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兴趣最高亢的贺临安等人,到了现在,一个个都蔫头耷脑,这环境的恶劣,几乎让人做任何事情,都要失去兴趣了。
吴金銮还完全保持着精神集中,基本上能安顿好所有人。
在这样的路上,我们又走了足足十天。
这十天里,见过戈壁滩,又走过草皮路,还有一段路,看上去是草皮,走着走着很湿润,一不注意,我们身周就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潭,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水中一样蛰伏着危险,蛇虫毒物无处不在。
又是一天夜里,众人在一处干燥地安营休息,弟子们都显得疲惫不堪。
老龚冒了头,嘴里骂骂咧咧:“搞什么鬼,住这么荒僻无人的地方,别说还要躲在山上了,随便地下打个洞,都没人找得到啊。”
“我看这山上有什么东西,让他们乐不思蜀,一大堆明妃?他娘的,就算是明妃,这么多年,也都盘包浆了吧?”
老龚的谩骂成了这十几天路上唯一一次调剂,先生们哄笑出声,就连各大道观的弟子们,都憋着笑。
老龚是真生气,一直恨得牙痒痒,还说笑什么笑?他一个鬼都受不了,这种路上再走十天,一下子都老实了。
这一下子,大家果然戛然无声,一副面面相觑的神态。
“老龚爷,倒也不用那么急,我仔细分辨过这地图了,虽然带着我们绕弯子不假,但这图纸上,都能隐隐看出来一些风水局,有的地方是不得不绕弯子,一旦贸然进入,就有可能受困,或者遇到什么凶险。”吴金銮出言打圆场,化解老龚的“怨气”。
期间还有一件事,就是相关于张玄意。
车上的时候我没注意,隐约只记得他好像没下过车。
此后赶路,他就再没露面,是不分白天昼夜,都一直待在那木箱子里。
这里就能看出来一些东西。
一个道士要长久闭关,必然面临某种阶段,要突破瓶颈。
张玄意本就是半步真人,他要成真人了?
还是说,关于帝尸丹,张守一撒了谎,根本没有被雷火焚烧。
确定知道八宅没有解药,就先让张玄意服丹,至少解决眼前的困窘?
我不知道。
只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云锦山自己的事情,和我无碍,也不会影响到唐毋了。
这一夜,很漫长。
实质后半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醒来,是老龚在我耳边低语着什么。
“有人跟着咱们。”
我心头瞬间一凛。
见我醒了,老龚又小声说:“小吴子还不知道,后边儿的人,多少有些手段,登仙道场一样不晓得哩,我觉得吧,要是我去后边看,可能就被扣下来了。”
“来人是谁?”我尽力压低声音。
“不晓得哇,不是说了,还没去看。”老龚翻了个白眼。
我:“……”
正准备起身,老龚不能去,我却去得。
结果老龚小声继续道:“爷,你去看啥,打草惊蛇吗?他们躲那么久,跟那么隐蔽,就显而易见,是敌非友啊,拿着我们当探路石呢。”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明儿咱们走的路线,可得变变,先前我往里探了探,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从那地方穿出去,可能又要多走两天路,不过,能让后边儿的尾巴好好喝一壶。”老龚说着话,却眯眼带笑,阴毒极了。
他又提醒我,这事儿只能告诉吴金銮,别让其他人晓得了,不然的话,万一对方还有什么探听的手段,或者看出来我们这一行人都不对劲,他们肯定不会上钩。
我表示明白。
谨慎无大错。
老龚所言更没错,不管后面跟着是谁,一定是敌非友!
甚至老龚不让我起身,他担心暗中有眼睛。
这种程度的谨慎,可以说是吹毛求疵。
我自没有违背老龚的意思,听着他在我耳边说一大番话,形容了前方的路径怎么走,我全部都记了下来。
等到次日清晨,子弟们弄好了饭食,大家吃饭的时候,人群就闹哄哄多了。
以往每天早上,我都会和吴金銮交谈一番。
今天就更不例外。
并且,我和吴金銮说话的时候,弟子和先生们一般不会过来。
端着热气腾腾的野菜汤,又泡着干粮,我和吴金銮低语了昨夜老龚所说的一番话。
并且,我基本上只字不差的将前路情况和吴金銮说了。
吴金銮眼皮一直狂跳,他抑制着脸色没变化。
余光则在我们周围的人身上扫过。
“罗道长,你觉得,跟着我们的,是沿途不知道什么时候遇上的喇嘛僧人,还是说别人?”
“是茅有三……或者,还是铁刹山的人?”
吴金銮轻言细语,却语出惊人。
一时间,我没回答。
吴金銮哧溜喝了一口汤,才说:“喇嘛僧人有可能,我们深入此地,算是外来者。”
“铁刹山的人有可能,张志异和刘太玄在云锦山一定吃大亏了,他们既没有拿到帝尸丹,也解毒无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搞不好,铁刹山观主会出马,我们在达县耽误的事件比较长,如果被他们跟上,那应该就是去开车的时候。”
“至于茅有三……嗯……他次次坐收渔翁之利,此前他就算计过八宅,偷偷和他们联系过,难保八宅有没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又要来个渔翁得利?”
这番话语间,吴金銮面色不改。
我心头更是微凛,每一种可能,都是有的。
甚至吴金銮所说的第一种可能,还有更多的细节延展,譬如当时被白子祖师引雷,劈过的另外五个活佛,他们转世回去后,就不会打探我们了吗?
有没有可能,我们途径了他们的所在地?
阿贡喇嘛都知道八宅的线索,他们一样知道,就通过我们的路径,能晓得我们要去哪儿?
毕竟,八宅占据的,一样是蕃地最大的隐秘。
那地方,是能够源源不断出现活佛的!
苦行僧源源不断的上山,最终却止步在八宅面前。
我一时间没思索出答案。
吴金銮则放下碗筷,他和我微微一笑,又去其余先生那里了。
没过多久,众多弟子收拾好了一切,大家又整装待发。
吴金銮在前边儿引路。
他没和我说自己的打算,可我从路途中的一些细节,找到了老龚昨夜和我所说那番路径的对应之处!
吴金銮,是听了老龚的话,带后边儿跟踪的人进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