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车千嘿嘿冷笑,道:“清理门户?孙妙珍,任你武功绝顶、天下无双,今日也讨不得好去!贵里来将军,咱们发兵强攻,将乞颜蛮子杀个片甲不留,活捉铁木真回去献给首领!”原来他审断情势,知道今日已难捉娄之英,索性借助塔塔尔大军,将这个心头之患铲除了再说。贵里来此次奉命带兵,一切都听刘车千调遣,是以急忙整束军阵,想要再度发起猛攻。
孙妙珍喝道:“你有大军,难道我便没有么?且看那边是甚么?”
众人顺着她手指方位,齐向西南首望去,就见峭壁旁的峡谷猛然冲出一支人马,瞧来足有千人,这些人绕到崖前并不向前疾驰,而是列队在两旁站好,紧跟着峡谷中陆续有人马涌出,一排排并在峭壁之前,瞧来竟比塔塔尔部的兵马还多,到得最后,有一人骑乘一匹高大的黄马窜出,打转马头来到小丘之下,高声喊道:“铁木真安答何在?我相助你来啦!”
铁木真闻声大喜,原来这人正是他的结拜义弟札木合,想来这批人马便是札答阑部剩余的援军,于是站起高喊回应道:“安答,我在这里。塔塔尔人卑鄙无耻,特等我落单发难,咱们这便一齐冲阵,打他个落花流水!”
札木合跟塔塔尔部也素来不睦,当即一声令下,大军直扑战阵,铁木真看准时机,号令自己的两千人马也跟着俯冲下山,塔塔尔人本想打乞颜人一个措手不及,见对方援军大至,战意先自怯了,又被铁木真这两千人居高临下一冲,登时阵型散乱,边打边退。合撒儿一马当先攻在最前,瞅准贵里来脑门,张弓发箭射去,贵里来突见箭到,急忙向左闪避,那箭正中肩头,他咬牙掉转马头,没命地向东逃窜。塔塔尔众兵见主帅负伤,一时更加慌乱,呼喝着齐向东退,只片刻间,都已奔回了丛林,札木合吩咐两个千人队继续追剿掩杀,自己则来汇合铁木真,两位好朋友一碰面,都忍不住热泪盈眶,铁木真道:“好安答,这里并非讲话之所,咱们一齐回不儿罕山,把酒好好相叙!”
二人整顿军马,浩浩荡荡回到乞颜营地,这次出征大获全胜,铁木真不但迎回了妻子孛儿帖,还缴获了蔑儿乞人诸多俘虏、财物,适才跟塔塔尔人大战,也杀伤了一千多人,得了三四百匹骏马,实可算凯旋而归,当晚乞颜部大排筵宴,人人兴高采烈,铁木真和札木合都喝的大醉。
娄之英问起孙妙珍往来大漠的情由,原来孙氏父女回家之后,又担心起孙妙玫的安危来,孙妙珍怕父亲操劳,自告奋勇前去寻找妹子,一路北上摸到中都,隐约查到其已被卢轩等人捉去,她推算时日,自认赶到五国城已然不及,想起画布上的线索地域,还有大漠及临安未曾探寻,而无论娄之英还是卢轩南下大宋,都会有迹可循,思来想去,料定众人必是去了漠北。她对塞外地理不通,便打算找向导给自己带路,彼时中都乃东方第一大城,四海八方的商旅络绎不绝,想找蒙古通译向导自是不在话下,孙妙珍花重金聘了两人,这二人恰是来自札答阑部,听说要去狼居胥山,更是满口答允,直言部落首领和乞颜人世代交好,那山便在乞颜部的辖内,只要他们跟首领禀明,寻人寻宝都是水到渠成、易如反掌。
这两人往来金蒙频繁,知道从中都前往大漠,向西穿过大同府、北越雁门道路最近,孙妙珍听说要途径山西,猛然想起徐婉来,索性顺路来到徐家拜访。徐婉这些时日早已查明,卢轩果真做下了不少欺师灭祖、数典忘宗之事,她知自己一族久不在江湖走动,远不如孙妙珍经验渊深,于是便委托其代为清理门户,更将朱七绝留给白家的太阿剑相赠,孙妙珍本就要助娄之英报仇,便一口答允了下来。三人出了山西一路北上,这天来到札答阑部,恰逢札木合点兵,要帮铁木真攻打蔑儿乞人,那两个族人将孙妙珍的来意说了,札木合本欲要她留在营中听信,但孙妙珍得闻此次发兵是去相助乞颜人,便执意也要跟着随行。札木合见兵将众多,同时行军不便,于是吩咐一万人先行疾奔,自己则率剩余兵马应援。这天后援大军来到脱里干峰前,耳听山峰那边传来呐喊交战之声,札木合见谷口狭窄,不敢大意,便让前哨兵先去打探,孙妙珍斗心忽起,向札木合通禀了一声,独自一人攀上脱里干峰,札答阑部众人见她一个女子身形迅捷,走山路如履平地,都不由得发出惊叹。孙妙珍登上峰顶,正遇上娄之英与耶律昆奴比拼,这才长啸示警,从悬崖滑下相助。
