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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害纪元”六百八十五年;“神降纪元”十一年。

首席执事“巫依洛”回归珀瑟。本性不爱理政的叶玄终于有了余暇。他决定和师姐一起,回“木叶谷”看看。

“尼斯娅”还活着吗?她老了吗?不能带她出谷,也不能陪她长住,只偶尔回去探望一下,这对她而言算是安慰还是折磨呢?十多年了,她应该已经,或者说再次习惯了“一个人”吧。

叶玄对尼斯娅的情感,仅限于沿途看风景时“担忧”一下她的心境。自己想回去看看,也需要回去确认某件事情,这些才更紧要。

木、叶出行,自然不愿大张旗鼓。除影、尘、蛾和几名近臣外,没人知道他们离开。这次没带小蛾,他想回味一下当年与师姐携手游历江湖的感觉。但他答应小蛾,下次三人一起。他还答应她,往后经常一起。教务、政务、情报……尽量都推给喜欢干的人去干。最忙的阶段,已经过了。

出门在外,“莫维坦”这个名字不好乱用,而“安涅瑟”终于可以叫回安涅瑟。依照当前的规制,她的全名是“安涅瑟-洛拉玛”。不过住店时,木青儿从未报出自己的姓氏。

光阴流变,乾坤倒转。如今只要她不说自己有姓,就没人怀疑她是洛拉玛人,尽管她长得很像。

如果是洛拉玛人,怎么会不说呢?见到她的人都这样想。洛拉玛人,哪有穿布衣的?见到她的人都这样想。

“要十只鸡,两只整的,另外八只去头、去身,只留屁股。两碗薯泥,一盆菌汤。”乡间一处小小旅店内,赤裸双臂、腰挂筋绳的赏金猎人,对店家提出诡异的要求。与鸡相比,木青儿更喜欢吃烤脒脒肉,可惜城外的旅店大都没有。

“…呃,那鸡身呢?”既是店主也是店伙的男人小心询问道。

“不要了。”

“是,好嘞。”店家礼貌地点头,站着没走,神情有点扭捏。木鞘单刀,劣质筋绳。他不太相信这种装备的赏金猎人可以如此奢侈。

一枚“洛拉玛神教制式”的铝币,打消了店家的顾虑。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找了”更让他欣喜之余微有些摸不着头脑。

并非为了摆阔。一枚轻薄的小小铝枚会“找”回一包沉甸甸的银币。叶玄只想好好吃顿午饭,然后轻装上路。

他出门时,带了六枚“乌元”和一小包“铝币”。“铝币”用光,就去城里找间大一点的不管是什么店,拿“乌元”买些东西,又能找回一包“铝元、铝币”。只要不嫖不赌,这足够他们混上好一段日子。

此时距“神罚之判”已有四年,街面上“厄古斯神教制式”和“沃夫冈伽帝国制式”的钱币日渐稀少,但仍在流通。回归中枢的清尘对此颇为不满。

叶玄回笼“秽币”的方式,是以“千五之利”自由兑换。既每一千枚“秽币”可以在“教所”换出同等成色的一千零五枚。

在清尘看来,此手太过柔和。“秽币限期废除,持者判罪”。这是巫依洛接掌神权后,对凡间降下的第一道雷火。

最终,“秽币”变成了一种仅在“黑市”流通的物件儿。那不再是钱,而是“藏品”。

沃夫冈伽没有正经的“钱庄”。据泰伯坦所说,教政合一时期的“圣所”有近似于钱庄的功效,后随着神教“退出世俗”而遭废止。北境大小诸国动辄便遭倾覆,任谁也没有足够的威信接管这盘生意。故而数千年来,北境商贸皆以“实币”为主。南境倒是有些“币所”,不过在叶玄听来,那玩意儿比之“通汇”,其粗糙、简陋直如生铁比之精钢。

比没有“钱庄”更让叶玄在意的是,他从没在这个世界见过“金矿”。传说全部的“黄金矿”都已在上万年前开采殆尽,但叶玄怀疑,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金矿”。有黄金却无金矿,如果真是这样,则进一步说明很久很久以前,红土和外界有过勾连。

“猎人,找活儿干吗?”三天后。北境中部,卡茨兰城。一间在当地挺有名气的酒馆内,与师姐一同吃过“烤雁翅”后正在享用解腻瓜果的叶玄,被邻桌一个“巡城官”模样的男人问话。

