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去干活，就不去碍眼了。”
小厮磨牙，就知道这小王八蛋喜欢摆臭架子，“老爷说了，叫你一定要过去。”
符守稚扭头去看抱云姐姐。
“去吧去吧。”抱云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道:“老爷提拔你呢。”
“爷们的脑袋不能随便摸。”符守稚不满的晃了晃脑袋，随即又苦着眉眼，“真是一着不慎，踩狗屎上了。”
“还爷们呢。”抱云摁着他，狠狠揉了好几把，“你这张嘴，迟早踢铁板上。”
符守稚用手扒拉着上下眼皮，“我这双眼睛亮堂着，谁能惹谁不能惹，我心里门清。”
“哎呀，那今天倒霉了，被雁啄了眼睛。”
符守稚垂下脑袋，扭扭捏捏的跑去主院。
管家来去都静悄悄，添茶倒水的丫鬟也轻手轻脚，生怕打扰到老爷和客人聊天。
但符大爷就是符大爷，走到哪都是电闪雷鸣的，隔着好一堵墙，就能听见他叹气的声音。
院内众人齐齐扭头。
符守稚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吓的转身就走。
白管事皱起眉，声音不冷不淡道:“符大爷，怎么，都到门口了，不进来坐坐。”
符守稚尬笑两声，“老爷，你在待客，我站在旁边不太好吧。”
白管事没回答，只是问道:“哪去啊？”
符守稚一下子就谨慎起来，机灵道:“我去厨房看看饭有没有好。”
白管事收回视线。
年管家朝傻小子使了个眼色，平日那么机灵，怎么今天就像个二愣子一样。
符守稚没有丝毫迟疑，一眨眼就站到了年管家身边，还落后几步，把脑袋仰的高高的，坚决不能给自家老爷丢脸。
白管事和赵老四又聊了会儿，就有下人说饭菜已经备好了。
站到脚麻脖子酸的符守稚又想扭过屁股跑路，只是被眼尖的老管家抓着训了一顿，“成日里没个正行就算了，如今在客人面前也不知礼数，连累老爷没脸。”
“年伯，你又不是不知道，前段日子……”
“话都说出口了，你还能吃回去啊？”年管家面容严厉，“待会儿跟老爷吃饭，得懂点规矩。”
“啊，还要跟老爷一起吃饭？”
年管家瞪了他一眼。
符守稚立即道:“年伯，你放心吧，我走到外面，没有哪吃不开的。”
年管家叹了口气，“这几年世道动荡，生意难做。老爷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从前，熬了小半年就长了不少白发。”
他理了理情绪，苦口婆心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少去外面遛街串巷，没个正行。老爷昨晚还跟我说，早点给你娶个媳妇，看你是自己做个什么生意，还是去白家做事，都随你喜欢。”
符守稚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嬉皮笑脸道:“年伯，我年纪还小呢，娶啥媳妇。”
“你也不害臊，老大不小的人了，要是成亲早，孩子都抱在怀里了。”年管家越说心里越没底，他看了眼符守稚，不太敢想这小王八羔子当了爹是啥样。
符守稚撇撇嘴，“外面的好姑娘还没瞧够呢，娶啥媳妇啊，而且我还没攒够钱呢，将来拿什么娶十个八个婆娘。哎，年伯，你年轻时就没想过多娶几个媳妇？”
他摸着下巴绕着年管家转了一圈，“难不成没有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得姑娘喜欢？该不会跟老爷一样，是个锯嘴葫芦吧？那可就难怪了。”
年管家抖了抖袖子，行嘞，甭说，这就是个不开窍的。
“年伯，你不会是怕年婶吧？怕媳妇可要不得，大老爷们的威风往哪摆。”
年管家赏了他一个“滚”字，背着手走了。
什么怕媳妇？男人的面子，在外面一分一厘都不能丢，但回家了，怎么舒坦怎么过。
就像再凶悍的婆娘，到了床上，还不是得听爷们的？
他走了十几步路，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又拔高声音叮嘱，“守稚，记得去吃饭。”
符守稚拍了拍腿，又原地蹦跶几下，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随即张开双手，上下左右乱舞一通，最后双手下压，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有二十年的功力了。”
指使着丫鬟小厮布菜的年管家骂道:“杵这干嘛，等着过去舔盘子？”
符守稚连跑带跳，“来了来了。”
白管家常年坐在酒桌上，油腻腻的饭菜吃不了几口，光是酒水就吃个饱，因此在家饮食就十分清淡。
不过今日要招待客人，厨房还是多做了两样荤菜，油汪汪的，闻着就香。
白管家和赵老四都没怎么下筷，就像在酒楼一样，桌上的荤菜都没怎么动，唯一沾了筷子的就几个下酒凉菜，但偏偏还不能没有。
白管事看着赵老四起身举起杯就忍不住眉心一跳。
赵老四劝酒有一手的，先一脸愧疚的表示本来该自己请桌上好的席面才是，结果现在厚着脸皮蹭吃蹭喝的，脸烧的慌。
随即谢过白管家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提点，表示自己是个小地方出生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头一遭做这么大的生意，往后有什么不懂、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要靠白管家多多提点。
然后自己一口气喝光了酒，至于白管事，喝不喝随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喝吗？白管事只得举杯说了些客套话。
赵二郎和符守稚都不太敢动筷，直到五六杯酒下肚，吃不消的白管事抢过话，看向赵二郎赞赏道:“学堂里教做官，外面教做人。官场上有当官的道理，酒桌上有处世的道理。年纪小不懂不要紧，只要肯用心学，不怕将来成不了事。”
赵老四偏头使了个眼色，顺着杆子道:“二郎，这可是金玉良言，用银子都买不到的好话，还不赶紧谢过白世伯。”
赵二郎麻溜的站起身，白管事想拦都来不及。
“晚辈年纪小，以往多有得罪，还要多谢白世伯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杯谢罪酒，晚辈舔颜喝了。”
白管事心里大感意外，没成想一个毛头小子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说话就这么老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