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她以外,裴老夫人他们也仍在山下的庄子里住着。
三个月后,裴老夫人接了一封边疆送来的急信后,当日就收拾了行礼匆匆离开。
洛梵自然随行,南宫狄却留了下来。
他要趁此机会好好教李卿落武功。
所以这一年来,李卿落每日早晨一醒来就开始打坐。
然后去山下习武。
中午回来小憩一炷香后又去后山与古长老学习巫术。
等到了晚上还要练习写字看书。
虽然每日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但日子也过得无比充实。
只是每到深夜,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段容时来。
因为太过遥远又有二人身份问题,所以他们并不长通书信。
既是每月一封的家书送到手中,打开后也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吾安,汝何?”
“吾身康健,君近况如何?”
“吾尚安好,卿安否?”
只有一回,他的笔触仿佛失了态。
“吾思吾妻,情难自抑。念汝之情,如蔓草滋生,不可断绝。落儿,何为归期?”
李卿落将信贴在胸口,却不知如何回他。
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提笔落下:“陌上花已开,归期却未定。重逢总有时,君心尽可耐。”
他们二人既都无法抽身,便只能尽快的完成身陷之事。
然而,李卿落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西域与大梁边境的战事消息。
还等到,肃王段容时已亲自披甲上了战场的消息。
李卿落正是忧心忡忡,古长老却在一天夜里将她喊到身边。
“落儿,为师的大限,到了!”
李卿落脸色一变:“师父?”
这一年来,古长老和李卿落也生出了真正的师徒情谊。
虽然古长老开始只是想利用李卿落的身份,还有李卿落重生的经历让她觉得大有钻研之处,但随着时日久往,她看到李卿落身上坚韧聪慧,还有令她喜出望外的巫术天赋。
更重要的是,李卿落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从不偷奸耍滑,也不好高骛远。
明明她心里记挂那肃王,心里只怕也早就无比急切的想要返回大梁了。
但她仍旧能耐住性子,脚踏实地的继续在苗疆待了下来。
而且无论学什么都很快。
古长老亲眼见着她一日比一日的快速吸收着自己所授的一切。
好歹,也有了一年。
虽然,远远还不够。
但也不算是白白跟了自己这个师父一场。
古长老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在李卿落的头上摸了摸。
“不必难过。让掌门操办丧事一切从简,不必让整个苗疆的人都知道。”
“落儿,等为师去后,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可以离开苗疆了。”
“回去吧,你是肃王妃,应该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李卿落忍不住落泪:“师父,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让董思源来瞧瞧吧。”
董思源自从跟着回来后,并没有跟着段容时再返回大梁。
所以,他如今算是整个苗疆除开巫蛊之术,是医术最好的郎中。
古长老欣慰一笑:“晚年能得个你,师父已经很知足了。”
说着,她将手指上那枚琥珀色扳指取下送给了李卿落。
“就当做个念想,全了你我师徒二人这场缘分。”
“去吧,不必守着我。”
“为师想要自己待着。”
李卿落便给古长老重重磕了一个头。
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个古长老二十年也没有再走出去过的洞穴。
翌日一早,古长老的死讯就传到了李卿落的耳朵里。
她作为古长老如今唯一的亲传弟子,自然要披麻戴孝的守丧。
丧事也遵循了她老人家的遗愿,一切从简。
两个月后,李卿落收拾了行囊,准备前往边关与段容时汇合。
不过她等了快一个时辰,槿婳也没有来为她送行。
虽然有些失望,但再不出发,今日便走不了了。
“落儿,该走了。”
南宫狄在前面喊了一声。
李卿落翻身上马,交代阿朵:“阿兰和我哥哥若是回来了,让他们务必给我写信。”
重重点头后,李卿落终于告别了巫月教众人。
等他们走远,站在高处的槿婳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一出现,原本就在东张西望的董思源立即跑来:“阿槿。”
“阿槿,我找了你大半日,原来你在这里。阿槿,你怎么不去送送县主?”
虽然李卿落和段容时已经成了婚,但平日里巫月教众人还是称呼李卿落在巫月教中的身份。
而董思源则继续称呼李卿落为瑶光县主。
见他出现,槿婳板着脸:“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已经走远了,你还不追上去?”
“再不走,只怕是住不上了。”
她说着冷冷一笑。
董思源看着她:“阿槿,我不走了。”
“我已经给肃王殿下写过信,我要留在苗疆。”
“我再也不走了。”
槿婳有些吃惊:“你说什么?”
她死死盯着董思源:“你、你是认真的?”
“可你当年抛下我前往大梁,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挣一个功名利禄的前程吗?现在你会甘心再留在苗疆做一个赤脚郎中?”
