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松等府县小麦并不是主要的粮食作物,但是之前稻麦轮作在东南各府县都是非常普遍的。
王锡爵就在上疏中称:“臣乡种 田,多在夏至后,秋尽而收,种麦多在立冬后,至夏至而收。中秋前下麦子于高地,获稻毕,移秧于田,使备秋气,虽遇霖雨妨场功,过小雪以种无伤也。”
稻麦轮作原本在东南的各府县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由于棉花播种面积的增加,稻麦轮作就不可避免的收到影响,因为小麦不可以和棉花轮作,麦棉轮作之所以较少,主要是种麦耗地力太大,影响棉花产量,松江府的奏疏中就说的很明确,松江府的奏疏中称:“凡田,来年拟种稻者,可种麦;拟棉者,勿种也。若人稠地狭,万不得已,可种大麦或稞麦,仍以粪壅力补之,决不可种小麦。”
在这种情况之下,棉花的播种面积上升不仅是压缩了水稻的产量,还会减少轮作小麦的面积的产量,据苏州等六府的统计,小麦轮作的面积比之国初减少了一百七十万亩。
根据东南州府的上疏,现在本地出产的粮食已经是远远不足以满足当地百姓的需求了,以嘉定县为例,由于土地不宜于种稻,唯种木棉,所以也只得以花织布,以布贸银,以银籴米,以米兑军,运他邑之粟充本县之粮,东南的州县官员和东南出身的官员们认为,造成东南粮食紧缺的原因是是朝廷在东南征收的漕粮等。
朱载坖就知道他们会拿此事来说事的,他们认为仅以苏、松等5府所征夏税秋粮米麦除存留供本地使用外,每年起运南、北二京及淮安、徐州诸仓本色粮共为382万石,以最低费用3石计,共需本色粮1528万余石。再加上存留粮约256万石,实际赋税支出高达1784万石。
在之前,由于苏松等府县主要是种植水稻等粮食作物,尚且能够支应,现在由于大量的种植棉花,苏松等地的粮食产量不足,前首辅徐阶、阁臣严讷也给朱载坖上密疏,陈述现在苏松等地的重赋情况,他们以华亭县一户自耕农为例说明苏松等地的重赋。
松江府华亭县的一户人家,有成熟田十四亩,山地十六亩余,算是个小地主,应纳本色平米十二石有奇,细布一匹有半,准平米二石五斗有奇。除正税一石六斗二升外,该加耗十二石九斗有奇。以算法计之,是正税一石而征八石有奇。
徐阶、严讷等认为,加耗实在是太多,对于百姓来说实在是难以负担,希望朱载坖在苏松等地推行田赋的改折,以减轻百姓的负担。
朱载坖于是召集六部九卿和所有相关的臣子,商量此事,对于现在东南出现的粮食紧缺的情况,有一些官员认为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主要还是这些 府县的百姓舍本逐末导致的,要是他们还像以前那样种植粮食,是绝对能够缴纳朝廷的赋税的,所以要让百姓们回归本业,去种植粮食。
对于这种言论,朱载坖只能表示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人家改稻为桑,你准备改桑为稻是吧?官府直接通过行政命令干涉百姓的生产,这是朱载坖认为最愚蠢的事情了,没有之一,一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官老爷,去教百姓该怎么种田,该种什么,这是多滑稽的事情。
朱载坖当即将出这个主意的官员予以训斥了,这些主意纯属馊主意,从三皇五帝以来,也没有那个皇帝去教育百姓要种些什么,这不是愚蠢至极的办法吗?朱载坖坚决不能答应这种错误的主意。
朱载坖认为百姓要种植什么,那是百姓的自由,官府去强行要求百姓种什么,那是极为愚蠢的事情,对于东南现在面临的窘境,无非就是当地百姓因为种植棉花等的收益比粮食高,故而愿意种植棉花,对于百姓来说,哪里想得到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什么朝廷的漕粮、九边的军粮,这些都不是升斗小民应该考虑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挣钱多就种什么,这是自然的道理。
现在的问题就是朝廷在苏松等地本来是征收漕粮,用以供给京师的,现在由于苏松等地的粮食减产,苏松本地为了保证朝廷的漕粮,不得已大量的购买湖广的粮食,不仅供本地区食用,还将之缴纳为朝廷的漕粮,这已经是公开的事情了。
徐阶在密疏中就说道:“江、广之米不特浙属藉以济运,即苏属亦望为续命之膏。”可见江西、湖广的粮食现在对于苏松有多重要。
但是对于朝廷来说,漕粮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是保障北方边镇军粮,京师官员士卒所用的,绝对不能减少的。同时为什么苏松愿意改折,是全国改折呼声最大的地方,因为苏松由于海上贸易的发达,银两大量的涌入,改折银两,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为有利的。
有些官员认为应该提高苏松地区田赋改折的比例,加重苏松的赋税,对于这种说法,朱载坖予以否定,朱载坖认为,不要把所有的赋税都往百姓上加,尤其是往农民头上加。
朱载坖认为,苏松等地,商贸兴盛,经济繁荣,赋税的重头戏应该是工商业,苏松的棉纺织业、还有货运等项目,都要制定详细的增税细则,应该向工场主征税,而不是向农民征税。
朱载坖要求户部和浙江、南直隶的地方官,还有提督海关衙门等商量出一个对于这些行业征税的办法,还有就是漕粮的解决,现在显然是要用江西、湖广粮食替代原本加在苏松头上的粮食。
东南州县想把漕粮这个包袱甩给湖广和江西,在朱载坖看来是想都别想,虽然这些粮食产自于湖广、江西,但是最终还是要东南来买单才行。
朱载坖向臣子们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他说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苏松富庶,国家财政所倚仗也,湖广、江西,不可等量齐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