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球笑道:“户部的官员就没有吃闲饭的,个个都能干,且事务繁多,就咱们这些人都忙不过来,任是下官荐了谁跟着侯爷都舍不得。不过侯爷忙得是皇上吩咐下来的大事,下官也只有忍痛割爱了。不管顾侯爷瞧上了谁,要走便是。”
这番话既卖了好,又把麾下的官员都夸奖了一番,还没有半点儿偏向,真是滑不溜秋。任是京察惹了谁不高兴,都算不到他的头上。
实际上,琉璃球巴不得顾侯爷能要走他的心腹人。
顾侯爷笑道:“本侯在塞北打仗要钱要粮的时候可没少和户部打交道,班师回朝后又要为麾下将士们请功,发放抚恤钱粮,更是和户部往来了几个月。本侯爷知道,若是要让大人把心腹都交出来,大人必是不依,不如大人点一个,本侯点一个如何?”
两人相视一笑,也就不再说场面话了,直接定下了两个人选。
送别前,琉璃球还关心了一下顾侯爷的身体,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侯爷虽然正当年,又受皇上看重,可也得好好保养身体,不必事必躬亲,琐碎之事不如都交给底下人去忙乎,侯爷再命人盯着他们些,不让他们徇私偷懒也就是了。”
这话也算是琉璃球难得的推心之言了。
顾侯爷一惊,忙道:“承蒙大人厚爱,本侯一定将大人的言语记在心上,不敢或忘。”
琉璃球笑道:“哪里就这么着了,不过是户部的事情琐碎繁多,下官管了几年有些小小心得罢了。”
顾侯爷正色道:“就是心得最值钱。”
“哈哈哈,”琉璃球仰首大笑,“侯爷真是风趣,咱们户部的人最喜欢的就是钱,下官听到钱字就高兴。”
两人作别。
顾侯爷接着又去了礼部和工部要人。
礼部尚书和顾六爷有一同游玉渊潭的缘分,对顾侯爷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好意,话不多说立即就选出了两个人。
临别前还问:“令弟近来可还写诗?”
顾侯爷道:“尚书大人不知,因游玉渊潭的诗集大卖,六弟他如今半日读诗,半日作画,府里有位松山先生也愿意指点他。前一阵子还出资在国子监开了诗擂,这几日家中办白事,他也未曾耽搁。”
“哦?”
礼部尚书得知顾六爷的夫人没了,唏嘘了一阵,又问顾六爷开诗擂的事。
武将和文臣本就互相看不太起,顾侯爷长成后又少在京城,更没什么话讲,可因着顾六爷作诗之事,和礼部尚书就有了共同的谈资。
“大人也知道本侯的岳丈是国子监祭酒,他见六弟出了诗集,就想选些国子监爱做诗的学子们的诗合个集子,于是六弟就出资在国子监设了诗擂,要选了优胜的诗集成册,刻印出售。这第一场擂主,依本侯看来非松山先生莫属,虽然本侯更喜欢南塘公子的诗。”
“哦?这位松山先生想来才华横溢,下官见侯爷谈话之间很是推崇。”
“岳丈大人很推崇松山先生,松山先生现在侯府暂居,本侯的小舅子和六弟都经常求教。不过南塘公子的诗也别具一格。”
礼部尚书顿时对松山先生和南塘公子有了很大的兴趣,再三表示,等忙完了这阵子,也去国子监瞧瞧。
临别之际,礼部尚书叮嘱顾侯爷道:“侯爷在塞北守边劳苦,虽然建下不世功勋,却也难免有些劳损,诸事都往大处想才好。京察这样的事体,就是以前吏部来评,也有许多吃力不讨好之处,更何况侯爷打仗多年,要弄清楚里面的弯弯绕,只怕要花好大一番力气。侯爷需多听听下面人见解,自个不必太劳累了。”
顾侯爷连连答应。
工部就还好些,顾侯爷在塞北曾修建过城池抵挡耶律氏,与工部在城池的修建图上曾多有交涉,也算是比较熟悉。
工部尚书为人诚恳,不爱多言,问了顾侯爷的要求之后,便拿出册子,让顾侯爷自个选。
顾侯爷选好后,略坐了坐,也就走了。
工部尚书临别前也没同其他各部尚书那般叮嘱再三,但对着顾侯爷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眼神古怪地和昨日宣旨的太监很有些像。
这让顾侯爷很不自在。
兵部他本就挂了职衔在内,刑部只需调用一人即可,都不需太费心。
最后去的吏部才是重头戏。
吏部掌管文官的任免、考核、晋升、勋封、调动和俸禄等事,京察以往就是吏部之责,任用顾侯爷等于皇上公然表示对吏部的京察多有不满。
但若往深处想,吏部只负责三品以下文官的京察,三品以上及天子近臣都由天子评定,天子如今不分文武不分品阶全都交给顾侯爷,是不是在彰显天子对于吏部的不满,或是对文臣的升迁罢黜都不满意?又或是对文臣们皆不满意?
这可就涉及到众多文臣的饭碗了,也涉及到文臣的气节。
顾侯爷悬着一颗心,吊着一颗胆进了吏部衙门去寻吏部尚书。
果不其然,没寻见。
签押房内每个人都垂首忙着处理文书卷宗,压根没人抬头。
转了一圈,顾侯爷也不知该寻谁问话,吏部尚书也不在自个的办公房内。
这显然是个下马威。
吏部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分了差事的人的不喜,表现得明明白白。
顾侯爷想起小妻子的话,也没多呆,只对着签押房内靠着门的一个官员道:“本侯奉旨京察,得了圣上旨意需从各部调选人员辅助,其他各部人员已都选定,尚书大人不在,本侯有事在身,不能等候,还请大人转告尚书大人本侯已来过。”
官员立即站起来身来道:“下官知晓了,下官乃是考公清吏司的员外郎,姓廉。下官一定将话带到,还请侯爷放心。”
顾侯爷谢了这位廉员外郎,便骑上踢雪乌骓马回侯府寻小妻子用饭去了。
全然不知,他今儿在六部转了这么一圈,如同往平静的池面丢了块碗大的石头,扰得各部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