董思源缓缓地笑着:“赤脚郎中又如何?”
“阿槿,当年离开苗疆是因为你师父还有你爹娘他们都不想让你嫁给我这个穷小子。”
“我孑然一身又毫无长处,我确实根本配不上你。”
“当时,他们都想让你嫁给五毒教主吧?”
“所以,我黯然离乡,离开你……确实是想挣一个光明的前程,想要背靠一座大山,有朝一日能回到苗疆再让他们不敢瞧不起我!”
“可我没想到……原来你一直未嫁。不管是不是因为我,可我当年确实深深伤害了你。”
“阿槿,以后便让我留在你们巫月教,你尽管使唤我,就让我为此恕罪吧!”
槿婳被他强烈的言语攻势的连连后退。
“你——”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仓皇而逃。
见她逃走,董思源才无比紧张的拍着胸口:“果然还是瑶光县主的法子好。她说烈女怕缠郎,那我便厚着脸皮再当个缠狼又如何?嘿嘿!”
李卿落一行人因为有巫月教的令牌,所以顺顺当当的就出了苗疆地界。
刚一出现,杀一等人就立即迎上前来。
“参见姑娘!”
“姑娘,您终于出谷了!”
苗疆允许进谷的人数有限。
杀一他们浑身杀气难掩,所以去年开始便被拦在了苗疆地外。
好在,他们一直未断李卿落的消息。
一群大木头就在谷外等了三个月,直到李卿落彻底醒了过来,他们才个个也跟着活过来了似的。
李卿落恢复神智后,还亲自出来见过他们一面。
见他们就在谷外扎营,连个正儿八经住的地方也没有,便赶紧花钱将附近的两三户人家的房屋给买了下来。
将他们都安顿后,她才又重新进了谷。
这次出来,自然杀字们也都要跟着一起离开了。
趁着天色还早,大家直接一起上了路。
天黑之前,顺利到达一个小镇并在客栈落宿。
他们一行人,把整个客栈都给挤满了。
客栈的掌柜虽然很高兴来了个大生意,但李卿落他们一行人的气势还是让他们战战兢兢的不敢招惹。
赶紧便将当地最好吃的东西都端了上来。
李卿落他们为了避人耳目,也换了大楚的服饰,甚至说起了大楚口音的话。
“姑娘,景川公子和阿兰都已在返程的途中了。”
郑嬷嬷很是意外:“二公子真的愿意永远留在苗疆?那郑姨娘……哦不,郑娘子竟然也愿意。她可就这一个儿子了!”
李景川在数月前和槿婳的大徒弟阿兰成了亲。
自从来到苗疆,他的身子日益好转。
许是这里的气候养人,苗疆的医术也能让他的身子再多活几年。
所以,日日亲自照顾她的阿兰在表达了对他的情谊后,同样有所情动的李景川在李卿落的鼓励下还真的迈出了那一步。
阿兰知道他的身子。
也不求天长地久。
只求眼前的朝朝暮暮。
二人成婚后,阿兰还主动提出要陪李景川回一趟大梁,去拜见婆母和亲舅舅。
李景川也当做是游山玩水了,反正来人间他也不想再白活一趟。
于是,二人这趟出门已有三个月。
李卿落要离开了,也见不到他们。
不过,自从来到苗疆后,李卿落和李景川二人的兄妹感情也着日见地好了起来。
如今倒还真是一对亲兄妹了,把彼此随时都挂在心上。
李卿落:“李景川能活着还娶了妻,她已是感恩戴德,怕是不敢再强留他。”
李卿落想到自己魂魄乱走时见到的那个结局。
李景川宁愿自戕也没有依着郑氏姐弟的心思来害自己。
他虽然身子病弱,但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有个这样的哥哥,一直是李卿落的福气。
大家喝了些酒。
这一晚早早的便都睡下了。
夜半时,听到外面有嘶鸣的马啸声。
李卿落坐起身来,还没听仔细,外面便又恢复了一片清净。
第二日,天还没亮窗外就下起了雨。
李卿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刚刚坐起身雀儿便来敲门:“姑娘,是巫月教的飞鸽传信。”
她才刚走,怎么就有飞鸽送信来了?
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卿落赶紧接过来展开一看。
信纸被血浸染,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被快速写下的两行小字:“云谷、无毒、合欢等众教勾结官府围攻巫月教。巫月教危,小师叔速回!”
是阿朵的字!
李卿落想到槿婳他们,也顾不得继续赶路再去西域的边疆了。
赶紧出门带着杀一他们就上了马:“回苗疆!”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