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不恭兜了很大一个圈，重新回到这幢楼里。
眼前就是那扇重新紧闭的门。
因为不想在深更半夜惊动太多的人，警方决定暂时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免得打草惊蛇。
但是在地下室被带偏方向，在漆黑的夜里走了很大一圈后，童不恭忽然想到了狡兔三窟这个成语，于是果断返回，现在他就想找到狡猾老头布置下的第三个窟。
门被推开，里面还是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黑暗。
凭借记忆，童不恭走到老头死去的地方，慢慢蹲下身子。
还是那张惨白的脸。
奇怪的笑容就像是成为一个符号，同样没有丝毫改变。
看着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童不恭在心中竟然感到隐隐的悲伤，事实上他对老头并没有任何好感。
这抹悲伤难道是因为最终老头选择了死亡，而让年轻的骑士逃生？
黑暗越来越浓，那股血腥味也在黑暗中发酵，越来越腥。
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童不恭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轻轻吐出那口浊气后慢慢站起身。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怎么看都不像是藏有什么暗门。
但是他的感觉却一直在提醒，最后那个“窟”一定是和这间房间有关。
卧室很小，更不像藏有什么隐秘的门户，最后就剩下了一间书房。
看到那一排排的书，童不恭忽然笑了。
他可不信老头会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所以这排书橱的作用绝对不是什么摆设，而是隐藏通向那个“窟”的门户。
手慢慢在书橱上摸索。
甚至不放过任何一本有可能带动机关的书本。
然而当数百本书都一一抽取过，依然没有找到什么机关时，童不恭也不免隐隐泛起沮丧的感觉。
一个压抑、充满着悲伤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在找我？”
——是那个年轻的骑士！
童不恭惊喜交加，转身看去。
年轻的骑士依靠在书房那扇打开的门上，和黑暗似乎已经融为了一体。
童不恭心中轻轻一震。
“对。”
“我也在找你。”年轻的骑士似乎笑了笑，很坚决地说道。
这一刻，童不恭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几乎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年轻人已经不在年轻，就像是一个一夜间经历了许多事后长大成熟的中年人。
老头的死就像是一剂催化剂，使得年轻的骑士真正成为了“骑士”。
童不恭有种立刻就把这个“骑士”抓起来的冲动，因为除了惊讶，他的心中更有一种强烈的担忧。
——以后这个“骑士”，或许会成为最令警方棘手的人物。
“想抓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
骑士就像是看透了童不恭心中所想，伸出双手，淡淡地笑。
童不恭只能苦笑摇头。
“说吧，你想做什么。”
“合作。”骑士平静地说道。
“怎么合作？”童不恭耸耸肩说道，“把黑色骑士交给我们就行了？”
“当然不够。”骑士缓缓地摇摇头，“老头没死以前已经想好了怎么让你们警方向民众交待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一点也不会让你们觉得是被迫糊弄他们。”
童不恭扬扬眉，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当他看到骑士平静的眼眸中突然闪掠过一抹恨意时，懒洋洋地笑了。
“有意思，听着还算不错，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们合作的条件。”
骑士的眼眸中燃烧起两团火焰，是黑色的，令人心悸。
“老头活着的时候我就没答应他过分的条件，他死了也不会改变。”童不恭深深地吸了口气，直到现在他还是没看出来骑士想做什么，“我是警察，不可能做违背法律的事。”
骑士笑了笑。
翘起的嘴角却让童不恭感到那是两把刀在黑暗中闪烁。
“这个条件你一定做得到。”
童不恭沉默着。
骑士太过自信的话却让他感到一点也不过分，似乎只要说出这个条件，他就一定会欣然接受，不过童不恭却感觉到这个条件是一种毁灭。
至于毁灭的到底是谁，他却无法说清。
骑士并不着急，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轻轻地嗅。
黑暗中点燃这根烟一定会让有心人察觉到这间房间的异样，已经完全和以前不一样的他绝不可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说吧，什么条件。”童不恭终于叹了口气说道。
“只有一个条件，以后让我帮你们找到真正要这颗黑色骑士的人。”
童不恭看着将这个条件说出后就熄灭了眼眸中两团黑色火焰的骑士，但是一时间还是分不清毁灭的到底是谁。
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
真正的赢家或许只有已经死去的老头。
他用自己的死换来了骑士的延续，而且完全点亮了骑士心中的目标，哪怕这个目标实在有些残酷。
“好，成交。”
……
回办公室的路上，方熠始终很沉默。
这种沉默让副驾驶位上的季晴雪觉得深秋的夜晚真的很冷。
然而当她刚刚想说些什么驱赶走车厢中的冷意时，方熠的手机却响起急促的鸣叫声。
接通电话后方熠的话还是很少，只是听，偶尔轻轻嗯一声。
约莫一分十秒之后，他的脸色一变。
“立刻将老骑士的死公开，让南工分局的人来接手，但是不要搜索整幢楼，将这个局面维持到天亮……”
“天亮以后，我们再去拿黑色骑士。”
电话轻轻挂上，方熠的眉头再一次深深蹙起。
不知发生何事的季晴雪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方熠却忽然笑了。
这种笑容让季晴雪感到车厢中的冷意正慢慢消失。
“好事，银行抢劫案可能就会宣告告破，只不过在这之前还必须和杨不为谈谈，就怕他会有什么想法。”
季晴雪一怔，随即说道：“要我去说吗？”
方熠没有言语，眉头似乎又轻轻蹙起。
季晴雪有些担心，“我不行？”
“不行。”方熠果断地说道。
季晴雪又是一怔，“为什么，我和杨不为更好说话。”
“不行。”方熠轻轻摇头，很是决然，“我不放心，所以我一定要陪着你去。”
季晴雪深深看了他一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