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张脸?
这张脸怎么了?
追雨恍惚中,好像终于记起,在什么黑暗却又有火光跳耀的地方,真的见过这张脸。
越看,竟越是似曾相识!
她、她到底是谁……?
追雨心中大惊,就听冷电说道:“见她背影,冷不丁还真是与姑娘一模一样的。”
一个人的相貌声音会变。
但是身段,走路的样子,却无法轻易变化。
追雨如遭雷击的站在原地。
李卿落已经起身,向他缓步走来。
“那晚我拼了命的给你眨眼,你不记得了吗?”
追雨:“你、你你你……你!?”
“是你!?”
“你是那药庐里,那对夫妇因为采药而摔下山坡的女儿?”
他终于想起来了。
可她,她不是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吗?
李卿落:“他们想当我爹娘,配吗?”
“我是被他们抓去,服了药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人质,你还不明白?”
“追雨,其实那晚看到你,我本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希望。”
“可惜,咱们错过了。”
她叹了口气。
追雨崩溃大喊:“你到底是谁!?”
李卿落:“听说那个女娃死了……是真的吗?”
“秦陵真的该死。”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女娃……
那个女娃!
追雨一跤彻底重重摔在地上。
李卿落就是故意想急急他。
谁让他不分场合把祖母急到了?
她心底并不怪追雨,所以当即转身一桩又给裴老夫人跪下。
淌着泪望着裴老夫人说道:“祖母。落儿声音变了,模样也变了。但我真的是落儿。”
“这次落儿被人所害,所以才迟迟没有归家与您报一声平安……”
“是落儿的错。”
“可我真的是您的落儿。”
“落儿回来了……”
“落儿给您磕头!”
她一个响头重重磕了下去。
裴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人,却怎么也无法相信。
世上竟有这种事?
不过几日,她的落儿就会变成另外一人?
这可能吗?
真的不是肃王随便找了一个人,编了谎话来骗她的?
她生平第一次当着外人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来,并看向肃王。
段容时微微颔首:“她所言一切,的的确确都是属实。”
“裴老将军,本王也已经验证过了,她就是您的孙女——李卿落。”
裴老夫人再低头看向跟前跪着的小女娘:“你……你真是落儿?”
裴老夫人满目的无法相信,刺痛了李卿落。
但她还是泣声回道:“是,我是落儿。”
“祖母可还记得,落儿第一回见您,去青松观小院给您说过的话?”
“当时落儿为了请您回家,哄您说‘李家的光耀,李家的掌权,李家的一切,生杀大权,都该由您掌握。’”
“可后来,我们祖孙俩都伤透了心,彻底离开了将军府。”
“那晚落儿又气又急。若是祖母您真的出了事,落儿是会一把火彻底烧了李家,给您报仇。”
“好在,祖母您有惊无险……”
“祖母,您若不相信,落儿可以把我们一日日的相处,都给您再一字一句的讲述一遍。”
裴老夫人伸手摸了过来:“不!不必说了!”
“祖母信,信你就是我的落儿!”
“落儿啊!祖母这几日心都要碎了,只怕你丢下祖母自个儿在这世上……孩子,脸和声音什么的,有什么重要?”
“只要你是我的落儿!”
祖孙俩抱头,无法抑制的痛哭起来。
周围所有的嬷嬷和婢女们都被这幅场景给感动的红了眼,流了泪。
冷电和破风也别开了头去。
只有追雨一脸呆愣的坐在地上。
姑娘在这儿,那他埋的是谁?
他随即又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他真蠢!
姑娘的脸都能变,别人自然也能变成姑娘!
而且就是那药庐有问题,姑娘身上的麻烦,必然就是他们搞的鬼!
他要去把那药庐夷为平地!!
但一想到李卿落还活着,追雨又忍不住的笑了:哈哈,太好了。
姑娘没死!姑娘没死!
这个相貌平……哦不,这个素雅的姑娘,原来才是真的!
难怪,殿下会杀了那个假的冒充者。
难怪,殿下这几日对那假的姑娘都不怎么熟络,瞧着满是疏离的样子。
难怪那个假的姑娘,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就说,怎么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果然啊,果然还得是他们的殿下!
只有殿下的眼睛,才能在姑娘容貌大变,甚至声音都大不相同的境况下,还能一眼认出姑娘。
果然,殿下对姑娘从未变过。
追雨又哭又笑,像个傻子一样。
想想他做了什么?
先将姑娘弄丢,后又在那药庐里生生没有将姑娘认出,就此错过了将姑娘救走的机会!
而且,他、他还为那假的替身,对姑娘和殿下恶言恶语,毫无尊重!
追雨跪起身子:“殿下,请您重罚属下吧!”
