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呢?
风急雪大,孟义此刻也有些怔忪。
羊北关至少增派了一万兵马,西鞑靼也的确在这日夜间发起突袭,可是孟义领人杀出去之后,才发现蛮子被他们轻轻松松就打跑了,而且这哪里是六万兵马的架势?六百小喽啰还差不多!
怎么回事?孟义牵着马在交战地来回踱步,心头早没了先前的狂喜,倒像是压上了一块重石。
“撤退!”
怕蛮子有诈,孟义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领着人往羊北关撤退。
此时已经是五更天了。
辽州防线最东端怀谷口——
“嗖!”
夜色中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锐鸣,了望塔上正打着呵欠的哨兵,也没分清这到底是风声还是雪声,不以为意地拢了拢袖子,直到,
“嗖——嗖——嗖嗖嗖嗖嗖!”
尖利的锐鸣撕裂了风,成千上万的箭,化成阵阵箭雨漫天而下,“啊啊啊——”,接二连三的惨叫响起,哨兵才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反应过来:“突袭!”
“是突袭!”
“蛮子来了!”
就在他高喊的瞬间,一支箭就盯上了他!
在箭插入他身体的前一秒,“咚”一声,他用力敲中了铜锣!
怀谷口瞬间骚动起来,可是敌人也已经杀到了眼前,他们失去了先机!
青州落阳关——
火把“噼啪”一声,炸出一点火花,光线照亮了完颜也先拿着的羊皮纸上,那赫然是青州落阳关的防守图!
这样重要的东西,大武朝中没几个人有,除了青州的几位重要将领,就只有兵部有!
完颜也先狞笑一声,“啪”一声合上手中的地图,策马回头看着夜色中蛰伏的群狼:
“西鞑靼的勇士们——
今晚这里是你们的战场!
去吧,带着你们的荣耀、回家!”
青州守备军的大帅叫薛卫,这个人徐玉宁十分熟悉。
只因在薛卫之前,镇守青州的大帅是徐玉宁的大哥,徐世安。
兆庆二十三年至二十四年,大武与鞑靼打了整整两年的艰苦战,徐世安临危受命,获封“抚远大将军”,统领北境全局。
无论是徐世安的“抚远大将军”,还是罗靖成的“征西大将军”,都是无品阶,是高于正一品武将之上的荣誉,是战时皇帝特许特赐,拥有极高的权力,战争结束,这种特权会被收回,但是这份荣耀,却一直在。
兆庆二十四年冬徐世安战死,鞑靼分裂,连续两年的战争,大武和东西鞑靼都消耗了大量的元气,随着贺连山一战结束,完颜也先谋反,事成定局,三方暂时平和下来。
但是徐世安已死,青州守备军不能群龙无首,那时先帝爷还在世,让薛卫接替了徐世安的位置,镇守青州。
薛卫这个人属于大器晚成,他的年纪比徐世安要大近两轮,如今五十多岁了。
他是一位老将,性格稳重,打仗也从来要做到“稳中求胜”。
徐世安战死,他镇守青州,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但是现在,落阳关在他手中沦陷了!
徐玉宁听着小福子汇报的消息,心头巨震!
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看向小福子,再出声时喉咙差点发不出声音来:“再去……再去打听一下……”
“是!”
从十九日战事起,到二十一日消息抵达京城,北境前线,辽青两州已经跟西鞑靼打了两天了!
怀谷口沦陷,落阳关沦陷,西鞑靼分兵同时进犯青州和辽州,他们的铁蹄踏过了辽州四镇,青州七镇,所到之处,杀烧掠夺,抢女人杀稚童杀壮丁……辽青受难十一镇的百姓日夜啼哭!
罗靖成要“出山”,要谋大功,可是也不能将吕盛梁折进去,更不想牵连上身,最好的办法是,将青州一并拉下水!
水一被搅浑浊,皇上要怪罪,怪谁呢?只能怪鞑靼蛮子了。
辽州怀谷口没守住,青州落阳关同样没守住。
可是吕盛梁与完颜也先早有约定,他可以让完颜也先的人进入辽州,但是完颜也先的人要“适可而止”,所以青州事态远比辽州严重得多!
阿悍达也信守与吕盛梁的诺言,在辽州只“象征性”抢了四镇,只抢东西只要好东西,并没有真正大开杀戒。
但是青州七镇,却变成了人间炼狱。
因为青州远比辽州富庶,蛮子进了青州如入金窟!
所以真论起来,薛卫失职远比吕盛梁要大,太多太多!
二十日凌晨——
天光微亮,当孟义将羊北关的异常传回将军衙署时,怀谷口沦陷的消息,以及青州落阳关沦陷的消息也一并传了过来。
沈持珏高珙等人齐聚衙署,闻言大惊失色。
在看到两份军报的瞬间,沈持珏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声东击西!”
他快步走到舆图前,死死盯着落阳关、羊北关和怀谷口这三个位置,面色阴沉至极:“西鞑靼在羊北口只是佯攻,在怀谷口和落阳关,才是真攻!”
高珙等人全数围上来死死盯着面前的舆图,此时此刻,他们似乎忘记沈持珏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这件事。
“啪”一声,
高珙手指往怀谷口下面的一条河上一指,急道,“蛮子从怀谷口攻进来,我们必须尽快在怀谷河将他们截住!”
否则蛮子一路往下,后果不堪设想。
“吕将军!”
高珙飞快转身下跪,“末将愿带兵前往!”
其他几位副将也跟着下跪请求:“吕将军,末将也愿带兵前往!”
吕盛梁背着手站在舆图前,一副面色沉重的样子,下令道:“高珙,即刻带兵前往怀谷河,务必将蛮子逼退!”
“末将领命!”
等高珙一走,沈持珏目光仍紧紧盯着落阳关,他忽道:
“吕将军,我们辽州西边边防线,与青州落阳关相距不过百里,如今落阳关告急,正所谓唇亡齿寒,落阳关需要我们的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