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这是木楞的回答。
木楞手里的火钩经过日复一日的擦拭,如今已经变得锃亮,其中可以映出木楞日渐苍老的面孔。
他还是坚持耐心地擦拭,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老了,没有那个心力了,队里的人你能带就带上,给大家一口饭吃,这就算是莫大的恩情了。”
木楞看向真金,眼睛红红的,竟然有些湿润。
真金知道,木楞这是在恳求,这是他对真金最后的期待。
“木头,这话没得说,我自然会好生照顾兄弟们。”真金连忙又说,之后他郑重地向木楞行了个礼。
“不如我跟你去好了,怎么样?”冯员外这时插话道,冯员外此时也在后院做活,他笑嘻嘻地看向李真金。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冯员外一双巧手,无所不能,我们潜火军正需要向您这样的人物来坐镇啊。”真金喜道。
木楞听了,也说道:“是了,是了,老冯你去。我们这帮老兄弟也带过去,还是在你手底下干活,这样还能谋个生计,如何?”
真金说道:“那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不是作战人员的话,军饷要减半,吸纳一批做军械的人,本来也是潜火军的计划。”
木楞脸上又笑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其实就是这批打火队里退下来的老兄弟。
他早年间在郊外置了几亩地,不多,退下来之后,他还可以去种地谋生,可是如果打火队就此解散了,这帮残弱的老兄弟可是生计无着啊。
转而,木楞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叹气道:“没想到,最后还要靠冯员外你来照顾这帮老伙计了。”
冯员外搀着木楞,两人握住了手,不过一会都有些动容,两个老人竟然抱头哭了起来。
院内的其他老队员们也纷纷忍不住呜咽有声,是时过境迁的伤感,更有兄弟间的不舍,同样有英雄落幕般的遗憾。
是啊,对于打火队的汉子来说,一个时代过去了。
木楞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打火队,又或者说,有一天打火队会解散。
这让他猝不及防,现在的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清,他只想归隐田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或许有一天,吃着自己种下的菜,喝上半斤热酒,就这样躺在自家的床上,慢慢地睡去,永远不会醒来。
他太累了。
这个院子恐怕也累了,偶尔木门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老人又重又长的咳嗽声。
不久之后,这个大院就会被收回去了,或者变成仓库,或者改成茶楼,又或者这里会被拆掉,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大院是赵衙内的,作为明义坊行首之一,水行行首赵衙内一直负责为打火队募资,算是明义坊打火队背后的男人。
真金找到赵衙内,详细说了收编的事情。
赵衙内二话不说,表示配合,打火队的物资器具人员花名册的交接,非常顺利。
真金现在做了禁军,他乐得交上真金这个朋友。
这是赵衙内的人生信条,在汴梁做生意,总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以后,就仰仗李指挥护佑我们百姓一方平安了。”赵衙内笑道,说完还送上了一箱礼品。
“这是真金分内事,无需客套在,这里礼物我代赵衙内分给没有入编的兄弟们了。”真金又说道。
明义坊打火队并不是所有人都入了潜火军,除了木楞和张小凤之外,还有几个队员技能考核没有通过,潜火军新的技能考核标准要高一些,他们又不愿意做薪饷减半的后勤工作。
真金也没有招,总不能降低标准,于是也随他们去了。
这些礼物转送给他们,正好也算是真金的一片心意,这样也不用拂了赵衙内的面子。
明义坊民间打火队打了个样,其他民间打火队的纷纷开始效仿改编,推进还算是顺利。
不日,冯员外带着明义坊打火队的人来到潜火军,正式录名造册,他们现在是属于潜火军的人了。
这天冯员外格外开心,跑前跑后,挨个把老兄弟们安排妥当。
真金巡视军营,这时却发现一个扳指,遗落在了地上。
这个扳指很是熟悉,这扳指是骨制的,像是女真人会用的扳指。
钱二贯也戴过相似的扳指。
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出现,李真金当下躲在了远处,悄悄等着看,有谁会捡起这枚戒指。
等了许久,正看见冯员外走了过来,看见了这枚扳指,他捡起细细擦拭了下,这才放在了袖子里。
真金的眉头不禁皱紧了,他在心里祈祷说,一枚扳指而已,希望这仅仅是个巧合。