娄之英得悉过往情由,不禁叹道:“可惜妙玫妹子依旧下落不明,也不知当前是福是祸。”将孙妙玫被阿兀救走之事说了一遍。
孙妙珍道:“若她跟在黄逐流左右,此人神通广大,亦不会为难我妹子,眼下当是无碍。”二人又商量了一阵,但觉唯有隔日求铁木真派人出去探听讯息,才能再做打算。
第二日铁木真重排宴席,这次主客坐的是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他下首坐了三四个青年,瞧来都是他的子侄。原来此人叫做蒙力克,跟铁木真的生父也速该乃是至交,当年也速该临危之际,曾将一家老小托孤于他,是以铁木真管蒙力克叫做额赤格,那也有父亲之意。蒙力克一生扶持铁木真,曾游历漠北各部为其声援,前时正在札答阑人营中,这次也随着札木合一起回归,铁木真为感其恩德,特于第二日专摆酒宴款待,娄之英等四人也被邀约其中。待众人均都落座,铁木真站起说道:“昨日庆功,是为全军犒赏,所有乞颜人尽皆参与,今日在座的却都是铁木真的亲朋,乃算是家宴,大家不必拘谨,尽可开怀畅饮!”吩咐将各桌斟满美酒。
铁木真端起牛角杯,续又说道:“这第一杯酒,我要敬安答札木合跟义父脱里,只可惜脱里他老人家近来抱恙,未能亲至,便请由额古该将军代劳。多谢安答跟义父派军协助铁木真救回妻子,咱们克烈人、札答阑人、乞颜人都是大漠上的英雄,愿三部永结同好,世代为盟,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定能将太阳照耀的地方,全都变成蒙古人放牧的草原!”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札木合和额古该也跟着喝了。
铁木真斟满第二杯酒,又道:“第二杯酒,我要敬额赤格蒙力克。当年先父被害,我又年纪幼小,是额赤格不顾艰辛,从弘吉剌部将我接回,抚养我长大成人,若无您老人家,便无我铁木真的今天。”仰脖将第二杯喝尽,蒙力克老泪纵横,也把酒干了。
铁木真端起第三杯酒,继续说道:“第三杯酒,则敬我这些莫逆弟兄!合撒儿、别勒古台,你俩是我胞弟,那自不必说,博尔术、者勒米、赤老温、木华黎,你们跟我虽无血缘,但和亲生的手足别无二样,乞颜部能够蒸蒸日上,并非我一人之功,正是众位弟兄鼎力相助,咱们才能在今日杀敌饮酒。我铁木真要立下誓言,日后若有富贵,你们便和黄金家族一样,世代都可尽享,此酒便是见证!”合撒儿、博尔术等齐声呐喊,一起举杯喝尽。
铁木真亲自斟了第四杯酒,郑重端起道:“这最后一杯,要敬近日来结交的四位外族好朋友,你们出力助我救回妻子,击溃塔塔尔人的伏击,于我乞颜部乃有大恩,尤其是娄朋友在军中所向披靡、孙夫人在脱里干峰神兵天降,着实令人叹为观止、拍案叫绝。此后几位但有所求,我乞颜部必定全力以赴,绝不推脱!”娄之英等听了传译,举杯跟铁木真把酒一齐饮干。
众人因昨晚宿醉,今日倒都喝的不多,欢谈了个把时辰,札木合、额古该、博尔术等都陆续告退,只蒙力克一家因有旧情要叙,仍留在席上作陪。铁木真看虞可娉欲言又止,几次三番要问什么,最后似乎都压了下来,心下不禁好奇,问道:“虞小姐似乎有话要说?咱们肝胆相照,你有什么不解,尽可放心讲来。”
虞可娉道:“前日在土丘之上,首领曾讲起先祖之事,说四五十年前,令先祖被塔塔尔人诬陷,后为金人所害,只因战事紧急,当时并未细说,眼下我想问问,此事的前因后果到底为何?那个盗回尸骨之人,究竟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