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残忍之事数不胜数,生死离别之苦每个人都会经历。
荀帝想不起自己在邢中天这个年纪时吃了什么苦,那时的他除了公事以外满脑子只剩下如何光明正大迎娶自己所爱之人。
那时,爱而不得这几个字他从未想过,正因为如此他才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谁能想到他爱的人忽然成了别人的妻子。
荀帝再次看向邢中天,眼神中的希冀让邢中天越加害怕。
“你,认真的?”邢中天问。
荀帝默默地点头。
“等等!我没有说过要做皇帝!”
邢中天急赤白脸语速飞快说,“我之所以来是因为邬公公说只是见一面,我想着弄个皇子当当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怎么突然就是皇帝了?你这也太草率了,你别忘了你那位太子儿子刚刚还在外面!”
“你别冲动,你要是想要补偿我,那就给我一个皇子身份或者闲散王爷,总之,皇帝这个位置我是不要的。”
荀帝耐心地听邢中天说完,而后轻笑着问,“为何?”
这,这还有什么为何不为何的?
若是做皇帝就会被困在这宫中,肩上也要承担起这锦绣江山,邢中天自认自己做不到,真要他当皇帝那这江山可是要更名改姓了。
“我不愿意。”众多理由中,邢中天说出了最简单直接的理由。
荀帝穿着正黄色里衣缓缓起身,他想要走近邢中天,只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也不想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倒下。
“朕,相信你。”
邢中天摇头,“你相信我什么?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你既不认识我,也不了解我,对于你我来说我们都是陌生的人,一个陌生人你就敢托付这江山,你就不怕我拱手送给他人?”
“你不会。”
“我怎么不会?你了解我吗?”邢中天本想沉着冷静地对话,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像是憋了气似的,语气越来越冲。
明明知道不该这样,哪怕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他也不该对圣上如此,可是,他依旧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非常陌生,也让邢中天眼眶忽然热了起来。
荀帝看出邢中天面部变化,他心疼地想要抱抱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不是做不到,是不能。
这条路并不好走,前方会有太多想象不到的艰辛和困苦,唯有时刻冷静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冷静,必然需要代价。
荀帝为了让自己不受到感情的枷锁,一直将那份爱深深地藏在了心里,哪怕日夜思念他都从未暴露出来。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是生离死别。
荀帝侧过身扶上床榻旁一个圆形结构的装饰,“孩子,这江山哪怕你拱手相让朕也想要交托给你,败光就败光吧,朕无法做到的事,你替朕做到了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
邢中天拧起眉头,他似乎听出了荀帝也不想当皇帝,难道当初他也是被迫的吗?
奇怪了,古往今来这皇帝的位置抢都来不及,真有人不愿意接受?
——貌似,还真有这种可能。
邢中天撇了撇嘴又尴尬摸了摸鼻子,他想不通的事此时也正在发生,他便是不愿意接受的其中之一。
只是两个人有所不同,圣上是有能力治理国家,据他所知圣上这个皇帝做的很好,若不然哥哥也不会忠心替圣上办事。
正当邢中天不知如何开口时,荀帝一句“跟我来”以及忽然出现的奇怪挪动声,顿时让他起了警惕心。
“什么声音?这是……”
荀帝的床榻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开似的,足足移开了一半的距离,这也让邢中天清楚看到了地上正逐渐打开的一道暗门。
这是,密室?!
邢中天对于密室的出现倒是没有露出太多惊讶,哪怕普通人家也会有个藏东西的地窖,毅王府也有密室,何况这儿还是皇宫呢。
踌躇不定时,荀帝因为一个台阶的高度身形不稳,邢中天立马大步跨前搀扶住他的手臂。
荀帝惊慌过后因为地拍拍邢中天的手背,这让邢中天扶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刚才的一刹那,如果圣上是装的倒也算是个表现的机会,可是邢中天知道不是,他看得出来圣上的身体真的快不行了。
一抹淡淡的忧伤在心里悄悄扩散。
这间密室没有想象中的复杂多变,也没有暗器和机关,邢中天跟随荀帝进入后拐了一个弯走出密室,在一个奇怪的院子里看见一位被铁链锁住脖子看不清面貌的老头。
老头在听见声响时早就额头着地一副跪趴的姿势。荀帝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借着邢中天搀扶的力气步履蹒跚朝一间房走去。
邢中天好奇多看了一眼老头,随后便收回视线。
真是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
刚才那个老头虽没有看见正脸,可是浑身散发着死人的气息,明明还喘着气,可丝毫察觉不出任何生机,就好像万阁主手下的那些死士。
邢中天跟随荀帝脚步进入房间,这间房黑漆漆且冷的异常,四周的窗户也都被密封着,靠着门外的亮光邢中天看见了一个结了冰的黑色棺木躺在这间房子的正中央。
“这……”邢中天惊讶极了。
原以为是结了冰的棺木,可走近瞟了一眼才发现是棺木被巨大的冰块包裹在了里面,仿佛一座冰屋。
这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棺木中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位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躺在里面。
女子的样貌隔着寒冰瞧不太清楚,不过,既然被如此保护遗体,想必应该是一位很重要的人。
“天儿,这些寒冰你万不要去动,等朕死了你就将朕和你母亲葬在一起,来世,朕还想要再与她相遇。”
荀帝平静的口吻中饱含着思念的情感,他的目光从进门后就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
邢中天小的时候就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可能父亲母亲已经去世了,可能他们还活着……可他从未想过第一次见亲生母亲竟然会是在这般状况下。
母亲,被父亲偷偷冰冻着藏了起来。
这究竟是真的感情至深,还是父亲恐怖如斯的占有欲?他为何要这般做?为何不让母亲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