“什么活儿,大人。”叶玄恭敬对答,并未起身。

“你是外来的?叫什么?”巡城官走近,一面追问,一面打量着并肩坐在里侧的木青儿。与他同来的便服男人没有离坐,只略显警惕地盯着。木鞘单刀、劣质筋绳、烤雁翅,这样的搭配令巡城官感到不协。

“是。我叫‘玛格玛’。”玛格玛是前达达利王国的武士。叶玄借用了这个平凡且常见的名字。

“你需要帮助吗?”再开口时,巡城官的右手已握住刀柄。他死死盯着玛格玛,却显然是在询问坐于里侧的女人。一个长得像极了洛拉玛人,近看脸上也没有半颗痣的女人,她坐在两墙的夹角处,身前是桌,左手边是猎人。

“不。”直到叶玄转头,木青儿才反应过来,巡城官在问自己。

“手抱着头!”巡城官厉声喝斥。女人太过简短的回应,被他误认为一种求助。原与“巡城官”同坐一桌,穿丝制灰衣的“便服男人”这时也小心地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要等猎人抱头后,帮巡官摘他的刀。

叶玄大致懂了,对方怀疑自己挟持了洛拉玛人。或者说期望也行。这万一是真的,巡官的功劳可谓天大。原以为“猎人加素女”的扮相路上更方便些,不成想…嘴馋吃顿好的,竟惹出这等麻烦。

巡官既然起疑,必不会轻易放过。正常来说,下一步肯定是被带入“巡所”,分到两个不同的房间单独问话。自己倒无所谓,但师姐绝不想应付那样的局面。于是叶玄没有配合,冷笑一声,将吃剩的半枚青桃扔在桌上。

“她是洛拉玛人,行了吧。你以为个个都想穿丝衣、吃白食吗?厄古斯的时候,我都能护我媳妇儿活着,现在咋了!你把教所的人找来,圣所也行!干你祖母,我倒要问问她们,不想当贵族有没有罪!”

巡城官没带部下,一起的朋友也没兵刃。为了前程,为了富贵,他甚至已经做好一对一搏命的准备,结果男人认了……数十年经验养出的直觉让巡官相信,男人的底气不是伪装,他真不害怕。

所有洛拉玛人都是主动去验身的,所有洛拉玛人的“原主”都是主动带着“巫奴”去领赏的,好像没有“非去不可”的律令。可是…怎么会有人不去呢?就算是奴主和奴隶处出了感情,也没说得赏之后必须分开呀,怎么会有人不去呢?

“……请你,烦请您挪开几步,我和夫人问几句话,问完立刻给您赔罪。”巡官的右手扔握着刀柄,只语调软了许多。

“不先把刀取走吗?”叶玄双手未动,扭头看了眼穿丝制灰衣的便服男人。灰衣男人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先行握住刀柄,而后探过左手捏住木鞘,慢慢摘走了叶玄左腰上的劣质短刀。

待灰衣男人退开,叶玄在桌底轻轻握了下师姐的手,示意不会走远,随即起身几步,坐入没有客人的别桌。

叶玄心知,到此一步不让“巡官”问话已绝无可能。只要自己和师姐不被带走,就暂时不必反抗。这里是贵族区与平民区的交界,巡兵很密。一个猎人打翻巡城官,带着疑似洛拉玛人的女子逃跑…多半是跑不掉的。如若飞檐走壁,那他们还能是谁?

“请原谅我的冒犯。他是您的丈夫吗,夫人。”猎人没了短刀,所坐的位置也远在一刀一臂之外。巡官面对木青儿,已无任何理由再握着刀柄。但他很有技巧地侧挪半步,阻断了木、叶二人眼神交互的可能。

“嗯。”心底深处,木青儿不愿承认叶玄是自己的丈夫,那样的话,自己就不再是公主的女奴,至少不完全是。如此复杂而又单纯的心思,她不会透露给外人。就算对着叶玄,也从未言明。

“您是洛拉玛人吗?”

