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许多有才之士千里迢迢的投奔昭王府,大多声名不显,但学识深厚,他们十分清楚朝局动向以及京城潭州两地的局势。
车轮子咕噜噜的滚过地面,车夫刚一停车,就有候在府门的下人打着伞上去放下踩脚凳,另一人帮忙撩开帘子。
车内露出一角青白衣袍,随即一个手持小竹扇的年轻书生踩凳下车,他站在伞下,对中年管事微微颔首。
管事回礼后笑着抬手道:“先生请。”
府邸门口已经停了好几架马车,不多时,又陆陆续续有几架马车驶来。
府门进出,无不是饱学之士。
年轻书生长久奔波,前几天才到栾城,他向王府投了名帖,原以为要等上一些时日,没想到今天就被邀来共事。
他在屋内左侧的最后一张椅子上坐下。
主座下方的白须老人微微撩了撩眼皮,他身侧一个中年男子侧头看过去,和善的问道:“听子违说,你写得一手好文章。”
年轻书生有些受宠若惊,忙起身道:“先生谬赞了,几分文墨,不足一提。”
那人将他打量一遍,不知为何,竟笑了一声。
年轻书生从中听出了两分嘲讽不屑之意,越发神情紧张,面容拘束。
白须老人开口道:“往后共商举事,都自己人,你不必拘谨。”
年轻书生感激不已,“多谢先生指点。”
他年纪轻轻,论才学,比不得朝上的年轻进士,论谋算,不如这些思虑深远、打算周到的老人,所以一场议事下来,他只心惊肉跳的听了一肚子话。
屋内有人抽烟解乏,下人特意开了一个窗户透气。年轻书生离的近,能清楚的听见雨点敲击瓦檐地面声。
席上众人都不知道说了几轮话了,待平昭王开口后,众人才停下争执。
“诸位先生所言皆有理,只是本王实在不忍天下百姓再受战火牵连,此事还需郑重相商。”
中年男子忍不住道:“王爷,前年澄州水患毁了朝廷粮仓,去年又因多地灾祸,至使秋粮不济,此时朝廷已然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下来,更别说大军开拔所需的粮草,此刻发兵,定能直取京师。”
平昭王忍不住牙疼,前两年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今年好不容易安稳了点,他要是一路打过去,肯定会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
不用他开口,就立即有人反驳说,“不妥不妥,境内安稳,此时发兵,天下臣民皆要以为王爷是逆臣贼子。”
平昭王立即端起茶杯,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
屋内众人心中腹诽,难道以后起兵就不是逆臣贼子吗。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去年各地纷乱,我就提议??进京讨贼。”
一人犹犹豫豫道:“此时举事时机虽好,但恐伤世子。”
经他提起,大家伙这才想起世子还在京城。
白须老者微微一笑,“算来世子的婚期将近,王爷也该早点备好贺礼进京。”
平昭王皱了皱眉,眉眼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儿子娶媳妇,当爹的不仅插不上手,还没法亲眼看着。
众人都敏锐的察觉出王爷心情不好,反正今天看样子也商议不出什么,大家伙索性都闭上嘴巴,乖乖喝茶吃点心。
平昭王都十多年没见过儿子,想的时候只能偷偷摸摸看京里送来的画卷。王妃还能哭哭鼻子,他就是哭都只能躲在被窝里。
一想到这,平昭王脸更臭了,都怪宋家出的馊主意,他心气不顺,看向窗外,见天色不早,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诸位先生便在府中用膳。”
众人纷纷起身,“多谢王爷体恤。”
平昭王阔步出门,候在不远处的下人纷纷上前打伞随侍。
管家等一干人走远,才进门请各位先生移步别院。
平昭王转动手上的扳指,步伐极快,他身后的下人都险些没跟上。
靴子踩在石板上,水渍微微溅起。
院中丫鬟都停下手里的活,福身行礼,“见过王爷。”
平昭王微微抬手,看向屋内问道:“王妃身子可曾好些?”
年纪沉稳的大丫鬟面上似有些犹豫,大夫的话都是捡好听的说,但她们对主子的回话,还得再捡一遍。
平昭王皱了皱眉,神情不悦,“如实说。”
丫鬟咬了咬嘴唇,“大夫说王妃心中郁结之气不散,便是再好的药石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