段容时可没客气。
而且看见他就来气:“四十大板。还有,十年月例。”
追雨磕头就认:“是,属下领……欸?”
什么?
板子又多了十个就算了,怎么还罚十年月例啊!!?
那他还怎么攒钱娶自己的媳妇儿啊!?
追雨崩溃了……
并在破风和冷电二人憋笑的目光中,跪着退到了后面。
当然,最后在李卿落的再三说情下,他只被罚了五年月例。
至于打屁股的板子,就暂时记在账本上了。
段容时会暂且饶了他,全是因为近来需要人手,所以就将他的狗命先拴在绳子里,若是再次犯错,便直接是一个死字!
追雨感激涕零,心道:还是姑娘大气,自己连番犯错,她都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与他不计较不说,还愿意给他机会改过自新。
呜呜,以后姑娘就是他另外一个主子!
是他的再生父母啊!
他此生忠心,绝不改变!
不一会儿,李卿落和裴老夫人的眼睛都纷纷哭的像两个大桃子似得。
堂堂肃王根本不知该如何劝人,正是紧皱眉头,揪心的恨不得将李卿落给扯出来自己再安抚一遍时,杜大夫提着药箱满头大汗的终于匆匆赶来。
他身后,还跟了个医女。
“殿下,属下二人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不知今日是哪位贵人需要看诊?”
段容时赶紧指了指李卿落:“她。先让医女将她身上的伤势看了。”
他无比挂心她的伤势,所以这才是第一要紧的。
让人回去传信,也是提了必须要医女跟着来的死令。
裴老夫人一听要给乖孙女瞧病,吓得一惊,这才把李卿落给放了。
“落儿,你受伤了?”
李卿落擦擦泪:“祖母,没事的,落儿已经没有大碍了。”
裴老夫人才不听她这种屁话。
她是战场上下来过的人,能不知道肃王都如此紧张,她的伤怕是有些厉害的。
裴老夫人顿时连碰都不敢碰她了,着急忙慌的连连道:“快,快快!快将你们姑娘,带回自在居去!”
李卿落被簇拥着回了自在居。
洛神医和南宫狄闻声,都很快赶了过来。
不过大家包括肃王,都只能在自在居的院子里等着。
李卿落被带回房间里,她瞬间晕头转向。
因为被伺候的差点连路都不用自己走了,茶杯都是喂到嘴边。
衣服被三四个婢女上前伺候来脱掉,等她一身粗布麻衣掉在地上,只剩了粉色的肚兜和短里裤,身上的伤都露了出来时,翠儿险些咬破了唇。
她转过头去,压抑的哭声还是没有压住。
郑嬷嬷也红了眼:“姑娘您……您这回是受了大罪了!”
“姑娘,您疼不疼?”
“姑娘,这可怎么是好啊,您快坐着吧。奴婢拿软垫给您垫着点儿。”
“杀千刀的,到底是谁?把姑娘伤成这样,呜呜……我要他们好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红透了眼睛。
仿佛并不受李卿落变了容貌和声音的影响。
虽然姑娘容貌和声音确实变了,大家开始都不敢认。
但老夫人和王爷都定章了,而且姑娘一言一行确实都和从前一样,想到姑娘的这些遭遇,也都只是为她心痛不已。
刚刚已经都哭了一场了,这会儿又都压不住心疼的开始哭起来。
李卿落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
而且这些伤都只是浅表的皮外伤,好在没有伤及更深处,也没有捅到肚子里伤了肺腑。
她安抚大家:“咱们有洛神医,他老人家的祛疤神药一抹,这些伤就都不碍事了。”
“你们哭什么?看见我回来,不高兴吗?”
“劳请医女快来给我瞧瞧吧。免得她们再一个个挂着肿眼睛出去,叫我祖母又胡思乱想担心我一场。”
大家听见这话才都赶紧擦了眼泪,止了哭声。
李卿落对医女点了点头:“麻烦了。”
医女也是头皮发麻。
她哪里见过这世上还有哪个贵女像她这般,已经身负这么多伤,却还能浅笑言谈的?
若是旁的女娘,早就虚弱的只能躺着了。
她倒好,还能安慰这一屋子的婢女嬷嬷。
还真是个心善又宽厚的主子。
“姑娘,冒犯了。”
这边医女开始忙活,李卿落才能抽空问郑嬷嬷和翠儿。
“雀儿和邓嬷嬷怎么样了?她们伤势都好些了吗?”
“我这幅样子去瞧她们,怕是也会吓到她们。”
“罢了,你们只给她们祖孙俩说我回来了,现在好着呢,因为忙着抽不开身去瞧她们,等她们好些了再去。”
郑嬷嬷的脸色却很不对。
翠儿也是眼神闪躲,不敢再看李卿落。
李卿落心中瞬间重重下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