“嗯。”

“您愿意…跟我去一下‘教所’吗?‘圣所’也行。”他不敢说验身,只说去一下。

“不。”

“……”冒充洛拉玛人骗赏是重罪,可人家没骗赏,人家啥也没要。我有权强迫她去验身吗?好像…不行。这事该禀报“巡总”吗?嗯,肯定要。问题是我有权先扣押她一会儿吗?人家什么坏事也没干。她要是个普通人,我随便找了理由也就扣了。可她要真是洛拉玛人,回头跟上面不依不饶,说我欺负她……

“如果您需要帮助,眨眼三次。”巡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头凑近,压低嗓音道。

“走开。”木青儿的耐心耗尽,她站了起来。如果巡官不主动让开道路,她会伸手推他。所幸那一幕并未发生,她很顺利地走到了叶玄身侧。

见此情形,巡官也只好绝除了“升迁”乃至“获封”的盼想,取过短刀,双手捧送给那位愚蠢的猎人:“请原谅我的冒犯,更请相信我没有半点恶意。这一餐我来请客,能允许我用这样的方式道歉吗?猎人兄弟。”

“行啊,那你付吧。”叶玄接过刀,同时有些内疚地接受了对方的赔偿。不管出于何种心思,巡官的行为实实在在保护着洛拉玛人,而自己骗了他一顿雁翅。虽然不是鹏雁,也不便宜呢。

“哈哈,爽快。那刚才的事就抹了,咱们重来一遍。猎人,找活儿干吗?”眼看猎人要走,巡官急中生智,又问了一遍找活儿干吗?如果这真是一个曾保护了洛拉玛人,却尚未领赏获封的男人,巡官不想错过。万一他哪天想通了呢。

自己已没可能凭借此事变成贵族,但或许还有机会成为贵族的朋友、雨露的朋友。那个女人话很少,但瞧眼神就知道,她绝对不是地窖里关傻了的那种。不傻的洛拉玛人但凡肯任教职,未来极大可能就是“掌实权”的高阶雨露。难得的机缘,巡官不想错过。

叶玄本想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但太过急切又怕对方再起疑心。只得假装怒未全消,没好气地回道:“哼,不用大人施舍。”

“哎,你这就小气了,兄弟。赏金猎人凭本事吃饭,活儿干不好,大人我一枚银币也不给你。”

大人我……叶玄不得不有点钦佩,这家伙“套近乎”的水准很高。一句“大人我”像极了好朋友间的玩笑。仿佛他们并非初见,而是早已合作多年的伙伴。

“我们只是路过,什么活儿?”叶玄为拒绝做好铺垫,然后询问。

“半月前开始,有人在城中散播‘污秽’。四天前一名‘使女’失踪,至今没有线索。活捉散播者,十乌;找到使女尸体,十乌。解救使女,五十乌。”如果只说乌,就是指乌币,而非乌元。即便如此,对普通的赏金猎人也属巨款。

所谓撒播污秽,无非就是以撒纸、刻字等形式,说洛拉玛是伪神,厄古斯才是真神。据叶玄所知,这样的事情已在逐年减少,但仍屡禁不止。

使女失踪,救出活的赏五十乌,这表明使女并非洛拉玛人。正常来说,教所的“洛拉玛使女”也不太可能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独自出行。四天前发生过这种事,那刚刚巡官的敏感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连路都认不清,别说找人了。”

“街面上的事,都可以问他。”巡官指了指身旁穿灰色丝衣的朋友。

赏金猎人没有官面身份,也没有明确的地盘,但“巡所”通常会有长期合作的猎人。揪住一个路过的上赶着给活儿,不是“巡所”的作风。叶玄大概明白对方的用意,从神情上看,他甚至怀疑那个“穿灰衣的”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

“谢谢你的雁翅,大人。”叶玄说完,牵起青儿的手,朝店外走去。

…………

“往后还是在小店吃鸡屁股吧,有巡兵的地方咱得少去。你这张脸,现在值钱得紧。”当地名食烤雁翅,是叶玄主动要去尝的。他和师姐说话,实际是在敲打自己。离开酒馆后,二人匆匆出城。旅店客房中装着换洗衣物的包裹也不要了。城内凭空冒出一个“不在册”的洛拉玛人,教所和圣所一定会很有兴趣。等她们知道了,又是一场麻烦。

所谓“在册”,就是留下过掌纹和足印。珀瑟城的“泪宫”记录着除木青儿以外,所有已知的洛拉玛人的“姓名、掌纹、足印、出生地、家族史”等详尽内容。其中最最关键的,就是掌纹和足印,那是防止有人骗封、骗赏的主要依凭。

