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洛白回房的动静,棠许又在自己的房间呆坐许久,才终于拉开门走出来。
这一晚上,这小小的房子可谓是热闹非凡,江暮沉、燕时予这样的大人物来了又去,最终还是又一次恢复了宁静。
只是……这小房子倒是宁静了。
那其他的呢?
棠许几乎没办法深思。
她将自己关进卫生间,一个澡洗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回到卧室时,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来自江家大宅的。
虽然已经是凌晨,棠许还是将电话拨了回去。
那一头,英姐很快接起了电话:“少奶奶……”
棠许听她声音清醒,不由得道:“英姐,你还没睡?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少爷他刚才回来了……”
棠许微微一怔,旋即苦笑了起来。
没想到歪打正着,最终,江暮沉还是回去了江家大宅。
她几乎不用问江暮沉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回去的,回去又干了些什么。
这些,棠许都可以猜到。
棠许只是问:“该让他知道的事,他知道了吗?”
英姐忙道:“我不知道……我记得你说过的话,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我就拿了先生的药出去,刚好撞到他身上,药洒了一地,他很生气,但是也捡起药和来看了看……”
“那他有没有问什么?”棠许又问。
“问了。”英姐回答,“他问这些是谁的药,我回答说是先生的……他什么都没有说,扭头就走了……我不确定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棠许听完,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又道:“可以了。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了吗?”
“嗯。”
其实江北恒病情复发的事,要告诉江暮沉,远不用这么曲折的法子,可是奈何江北恒自己不愿意说,江暮沉秉性又古怪难以捉摸……不得已,棠许用了这样的手段,让江暮沉“无意间”发现真相。
这样一来,英姐不用受江北恒苛责,她也犯不着多担一重被江暮沉怀疑的风险。
毕竟江暮沉一丝一毫的疑心,也能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是现在,离天翻地覆还远吗?
棠许心头一片迷茫,无任何可知因素。
……
翌日清晨,当棠许醒来,宋洛白已经不在家里了。
棠许精神不好,头痛欲裂,也没有心思去猜测宋洛白的去向,刚刚坐进沙发里,就忍不住倒了下去,蜷缩着侧躺在沙发里。
然而她才刚躺下,大门口的方向忽然就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棠许连起身去看是谁的力气都没有,直到来人缓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抚上了她的额头。
棠许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蹲在自己面前的燕时予。
好一会儿她脑子才转过弯来,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班吗?”
燕时予听到她略微沙哑的嗓音,似乎有些不确定,低下头来,直接以自己的额头去触碰她的额头,感知她的体温。
棠许这才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攀着他的手臂坐起身来,说:“我没生病,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累。”
燕时予缓缓离开她的额头,又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随后才开口道:“起来吃东西。”
棠许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餐桌上放了两个食盒,她收回视线,看着他笑了起来,“燕先生这样的大忙人,这个时间不上班,就为了来给我送早餐啊?”
“如果我说‘是’呢?”燕时予轻声道。
棠许再度怔了怔。
目光与他相接之时,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真”。
燕时予一贯如此。
哪怕他那样深沉、寡言、不可捉摸,棠许至今仍然不了解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以及他的将来……
但是她能感知到他。
这种话说出来大概是会惹人笑话的,可是棠许就是确信,自己可以感知到他。
所以,在过去,她在几乎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沦陷了一次。
而现在,她在依然有着大片空白的情况下,给了自己和他第二次机会。
她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来。
她知道他在担心她。
思绪流转一圈之后,棠许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笑了起来。
“如果你说‘是’,那真的是会把我宠坏的。”她说。
燕时予只伸出手来,轻轻拨了拨她眉间的发,随后带着她从沙发里站起身来,坐到了餐桌旁边。
大概是想着她没胃口,燕时予带来的都是些轻软易入口的食物。
棠许虽然确实吃不下,但还是拨了一勺粥放进口中。
那勺粥刚入口,她忽地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动作微微一僵,随后抬眸看向他。
她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问,燕时予却像是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一样,回答道:“宋洛白已经去学校了,不会突然回来。”
棠许略一顿,片刻之后,才轻轻“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东西。
好不容易吃了几口粥下去,一抬眸,发现燕时予安静地坐在对面,无一丝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只是看着她。
棠许又安静了片刻,才道:“你会生我的气吗?”
“哪方面?”燕时予说。
“我最近频繁出入江家大宅。”棠许回答,“你会生气吗?”
燕时予没有回答,转而道:“那你会生我的气吗?”
棠许也问了一句:“哪方面?”
“我肯定不会放过江家。”燕时予说。
棠许轻轻抿了抿唇,缓缓道:“我知道。”
静了片刻之后,她才又补充道:“那是你要做的事情,我没有权力干涉。”
燕时予依旧看着她,平静又从容,“所以,你要做的事,我同样没有权力干涉。”
这便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棠许低头拨着自己面前的粥,忽然苦笑了一声,道:“我们这样,不会显得太奇怪了吗?”
“你怕被视作异类吗?”燕时予问。
棠许思索片刻,耸了耸肩,道:“我从小就是个异类。”
燕时予沉静又专注地注视着她,说:“嗯,我也是。”
棠许缓缓抬眸,与他对视片刻之后,忽然端起自己面前的粥碗,轻轻碰了碰他面前的碗,笑道:“敬同胞。”
燕时予迎着她的笑颜,唇角也终于露出了浅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