了闭眼,刚刚执起的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拍,语气略重,“好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慈儿自己前去找麻烦,卿儿又怎么会伤了她?再说了,身为我将门子女,连自卫都做不到,也是她技不如人!”话意清清楚楚,阮眉略急,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百里慈更是觉得委屈,当即扯着袖子抹泪,愤愤的离席跑走了。

一出闹剧谢幕,百里卿面无表情的垂首,执起碗筷,继续吃饭。一旁的百里熏则是一脸兴奋的看着她,片刻才问道,“卿卿啊!是哪个大夫为你治的眼睛啊?你告诉大哥,回头大哥带些礼物去登门拜谢!”

“行了,等眼睛真的治好以后再谢也不迟。先吃饭吧!”百里骁沉声说完,饭桌上便安静了。

夜晚的风带着一丝燥热,夏季已经来了。京城自然比不上云泥山上凉爽,连空气也没有那么清新。

百里卿早早睡下了,翌日一大早便醒了,在院子里打太极。

约莫中午时分,管家来传她去百里骁的书房,说是百里骁有事与她说。而萃纱已经去翩翩楼将药拿回来了,就搁在百里卿房里的桌上。

书房中,百里卿呆愣的站在书案前,面向那负手立在窗前的男子,陷入深深的震惊当中。方才百里骁的话她听得很明白,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要她去相亲!这、、、这可不好玩儿!

“爹,女儿不想去。”她如实回道,语气格外沉重。

百里骁回身,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她,不由叹气,“卿儿,你已经二十有一了,这个年纪,别的姑娘早就嫁人了。温府月玫今年也不过年芳19,就已经与二皇子定亲了。你若是再耽搁下去,以后如何是好?爹也是为你好。”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脸语气都比平时柔和不少。

百里卿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在这古代,她的年纪确实不算小了。许多女子十六七岁便订婚了,而她虽说之前是因为一直和澹台驭有婚约,但是现在婚约已经解除了,也那怪百里骁着急了。

“那不知爹爹为女儿安排的,是哪家公子?”百里卿问道,她总也要知道对方的身份再说吧!

百里骁见她松了口,不由一笑,迈步走近,“礼部尚书李长河李大人的长子,名唤李嘉君,今年二十有二。相貌英俊,品行端正,爹爹为你瞧过了,是个不错的小子。”大手落在百里卿肩上,轻轻的拍了拍。

礼部尚书李大人?

百里卿脑子里闪过一道人影,她问道,“难倒是李珍的兄长?”

“你知道李珍?”

“她是黄字班的学子。”百里卿顿时觉得头大。相亲也就算了,为什么相亲的对象还是李珍的兄长?

百里骁却是乐了,“这正好,你们也有话可聊了。日子定在后日,到时候我让车夫送你过去。”

未等百里卿回话,百里骁已经决定好了。那女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拒绝,毕竟,她和澹台潽除了暧昧一些,关系亲近一些,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身份约束。

“那就这样吧!你先回去,眼睛的事情,好好处理,爹爹也希望你能重见光明。”百里骁负手走到了书案前,下了逐客令。

百里卿垂首应了一句,便退下了。

回挽花苑的路上,她一直蹙着眉头。想着后日相亲的事情,到时候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回到了院子里,院里十分安静,一个人都没有。百里卿径直回房,手才刚刚搭上房门便觉不对劲。房门是半掩的不说,屋里还有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儿。这药味儿她识得,是柳云翩为她调制的眼液。

嘎吱——

百里卿一手推开房门,那屋里处在桌前的身影一僵,尔后缓缓的回身,看见百里卿的那一刹,一声惊叫传出。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十分沧桑的女音,有些沙哑,似是坏了嗓子一般。

百里卿微愣,脑子速转,最终定格。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声音的主人,应该是百里卿年幼时的奶娘,她娘亲身边的嬷嬷。也是,那个毒瞎她眼睛的人。

“卓嬷嬷,您怎么在这里?”她沉声道,语气却有些不安。毕竟,一个正常人和一个疯子,怎么说也是疯子比较可怕。

那疯婆子正是卓嬷嬷,因为毒瞎了百里卿的眼睛,一直关在空寂园,也不知此番怎么跑出来了。

她手里此刻正拿着一只白瓷瓶,地上碎了一只。看见百里卿堵住了门口,她随手便将白瓷瓶放在了桌上,掉头往窗户跑。

百里卿却是猛的一步上前,竹杖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不说,另一手还捉住了卓嬷嬷的手腕。手下微微用力,便将卓嬷嬷摁在了凳子上。

她想,既然今日遇到了卓嬷嬷,她也应该好好的了解一下,关于她眼睛被毒瞎的事情。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对有端倪。否则一个疯老婆子,毒药是从何处得来的?

“卓嬷嬷,你说,你到我房里来做什么?”她沉声道,抓着她手腕的手一紧,百里卿又道,“难道毒瞎我的眼睛还不够,还不许我把眼睛治好吗?你也曾经是我的奶娘,是我娘的贴身嬷嬷,你为什么要加害我?”

卓嬷嬷挣扎,嘶叫,可是百里卿就是不肯松开她。

直到,那双如写满沧桑的手抓破了百里卿的手臂,见了血,她才安静了。

“卿儿呐,我的卿儿。”粗糙的手掌慢慢爬上百里卿的脸颊。

她半俯着身子,愣在当场。那沧桑的女音,此刻是如此的清晰,语气认真而哀伤,话语逻辑也清楚,哪里像一个疯婆子。

百里卿的柳眉慢慢皱起,半晌,她才颤颤的开口,“卓嬷嬷、、、难道你、、、”是装疯的?

------题外话------

阿奴:此处需要掌声!哥今儿字数长进了,赶紧夸我!

百里(一脸嫌弃):奴哥,说好的感情戏呢?你又吃了?

澹台(附和):说好的感情戏呢?让我娘纸去相亲是什么鬼?奴哥,你过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好的解释,我就让之音爆你菊!

阿奴(脸黑):之音?华筝行不行?梅潇行不行?再不济小涅涅也行啊!之音颜值和他们几个相比,次了点!

之音(石化):你想多了!爷的意思是,你只配用黄瓜。

阿奴(咬唇):大家有话好好说嘛!这么粗暴血腥,真的好么?

澹台(阴笑):好好说是吧!那行,你先让我和我娘纸的关系确定下来!不然……

阿奴(举双手):好好好!我明日就让你确定关系。

百里(抱臂):还有我的眼睛!

阿奴(连连点头):行行行!我明日就让你重见光明!

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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