“不在册”的洛拉玛人,按律可到当地“圣所”或“教所”验身。是“可”,不是“应”或者“须”。

验身无误的洛拉玛人,由卫兵护送至就近的“圣宫”,再次验身后留下掌纹、足印,以防同一个人带着不同的“保护者”游历各区,反复领赏。掌纹、足印会留百份之多,以供分发和对照。过程倒也不算繁复,就是按按按、踩踩踩……

之后“圣宫”会将记录着包括掌纹、足印、来历等详情案卷送往珀瑟城,再由“泪宫”派发至南、北两境的所有“圣宫”。

验明正身后的洛拉玛人,可以选择在天神笼罩下的任何地方居住。前提是不任“教职”或“官职”。如果她们要权,就必须远离“原主”所在的教区。这是“原主”交出她们前,神教郑重的许诺。保护“原主”就是保护“洛拉玛人”,“原主”不被报复,才能放心地交人、领赏。

神泪不全知,也不全能。祂无法搜检沃夫冈伽的每一处地窖,更无法杜绝搜检所引发的“毁尸灭迹”。用强硬手段逼迫“原主”,无异于重启“大清洁”。

当然,也有不少洛拉玛人跟“原主”感情很好,那甚至可能不是“奴主”,而是真正的丈夫、亲人、朋友……神泪不全知,也不全能,祂无法判定真伪,只好一视同仁。回去,就没有权;要权,你就别回。既想要权又想团聚,也不是不行,让“原主”自己来找你。

大部分不想任职的洛拉玛人,都会依循神教的建议,选择在“珀瑟城”或“玻瑟城”居住。毕竟那两处是原“托托莫”与“帝国”的首府,繁华、奢靡无与伦比。

如果想去别处,选定居所后,该区“圣宫”会安排当地“圣所”予以保护。洛拉玛人即便不在神教或王廷任职,每月也可领取极丰厚的“补偿”。明面上的说法叫“天俸”,实际就是补偿。总体而言,新神并没有太多对不起洛拉玛人的地方,但神教的钱也是抢、骗而来。汲天下而润一毛,这世界欠她们的。

如今封地可以买卖,“洛拉玛闲人”五十年的“天俸”就足够买下最小块的封地。洛拉玛人生而有姓,她们不是“权贵”,而是“神贵”。与之对应的是,当前大部分洛拉玛人并不拥有自己的封地。封地属于她们曾经的“保护者”,不论奴主还是其它,不论虐待还是善待。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洛拉玛人自己保护了自己,自己“交出”了自己。比如欧蕾娅,比如一众初代雨露。

叶玄和师姐均未乘马,一路走走停停。但几处需要绕行很远的山脉都直接翻了过去,比之乘马也慢不太多。抵达“木叶谷”时,正是春末夏初。沃夫冈伽的四季远不像中原那么分明,不过夏天还是更热。木叶谷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夜晚出屋,甚至还得加一件有袖的上衣才觉舒适。

相隔十年,再度见到木、叶二人,尼斯娅并未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情绪。反倒是“提笼”中三只“毛色纯白的小狐狸”,让她仅剩一只的右眼泛出异彩。她大概知道“人”是陪不了自己很久的,但鸡可以,狐狸可以。

沃夫冈伽大部分“形貌能与中原对照”的物种,体型都比中原更大,狐狸是个例外。这边最大的狐狸也比中原的家猫更小。它们吃老鼠、吃小蛇、吃虫子,绝对打不过鸡。三只白狐幼崽属于家狐,是红土最常见的宠物,叶玄在一个乡村集市上买的。

由于尼斯娅居住在海岛的时长是混乱的,厄古斯时期红土又没有统一的编年,叶玄始终不清楚尼斯娅多大年纪。但她肯定不小了,家狐的寿命与中原猫狗差不多,都在七十上下,多半能活过她。

冥烛没回来过。

尼斯娅早就哑了,但依旧能用肢体回应叶玄的询问,何况木青儿还用细枝在地上画了图。她非常笃定地告诉叶玄,那个左手一直戴着手套的女人,没回来过。这是此行不带鬼蛾的另一个原因。如果真有冥烛的线索,能不能告诉鬼蛾?叶玄需要衡量,需要回去同残影商量。

