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盛梁回了书房,身后只跟了孔子蒲一人。
孔子蒲看着吕盛梁的背影,面色微微敛了起来:“吕将军,此行去京城,可还顺利?!”
吕盛梁忽地转身看着他,静默片刻,压着声音将他与罗靖成商量出来的章程,透了一嘴给孔子蒲。
孔子蒲闻言脸色剧变:“吕将军,这岂不是引狼入室?!”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吕盛梁胸有成竹抬手拍了拍孔子蒲的肩膀,不屑地冷笑一声,“完颜也先哪还是狼?如今他是夹紧尾巴的狗!不讨好本将军,就等着被东鞑靼收拾,到那时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他不敢不听话!”
孔子蒲拧起眉头:“若真要如此,辽州必定首当其冲,到时军情上报,皇上怪罪下来,吕将军你要如何自处?!”
吕盛梁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本将军岂会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既要保住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也要助罗靖成复起,他早想好了双全之策!
将军衙署里有一幅巨大的舆图,此时一只粗指正在辽州边防线上游走,最后重重地在边境线上的一点!
沈持珏身为记室参军,有参议资格,他看着吕盛梁指着的位置,眼睛一眯:羊北关。
吕盛梁声如洪钟:“羊北关往里,是辽州最富庶的丹义和怀顺两镇,蛮子近来一直在羊北关一带徘徊,这是盯上了丹义和怀顺啊,呵,好大的口气!”
次日吕盛梁召集众将,指出自己巡视发现的异常,与众将讨论。
众人看着舆图,面色凝重:“羊北关位于我辽州防线中腹,一旦没守住,蛮子越过羊北关,即可长驱直入,荡扫辽州。”
“羊北关一向固若金汤,蛮子想从这里打进来,不是那么容易的,”高珙皱着眉头道,“不知蛮子来了多少人?!”
蛮子若真的要踢辽州设在边防最硬的一块铁板,那蛮子带了多少人来?
吕盛梁命副将孟义跟进,孟义带着斥候亲自出羊北关刺探敌情。
过了羊北关,是沙雁岭。
沙雁岭之所以叫沙雁岭,是因为鸿雁飞往南方过冬时,要路过此地。
孟义亲自领着斥候匍匐在灌木丛中,寻找蛮子的踪迹。
林中有密密麻麻的小黑堆,那是生火烤肉做饭留下的痕迹,孟义蹲下身子摸了一把还算干燥的柴灰,判断出蛮子这两日曾在此逗留。
“蛮子至少来了六万兵马!”
孟义年过三十,十五岁入卫所,在沙场摸爬滚打十余年,是经验老到的将领,他亲自勘察的敌情,不会出错。
“不管蛮子想玩什么把戏,”吕盛梁冷笑一声,话说得甚是慷慨激昂,“定叫他有来无回!”
十月北境入冬,十九这日,北境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全境飘雪。
在这样刺骨的寒风里,辽州与西鞑靼的第一场冲突,一触即发。
千里之外的京城,也飘起了柳絮般的小雪。
雪下得小,还没完全落到地上就消融了,只留下湿润的水迹,唯有远处的树叶和屋顶托着一点白,看得出下雪的痕迹。
小福子躬身站在徐玉宁面前,小声禀告着:“罗大将军腿疾复发不良于行,皇上准其留京颐养,如今天气又冷,罗大将军这伤怕得养到开年去!”
徐玉宁一下一下摸着怀中狸奴的毛发,闻言冷哼一声:“他这腿疾是当年平定西北时落下的,皇上就算再心狠,也不能不体恤功臣,他倒是懂得要挟皇上,只是——”
“他这一次也病得太巧了!”
说着,她不由蹙起眉尖,“他迟迟不肯去陈州赴任,借故滞留京中,就怕他找人周旋,到时要生出变数!”
这一点徐玉宁想得到,其他人自然也想得到,可是皇上圣旨已下,朝中对手也拿罗靖成这无赖的做法没辙。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罗靖成果然难缠。”徐玉宁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想了想,跟小福子说,“给忠远侯府传个口信,派人盯着点罗府,看看这罗靖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
小福子一走,徐玉宁抱着狸奴歪在罗汉榻上,靠着软枕休息,如今她怀孕三个多月了,肚子开始有点显怀,但是厚厚衣裳盖着,不太看得出来。
只是身子骨总是犯懒,如今天儿又冷,就越发不爱出门了。
“三殿下,好冷呀,我们回去吧?”
“不要!承儿要玩!”
三皇子才一岁半,对什么都好奇,闹着要出去看雪,小李子正抱着他站在廊下赏雪。
小家伙也不懂冷热,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抓雪,可是手刚碰到那雪,就化成了水,消失不见了。
徐玉宁听到外头的动静,抱着狸奴走到窗边,担心他着凉,语气微微生硬:“承儿!”
三皇子听到母妃喊他,连忙转过头来,可听到母妃语气不对,又似乎有点害怕,顿时怯怯地、偷偷地看瞄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徐玉宁;
那小模样,就像做贼似的。
徐玉宁真是哭笑不得,板起脸:“不许玩了,回来。”
三皇子听说不让玩了,顿时委屈巴巴地鼓起嘴巴,不情不愿地牵着小李子的手往门口走。
就在这时,圣驾拐进了永宁宫,小家伙眼睛像两盏灯笼似的,一下子亮了:“爹爹!”
徐玉宁连忙将怀中狸奴放到地上,理了理衣裳,才扶着珍珠的手出去迎接圣驾。
圣驾停下,康公公过来打帘,萧夺下了暖轿,看到三皇子站在台阶上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自己,不由笑了笑,朝他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你母妃呢?”
三皇子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回道:“母妃在里面!”
父子俩手牵手往屋里走,才堪堪见到徐玉宁从内室里走出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夺抬手扶住她下蹲的身子,身体本能地贴过来,将她半边身子都搂进了他的怀里,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外边冷,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