冥烛去了哪里?是不是在另一个相似的深谷,过着和尼斯娅相似的生活?或者…是在某个地方,拥有了真正不会伤害她的家人?叶玄不敢深想。

如果她有了新的家人,而家人体弱多病,她会用“巫术”帮助他们吗?叶玄不敢深想。

小影不杀冥烛,错了吗?那时若换做自己,能下得了手吗?叶玄不敢深想。

他只记得小时候,妈妈教过他爱与忠诚——如果你或青儿要杀我,我只会逃,不会杀你们,这就是爱;如果你或我要杀青儿,她不会逃,只会跪在地上任我们处置,这就是忠诚。

我爱青儿吗?当然;我爱小影和小蛾吗?几乎吧;尘儿呢?应该吧。

我爱冥烛吗?不,那绝算不上。可我能做到亲手杀她吗?明知她会离去,明知后患无穷,我能做到吗?

小影放走冥烛,错了吗?我找妈妈,错了吗……

木、叶二人在深谷住了五天,其间除了替尼斯娅加固房屋外,与她没有太多交流。叶玄只老老实实地吃着球薯和鸡蛋,未敢像长住时那样,动偷鸡的念头。他不是鸡的主人,不是鸡舍的主人,也不再是这山谷的主人。

“她是指引我找到红土的洛拉玛人,如今却是整个红土处境最差的一个。唉…当初要是杀了她,我内疚反倒少些。”这样的话,叶玄不会说给青儿,而是回城后陪鬼蛾饮酒、吃糕时倾吐。因为他知道,师姐无法共情。

“我欠谁的,谁欠我的;对得起谁,对不起谁。”木青儿心中极少会有这样的念头。她会在残影救了叶玄后,问她有没有想要的东西,那是因为太多年相处下来,残影在她心中已有了近似于小猫、小狗的分量,而尼斯娅跟“刻在树上的路标”没有两样。

“她不是最差的,地窖里肯定还有。”鬼蛾在叶玄掌心飞速写道。十多年下来,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木叶六式中,鬼蛾主修“阴风指”和“无痕手”,手指写起字来,比常人用嘴还快。

“是,森林里可能也有。你少给我咬文嚼字。”叶玄着说拿起一大块凉糕,塞进还没嚼完上块的鬼蛾口中。他其实知道,小蛾是在安慰自己。对尼斯娅的愧疚实属滥情,一个亲眼见过黄土的人,甚至就连没除掉她也是滥情。鬼蛾可以体谅,家里仅剩的几人中,大概也只有鬼蛾能够体谅。

“对了,说起森林…小影收集了十几处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咱们一起去找找吧。”避世苟全的洛拉玛人,很可能不清楚外面的变化。

“什么时候!”这几个字,鬼蛾写得格外用力。珀瑟城的繁华虽不输枯荣,她却是象征神明的圣女,哪有什么自在可言?

“最多一两个月,还有些零碎需要交接。往后我就不管事了,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嗯。哪儿都行。”真要问她,她倒也没有具体想去的地方。能散心就好。对鬼蛾而言,同木、叶一道出行,还有另一番或可期许的美妙:不是不让我单独行动么?出了家门,不是必须待在你、青儿姐或小影身边么?小影可没空陪咱们闲游……你俩是让我看,还是让我听呢?

“小影说,你的‘闭口禅’近些年修得很不错呀。”直到今天,叶玄不敢说自己完完全全了解残影和清尘,鬼蛾却是一眼就能从喉咙看穿到脚后跟。

“没有!昨晚我还说梦话来着。”写字的仍是右手食指,不过这句从指腹换成了指甲。“没有”二字化作道道红痕,辛辣地叠在叶玄掌心。

…………

古语说福无双至,却又道好事成双。至少近半个月,鬼蛾觉得后句才是真言。就在得知要与木、叶出游后的第十四天,泪宫里她的房门意外被清尘叩响。

平日清尘都不在“泪宫”居住,首席执事巫依洛有她自己的府邸——教令院。准确来说,教令院也属“泪宫”,如今原托托莫王国的整个王宫,包括王宫外围的一部分区域,名义上都是“泪宫”,那是“洛拉玛神教”的中枢,职能近似于旧神时期的“圣殿”。但在鬼蛾的语境下,青、玄、影、蛾居住的那一小片区域才是“泪宫”。清尘当然也可以住在这里,她不愿意。

倒并非有意疏远,只不过托托莫的王宫太大,家族居住的那小小片区又太过偏远。巫依洛同时掌管“神教”与“南北两个帝国”,身边常驻的“雨露”和“机要官”超过百人。她不想浪费时间把“干活”和“睡觉”的地点分开,何况清尘的作息是混乱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睡觉,要睡多久。

“教令院”紧邻“祈礼厅”,这是清尘不愿回“泪宫”居住的另一个原因。身为“洛拉玛神教首席执事”,巫依洛每天清早,要带领众人在“祈礼厅”赞颂自己杜撰出的神明。即使她刚刚睡着,也会被“温苏娜”从床上或沙发上揪起来。如果她贪睡耍赖,温苏娜甚至有权拿一小杯冷水浇她的脸。不,不是有权,而是必须。巫依洛错过祈礼,温苏娜会受重罚。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首席执事对神明的虔诚,不可轻忽。她不是洛拉玛人,那就更加不可轻忽。

“教令院”同时也是“天网”的中枢。名义上并不是天网首脑的圣女影,日间常在此处盘桓。没有教政的支持,天网铺不开;没有圣女的支持,首席坐不稳。影、尘二人如今可谓同舟共济,尽管总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摩擦。

圣女不用参加每日祈礼,偶尔出席,也是代表“被赞颂”的一方。这让清尘心里很是郁闷,尤其在她没睡饱的时候。

“尘姐姐…有事吗?”鬼蛾知道肯定有事,而且事情不小。否则清尘怎么会敲自己的门?她有点紧张,却还是很乐意在清尘手心写写画画,又顺势牵着她走进屋内。

直走到内厅的酒桌旁,鬼蛾才不得不将牵着的手松开。清尘的手比自己略大,掌纹比自己略深,手指很细,手背很滑。

“你说要给我赔罪,还算数吗?”清尘没有入座,用高出半额的双眼注视着对方。

又一次拉过清尘的手,鬼蛾却不知该写什么。赔罪…你要干嘛呀。我唯一一次得罪你,是在忘月楼吧,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见鬼蛾一脸迷惑,清尘抽回手,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下。像笑,又像嘲讽。“早先为了弄权,我勾过不少女人。近些年用不着了,偶尔会想。”

“……”若非十多年的修行外加“破戒”时残影给她留下的恐怖记忆,鬼蛾险些就要开口说话了。她根本无需开口,渐转粗重的呼吸和泛起潮红的双颊,已经替她说出了一切。

“考评只有一次。记住,我不喜欢痛。”话落,轻薄的双唇被炽热包裹,缓慢攀升至相近的温度。

……

“残影没诓我,你还不错。”满足后只小憩了片刻,远远短过温存理应的时长。她一边穿衣,一边轻语道。

“喜欢按摩是吧。我的‘阴风指’可不比叶玄差着。”鬼蛾没说话,也没写字,从背后搂住已坐到床沿的清尘,食中二指成扣,隔着小衣,自尾椎向上推刮。

炉火纯青的技法,将清尘留住了十几个来回的刮擦。肉身的惬意,终究抵不过治世弄权的欢愉。清尘走了。仿偌忘月楼中那些刚刚泄掉欲火,立时便惦起生意的商旅般…提起裤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跪坐在床头的女子,痴望着恩客远去。眼中满是不舍,心底却无幽怨。她知道自己的手艺有多好,知道恩客刚刚有多快活。用不了多久,客还要来的。

当夜,圣女蛾的书房里又添了一幅春宫。六年后,与“首席执事”相关的画卷增至百幅。其中一幅,以价值堪比云鹰的“无色琉璃”表装,逃过了岁月的冲刷。

后世藏家并不清楚画中人是谁,更不清楚它被表装起来的原因——某天“神之泪”终于拗不过“圣女”的纠缠,在那副分明是巫依洛的胴体上,画下了曾经只属于鬼蛾的“暗域荆蝰”。

“一幅只落一人身。”这是当初在枯荣城学艺时,师傅粟宓什定下的规矩。木青儿自不会将“守诺”看作什么要紧事,但这时的落笔倒也不算完全背信。鬼蛾身上的刺青,登陆红土后再未补色,多年前便已退尽。而她自己甚至记不清“暗域荆蝰”完整的样子。木青儿不同,她只学了这一幅,也永远不会忘记这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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